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实境（５）

    六月底早晨的阳光走进寝室将我从睡梦中唤醒，我拿起摺叠好放在床边的衣服准备换装。
    一下床，脚底碰触到冰凉地面的那一刻，抬起头便看见黄容安对着化妆镜化妆，眼睛正瞥向我，抹了正红色唇彩的嘴微张，欲言又止。
    原来她比我早起，而且已经准备好了。
    「早安。」简短地向她打招呼化解尷尬。
    黄容安并没有回答，我撇开头不想看到她的表情变化，我走出房门去梳洗。
    从她没有在自由活动时间与我们练习的那天起，她变得异常沉默。
    或许是那天许裴靖骂她的姊姊黄容真，她还是站在姊姊的角度替姊姊想，在她的眼里，她姊姊的态度并没有许裴靖说的那么恶劣，许裴靖是我们的朋友，她多少还是会迁怒到我们身上。
    加上那天回到宿舍，她已经背对着我们睡着了，我们也没机会再解释为什么许裴靖会生气，也没办法跟她说其实许裴靖很自责害她被姊姊黄容真带走而不能来练习。
    从此我们三个和黄容安一行人之间，如同空气被切割成不同空间，无形的隔阂使我们的友情出现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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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昕恬啊，舞蹈基础上有很多进步，几乎不会有错误，但是我上次说的『你在舞蹈里是什么』，你好像还没有找到，我希望你能从音乐里去感受，感受你在舞蹈中的定位。」社长用手中的笔不断在空气中画着圈圈，像是圈出一个范围，要我去探索。
    「好的，谢谢社长。」我向社长一鞠躬之后退回自己原本的位子屈膝坐着。
    这对我来说太难了，我找不到。
    舞蹈对我而言，已经是我生活里的全部。
    「昕恬是最后一个评鑑的练习生，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发现，我并没有帮你们评分？」社长瞇起眼，面带着狐狸般的微笑。「那是因为在今天，我和珠贤老师还有仁英老师要决定升班和淘汰的结果，这个结果，是经过实力表现和实境节目观眾支持来评估。」
    「全部起立，准备分班。」李老师一脸严肃地命令所有练习生。
    「没错，所有人都有练习生身分上的改变，也许有些人要开始新的训练，有些人要加强进阶训练，有些人甚至要决定是否收拾行李回家或是留下来当见习生。」
    见习生，只能在旁边看上课的教学内容，可以跟着练习，但是当下课之后，便不能留下来继续使用练习室，未来也不会参与评鑑以及月底的出游活动。
    有些人被评为见习生之后，寧可选择回家完成学业，或是等下次徵选的时候，参加徵选再次成为练习生。
    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每个月公司徵选都有新的练习生录取，每个人都是怀抱着梦想而来，如果旧练习生本身没有进步，就只有被淘汰的份。
    「唐昕恬。」社长与两位老师讨论完之后，点名到我。
    「是。」第一个被点名到，其实有点来不及反应，我只好站直身子，大声以韩语回应。
    「b班，恭喜你。」社长瞇起眼睛笑，几乎看不到那一条细缝里，是不是藏了开玩笑的意味。
    「什么？」我不可置信地用双手摀住嘴巴，深深倒抽一口气。
    「因为看到你本身的潜力，以及这阵子舞蹈上的进步，还有观眾们的讨论度，我和其他两位老师决定将你升上b班。要好好加油，升上b班不只要学跳舞，还要安排歌唱课让你参与了。」社长说的一字一句，都不容任何人怀疑。
    我终于有机会能上歌唱课了。
    来这里之后，唯一碰到麦克风的机会，是在五月初露营时的那场歌唱对决。
    内心有着拿麦克风唱歌的渴望，可是这几个月的训练下来，因为还在d班，被视为一个专长项目的状态不稳定，不能接触另一个项目的课程。
    今天的摄影机是专业摄影师扛在肩上的，而那位摄影师正扛着沉重的机器，一步一步走向我，给我一个特写，让我突然不知道在镜头前该如何反应。
    雀跃的内心又不敢直接在所有人面前摊开，担心接下来有些人的结果不如意，我单纯的愉悦在别人眼中会变成对淘汰者的讽刺。
    「好，我会努力的，谢谢社长和老师。」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擦掉因为情绪激动而从眼角泛出的泪水。
    「刘莉洁。」社长目光转向我右手边的刘莉洁。
    「是。」
    「b班，恭喜你。」
    听到刘莉洁跟我一样的分配结果，我并不意外，但是她本人倒是很讶异，还倒退了一步。
