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六

    「对不起，我来迟了。」林若曦还在跟张春兰对话，有人从后头拍她的肩膀并这样对她说。
    「你到哪里去了？」林若曦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在这里只要能听到陈依旭的声音，她的一颗心就定了下来。虽然她百分之百确定是陈依旭，她仍然转身与陈对话，暂时丢下张春兰。
    「我不但找到了你的梦心钥，还花了点时间找到你的梦心门所在。这样我们在大逃亡时就不会多走冤枉路。」
    「大逃亡？」
    「是的，在白梦日时，所有梦境中的人都会暂时醒来。他们之中有些人跟我们一样，也会想逃离这里。因为人数眾多，所以称之为大逃亡。」
    「上回你是跟我说，他们不用变成影兽，也会察觉你我是入侵者，直接追杀我们。」
    「那是指不想逃亡的人而言。」陈依旭解释道：「不过大逃亡潮的人也并非善类。因为梦心门就这么几道，没有多少人能挤得过去。况且，没有梦心钥开对的门，有些人根本过不了门槛，有些人以为成功了，其实只是进了隧道到别的梦境里去了。唯有梦心钥开对的门才能保证离开，回到现实世界。」
    「那梦心门……离这边多远？」
    「很远。路途中，我们要一边躲过追杀者的捕猎，一边跟逃亡者争抢，你要有跑到腿快断掉的心理准备……你的身体还算健康，运动细胞还算发达吧？」
    「你现在才告诉我，我要怎么准备呀！」林若曦白了他一眼，叹气道：「让我跟张春兰话别，先回洞里养精蓄锐一番再说。」
    「不用了，我们现在就要开始了。」
    「可是我们还在张春兰的梦境中呀……咦？」林若曦回头一看，张春兰已经不知去向。而四周根本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景物：「怎么会这样？」她惊呆了。
    「春兰是製梦高手，这跟她很久没有醒过有关。她知道我来接手了，于是便离开了。」陈依旭伸展筋骨道：「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开始逃亡了。」
    「白梦日不是明天吗？」
    「现在就是明天呀。」
    「可是太阳还没下山，夜晚都还没来哩……」
    「白梦日顾名思义，一整天都是白天。太阳会西斜，可是永远不会沉下去。你可以尽情享受一整天的落日馀暉，真正坐实什么叫夕阳『无限』好了。」
    「这没道理呀！太阳怎么可能不落下去呢？」
    「小姐，你在梦境中，就不要太在意道理逻辑之类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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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林若曦和陈依旭开始了逃亡之旅。
    陈依旭牵着林若曦，坚定地迈开步伐。
    「你怎么知道往这边走？」林若曦傻傻地问。
    「看到太阳落下的方向吗？只要一直远离太阳而行就可以了。」
    「太阳西沉……所以我们是往东走？」
    「你要用现实世界中的方向去理解也行。反正太阳会沉入梦境中，它的反方向，就是通往现实的方向……喔，对了，这是梦心钥。」陈依旭掏出一把钥匙交给林若曦。
    林若曦看了看，就是一把很普通的钥匙。
    由于四周没有任何景物可供欣赏，两人在一片空地上行走实在有够无聊，林若曦胡思乱想开始扯话题聊：「真没想到你最常去的梦境竟然是张春兰的。她甚至不是你的亲朋好友。」
    「她在现实世界中已经无从沟通了，梦境中正好可以畅通无阻地了解她的近况。我的那些亲朋好友的梦想大致是固定的，没什么好逛的……」陈依旭顿了顿，续道：「不过我在张春兰梦中的李大茂口中，辗转得知原来茫茫人海中，有一个你。正在对你好奇，没想到你就掉进这里来。」
    林若曦心神一凛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了？」
    「呵呵，不能说早就知道……如果我一直待在现实世界里，是不可能知道你的存在。」
    林若曦不知该说什么或该怎么想，有一种很多事情都无法解释清楚的感觉。
    「难道你没有自己的梦境吗？」
    「还真没有。」
    「还好找到了我的梦心钥，否则你要怎么逃离这里呢？」
    「梦心门一次只能有一人穿过。」陈依旭淡淡地说。
    「那你怎么办？」
    「小时候我来过这里，那时我在梦境中是穿梭自如的……这一次，我不知道了……小心！」他们对话到一半，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群人，手持棍棒刀槌等不同武器，一见到两人就开始疯狂追杀。
