落下的悲伤
清晨的微光照亮了窗台。新的一天开始了。此时清脆的鸟叫声在这静静的早晨声音显得格外响亮入耳。我睁开慵懒的眼睛,挠挠乱乱的头发,伸个懒腰,打个呵欠,一骨碌从床上滚下床。
「喂,很重。」一道熟悉的声音伴随着嫌弃的口气从我身下传出。
我用手揉揉眼,发现自己正坐在陈翔身上,但我并没马上起身,「陈翔!早安啊。」,我扑向他,他则因我的体重猛然压上,轻轻发出不雅字:「靠。」
昨晚我因知陈翔出国的事在震惊及不安的心情下哭着睡着,陈翔则在一旁一直安抚我、陪伴我。哭了一夜,心情有些看开,即使再难过,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之后我们能一直在一起。从今天起,我要珍惜与陈翔度过的每一分一秒。
「第一次起床你就在我身边欸,好幸福。」我要在陈翔出国前,把这一辈子的幸福用光。
他拨开我的长发,把它勾到我耳后,「好了,快起来。」刚睡醒的他对我绽放温柔又迷人的微笑,这视角、这笑容,我简直要喷鼻血。
我往旁边一倒,双手摀住自己的脸在地上翻滚:「为何我男友这么帅啦。」
陈翔站起来俯视她的笨蛋女友叹口气:「早餐吃什么?」
陈翔讲话一向太过简短,「嗯?问我吗?」我坐起身,抬头看他。
我看手錶上的时间后说:「去外面吃吗?」早上十点,外面早餐店还开着。
他捲起长袖子,打开房门后转头:「我煮,要吃什么?」
我眼睛一亮,笑容满面大喊,「你煮什么我都吃!」并厚脸皮的向他伸出双手说:「拉我。」
他招牌扑克脸盯着我一会儿后,我以为他打算扭头走人叫我自己起来,没想到他却冷笑一下,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已把我扛在他肩上,口气像个小学生说道:「好一个大食材。」
「你要煮我?」我笑嘻嘻地拍着他宽大的后背,并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你想吃吗?」
他把我放在餐桌前的椅子上,走到冰箱前拿食材,开始专心煮饭。
陈翔在煮饭时,我在他身后像个小孩子似的拿着刀叉敲桌子喊:「肚子饿了,还没好吗?」
「再吵就不煮你的份。」儘管他这样说,我知道他已经在煮我的那一份了。
「对了你不去上学吗?」我想到今天是礼拜一。
「不去。」他把锅子里的蛋饼、烧肉放进盘子上,并加上酱油,摆上薯尼,一小盘沙拉,倒一杯热咖啡。
见陈翔把盘子端上,我把拿着刀叉的双手举高,「哇,好丰富的早餐。」
「我要开动囉。」我大喊一声,正要把叉子叉上时,陈翔拍掉我的手。
「小孩子吗?去洗手。」啊你是我爸吗?
我嘟嘴,把刀叉放桌上,大眼睛看着他,「背我。」毕竟自己脚也使不上什么力气。
他看着我眨了好几下眼后,才慢慢走上前背对我蹲下身。
我到他身上后,搂着他的脖子,紧紧贴着他的后背,「陈翔你的背好大好舒服。」
当我们快走到厕所时,经过一旁的一道门刚好打开,门口站着一位高大的男子说:「陈翔,你是不是在……煮……早餐。」
陈翔的爸爸刚睡起来,站在门口打哈欠打到一半撞见我们,嘴巴到现在都忘记闭上。
「噗,叔叔早安。」见叔叔睡翘的头发配上身上蓝色的小熊睡衣,我忍不住闷笑一声。
「哦,早安啊,新婚夫妇。」他说完若无其事地走到餐桌前的椅子坐下。
「新婚夫妇。」我重复着喃喃自语,脸红到耳根。
「……忘了他在家。」陈翔揹着我走回餐桌。他把我放在叔叔对面的椅子上后,就继续煮叔叔早餐的份。
「叔叔您先吃。」我把食物移到叔叔面前。
他看了桌上摆盘上的食物后说:「……陈翔你何时早餐会做这么丰盛?」
「……你平常自己说简单吃就好。」陈翔煎蛋的动作明显停顿一下。