    平时没什么表情变化的她，难得露出吃惊的样子。
    「莉洁在d班的表现一直都很稳定，进步速度很快，听说第二次评鑑的表现就让老师感到惊艷，接着再进一步测试你会不会编舞，发现你拥有编舞能力，组合某些风格的舞蹈动作不但和谐，还能够有舞台魅力。」社长简单说明刘莉洁的升班原因，接着又说：「继续加油，我期待看到你未来的表现。」
    「谢谢社长，我会继续努力的。」刘莉洁还没收回脸上惊讶的表情，在听完社长的话之后，不忘一鞠躬道谢。
    「接着是歌唱组的金智秀。」
    「是。」
    「b班，恭喜你。」一样祝贺的话从社长口中吐出。
    这个眼前叫作金智秀的女生，往前站了一步，让我看清楚了她的容貌，前额的瀏海与后面及腰的黑色波浪捲发齐长，并且分成中分，塞在耳后；脸颊白净而丰满，画着韩式平眉，粉腮红润，秀眸惺忪，明显的卧蚕抹了含有珠光的米白眼影，更显妆容的无辜感，加上自然娇俏的鼻梁，对于升班结果满意的她露齿笑着，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洁白的上排牙齿中间有明显的两颗兔宝宝牙，看起来特别有亲切感。
    我记得她就是在徵选时，在许裴靖前一位的韩国女生，她在新生评鑑的时候刚好跟我同一组评鑑，当时她因为面对第一次评鑑加上看到前面几位练习生被骂而太紧张，表现不如徵选时好，甚至有些转音处理得不好，被老师唸了几句，接着来到了d班。
    即使分班结果如此，金智秀仍在接下来的评鑑中，凭着她原有的实力，将成绩从d拉到a。
    社长又继续宣布人名，不过，这次是点四个人的名字，其中包括黄容安。
    「你们四个，升到c班，恭喜。」社长深吸一口气，看向没有分配到班级的金秀雅和其他两个韩国人，也就是这阵子与黄容安熟识的三个人，带着歉意说：「至于你们，抱歉，我和两位老师的决定，你们可能要当见习生，或是收拾行李回家了。」
    「哦某！」黄容安发出韩语惊叹的语助词，忽地用力抱住身旁的金秀雅，不捨朋友被淘汰的眼泪滑落，垂眸抽泣着。
    其他两人也与他们相拥。
    虽然曾经金秀雅对我不礼貌，甚至诬赖我是小偷，但是看到他们四个人同时落泪，我心底泛起强烈的同情。
    「你们三个的努力不是我们没有看到，而是发现你们的实力不到能升班的程度，进步速度也不快，所以只好忍痛淘汰你们。」社长说完，抿着嘴，低下头来，不愿意看到他们因为不捨离开而紧紧相拥的画面。「你们如果继续留下来当见习生，或许有机会再参加徵选练习生，看你们的决定。」
    金秀雅和其他两人被李老师带离这间喜忧参半的练习室，被分配到c班的黄容安依然低着头拭泪。
    从新生评鑑分配后，现在开始d班的所有练习生都有了各自的去向，社长清了清喉咙，要宣布下一件事。
    「唉……」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社长却叹了口气，摇摇头之后才说：「接下来要请各位整理行李，我们将重新分配宿舍。a、b班的练习生会随机分配在同一间房，c、d班也是。意思是刚才分配到b班的，不再与c班或d班的人同一间寝室，以后你们互相鼓励、督促生活习惯的朋友，将会是a班或b班的练习生们。」
    听到社长这么说，我才想起现在开始与许裴靖同班，我们的课程将会一起安排，相处的时间拉长了。
    对于未来抱着无限的期待，不只是因为升班和接近梦想的喜悦，还有与许裴靖的距离拉近，每天都能与她朝夕相处。
    走回宿舍的寝室之后，边环顾这三个月来住的六人房，边想着要怎么和许裴靖说我跟她同班的事，接着右手一把拿起露营使用的行李箱。
    银色的拉鍊拉开，摊开行李箱，我看见隔层中有纸质的东西露出一角被夹在里头，我突然想到迷糊的我没整理隔层，这时才拉开隔层拉鍊，看到布满皱褶的信封袋被挤成一团。
    拿出这一团纸，摊开后才发现原来有三封信。
    终于想起是在上个月初露营的时候，要离开小木屋前，一位日本练习生去真心话信箱确认还有没有来信，看到这三封上头都用韩文字写着「给唐唐」的信，便跑进小木屋询问谁是唐唐。
    当时我正收拾行李，没有回头就说了一声：「是我。」
    那位日本练习生走来我面前递给我，因为距离集合离开的时间紧迫，只好不打开来看，直接收进隔层里，想说整理行李时就会看到，没想到我接着又塞了梳洗用品的收纳包进隔层，回到宿舍寝室只记得拿出梳洗收纳包，完全忘记这三封信的存在。
    会是谁写给我的呢？
    我将信收进随身背包里，等到了新宿舍，再来看信的内容，或许就能知道是谁写给我的。
    看着字体也猜不出到底是谁写的，但我仍在心里猜想，同时也期待着是某个人写信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