    慌乱之中，陈依旭撞倒了其中一人，夺取他手中的武器，以一对多地张牙舞爪，以保护挡在后头的林若曦。眾人惧怕他凶狠的蛮劲，一时间都往后退了几步。
    趁着这个时间差，陈依旭拉起林若曦拔腿就跑。眾人在后头追赶。眾人追着赶着，忽然又一起消失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林若曦喘着气问着。
    「这是一种离散效应，我们离梦境聚集处还不算太远，有些梦中人物会察觉到我们的存在，在白梦日他们可以跳跃空间直接前来截杀我们……小心！」
    陈依旭话还没说完，又凭空出现另一组人马朝他们杀来。好在全靠他的机敏应对，又成功地化险为夷，躲过了另一次的追杀。
    就这样反反覆覆有经歷了几次追杀，林若曦双腿发软了。
    「不行了，我再也走不动了。」她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赖着。
    「也好，我们已经安全了……你看！」
    陈依旭指着地面上泛起反影的七彩霞光，林若曦抬头仰望天空，不由得失声叫道：「是彩霞！好美啊！」
    原来此时太阳又更西斜了些，没有景物的大地正好成了霞光最佳的图纸画布。
    「没有空白处可供离散的空间跃迁，不会再有追兵了。我们安全了。」
    「是这样的吗？」林若曦指着前方，有一大批人朝着他们蜂拥而至：「刚才十数个人的追杀我们都快吃不消了，这回成千上万我们还有机会存活吗？」
    「没事的。他们是正要入梦的追梦人……只要我们躲进斗篷里就行了。」说着说着，陈依旭便从背包中取出斗篷摊开，然后两个人都躲了进去。
    没多久，他们就听到外头人声吵杂，好像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过似的。
    「我感觉好像有人闯进斗篷穿过去似的。」林若曦心惊胆跳地说。
    「没事的，斗篷一遮，他们看不见、听不到，更碰不着我们。」陈依旭要她放心。
    就这样过上了一阵子……
    好不容易，外头鸦雀无声，一片静默。
    陈依旭伸头窥探，确定无人后，把林若曦从斗篷内拉了出来：「追梦人都过去了，我们可以重新出发了。」
    「原来有这么多人要追梦呀。」林若曦叹气道：「应该有人警告他们，梦境并没有想像中的美好，处处暗藏险恶。」
    「他们不会知道的。」陈依旭要林若曦别瞎操心：「正常入梦，都是看到这绚丽的七彩霞云，进去也都待在自己的梦境。很少像我们这样摸黑进来，不为了做梦而来，就变成了入侵者。」
    「啊！是梦心钥！」忽然林若曦的后头有人说话。
    两人回头一看，一名年轻女子正虎视眈眈地望着林若曦腰带上掛的梦心钥。
    「是逃梦者！……怎么这么快就到这里了？」陈依旭横挡在那名女子和林若曦的中间，对着那名女子吼道：「哼，你想都别想，这把梦心钥是她的。」
    「比我还先到这里……你们两个应该是入侵者吧？」年轻女子覬覦着梦心钥，却忌惮着陈依旭：「我是经过两轮白梦日才发现这逃亡的秘密。上回失败了，这回来不及去找梦心钥，只好去乱闯梦心门试试运气了。」
    「你再靠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陈依旭警告道。
    「是护花使者吗？」年轻女子嘲笑道：「你们只有一把钥匙，究竟是谁要过去呢？呵呵，小姐若我是你，我不会那么相信这个护花使者的……那我们彼此祝好运囉！」她乾笑了几声，便绕过二人继续前行。
    林若曦望望渐行渐远的女子背影，又望望陈依旭，不自觉地把梦心钥牢牢握在手里。
    「别听她胡说。」陈依旭为自己辩护道：「你的梦心钥开啟的梦心门，当然是你过去囉！我如果真有别的想法，又怎会把钥匙交给你，带你逃亡？」
    「所以你这样大费周章地带我逃亡，真的只是为了我而已？到了梦境的尽头，看我离去？」林若曦越想越诡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不否认自己对陈依旭的好感与信赖，可是到头来也真的只是刚认识的陌生人而已。如果他无法找到自己的梦心钥，那么利用自己逃亡，便是顺理成章的事。
    「我如果说真的只是如此而已，你会相信吗？」陈依旭摇头叹息道：「有些事情我自己也无法解释……不论如何，我们已经努力至此了，赶快继续上路吧。等大批逃梦者过来，要逃出去的机率就渺茫了。」
    陈依旭伸出手想要去牵林若曦继续逃亡。这回被林若曦拒绝了。她只是紧握着梦心钥，默默地跟在后面而已。
    ——《梦境大逃亡?之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