我心中暗自窃喜,陈翔为了我,早餐竟然愿意花费心血和心力,甚至不去学校,在家陪我。此时,我掛在嘴边的笑容别说收不回来,就算用手调都调不回来,结果只摸到自己的嘴边肉。
厨房在只有餐盘及餐具摩擦声下,叔叔的话语不只打破了沉默,也另我的笑容消失。「你……哭了一整晚吗?」他问,并见我一脸震惊表情后说:「你的眼睛很肿。」
「啊……对,因为……」我话还没讲完,便被叔叔打断。
「因为你知道陈翔下个月就要去英国了吧?」
「爸。」陈翔放下手边餐具,面有难色地看着他爸。
「我这儿子啊虽然不爱说话,还喜欢所有事情都埋在心里,自己承担。」叔叔不理会一旁眼神兇恶的陈翔继续说:「在你双脚已不能行动自如时,他已下定决心,并很认真地来徵求我同意,说他非去一趟不可,我也无可奈何。其实陈翔早在更早之前就开始犹豫了对吧?」叔叔看着陈翔,陈翔叹了一口气不想回应,他默认了。
「他很清楚这是不治之症,你早晚会变成植物人,我告诉过他,不是去了就能找到治疗方法,但他不想放弃,为了他的爱人,为了你,他最近每天研究als到半夜才睡觉,好几次我发现,他的表情就像他已失去人生中唯一的伴侣,他其实……」叔叔话还没讲话,陈翔猛然站起来,音调平坦无力,声音颤抖地说:「够了,不要说了。」并回房间,大力关上门。
我猛然发现,其实自己一点都不了解陈翔,他的过去、家庭、兴趣等我完全不知道,只知道他喜欢吃甜食、生日、星座、血型。
「叔叔谢谢你与我说这么多,但我想亲自和他谈。」我撑着桌子慢慢站起身,叔叔见我起身也立刻过来扶我。
「叩叩。」我轻敲陈翔的房门后,转动门把,「陈翔,我进去囉。」
见陈翔躺在床上,看着他手上拿得一幅相框。我坐在地板上,把脸趴在床上望着相框里的照片,是一张家庭合照。
照片里,陈翔一家人站在陈大医院正前方,陈翔站在中间,左右两边是他的爸妈。照片里的陈翔大概只有六岁,清纯的可爱圆脸及令大眾羡慕的精緻五官,举着双手牵着父母的手,对着镜头笑开怀。叔叔依然没变,身高足足约有186公分,为了牵陈翔的手,还微微弯腰。右边的年轻女生另我最为之震惊,那眼神优雅、嫻静,双眼回盼流波,像是俏丽的江南女子,但又掛着一丝倔犟的波纹,又带着北国女儿的神韵。
「这超美丽的大姊姊是你妈妈吗?」我指着照片里的女生叫。
「嗯,我妈是位模特儿。」
「哇哦,我从来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女生。」我盯着照片,移不开双眼。
「这是我爸刚当上陈大医院最高级的主任医师时拍的照片,那时候我妈身体就不好……她患上肺癌。」陈翔把照片放在书桌上后继续说:「她在我十二岁时离开,我当时还太小,知道她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家里时,心里难过到我大约两个月都不去学校,在家耍自闭。」陈翔转过头看着我说:「我非常害怕你也像她一样,离开我,非常怕。」陈翔说出他一直以来埋在心底的话,我内心感到有些感动,却又有些愧疚,因为自己的病影响到身边许多人,陈翔原来一直对我的症状感到非常恐惧,我以为只有我一人最害怕,但陈翔他比我更害怕,更害怕身边重要的人离他而去。
生活就是这样,有人痛疼,有人笑,有人哭泣,有人叫。伤了揉一揉,苦了忍一忍,谁的人生都有伤,哪种生活没有苦?
有些总是难免的,有些总是难躲的,人生并不怕伤过痛过,也不怕苦过哭过,关键是面对痛疼,你想不想,能不能站起来。
没有一个人,不是在相交中慢慢理解的,没有一份情,不是在相处中渐渐认同的。
相交就要比心,相处就要凭情,情始于交往,心在于认同,好不好在来往中体现,行不行在相处间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