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节
“我把他们赶走了。”萧无珩不愿多说,就说了这么一句。
王珺想起先前在书房门口听到得那些话,叹了口气,一边给人到了盏茶,一边说道:“他们也是好心。”她虽然只和他们相处过这么一段时间,却也能够看出他们是至诚至信之人,想来他们也是不想看到萧无珩落到如今这样的局面才想着给他讨回一个公道。
“我知道。”
萧无珩没有接过茶盏,只是握了握王珺的手,同她说道:“他们都是有家有口的,在这里也没人管,潇潇洒洒的,没有必要为了我做什么。”
王珺听着这话也没有再说什么,倒是外头传来丫头的声音:“老爷,夫人,常将军又回来了,还带了个人,说是来寻夫人。”
寻她?
若是有人来寻萧无珩还说得过去,毕竟萧无珩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可寻她做什么?总不至于是他那些部下的夫人吧?心里存了疑惑,王珺倒也没说话,只是看了看萧无珩,听他说道:“老常虽然性子躁了些,却也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他既然带人过来,估摸着这人,我们认识。”
说完。
萧无珩又握了握王珺的手,跟着一句:“走吧,我们出去看看。”
王珺见此倒也没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往外走去就瞧见常随正站在院子里,而他身边站着一个少女,她身穿披风,背上系着一个包袱,英气而又明艳的脸上却有着未加掩饰的风霜,应是在路上赶了很久,她的手一直不自觉的按着包袱的带子,听到声响才转头看来。
而王珺在她转头看过来的时候,脚步一停,呼吸一滞,诧声道:“六姐?”
话音刚落,王瑛一直紧绷着的面容终于缓和了些,她疾步朝王珺走去,手握住人胳膊的时候已忍不住双目泛起了泪花,泪盈盈的双目一瞬不瞬地看着王珺,嗓音有些哑:“娇娇,我终于见到你了。”
……
堂屋内。
几人坐在一起,因着天色渐晚的缘故,外头的风又大了许多,时不时拍打着窗户,倒是越发衬得这室内安静。
自从王瑛说了长安那些事后,屋子里便无人再说话,她手中的包袱已经放在了萧无珩的面前,黑布里头只放着一个盒子,在屋中烛火的照映下,可以清晰得看见那盒子里头安安静静得放着一块玉玺。
“我来得时候,陛下已经晕倒了,韩进和我说,出事得时候,魏王就在宫中。”
王瑛手里握着一盏茶,她这十多日不敢停歇,生怕被人追上,平日也只能在夜深无人的时候寻个小客栈歇息个两个时辰,而后又是马不停蹄得赶路,她的嗓子就是在这一路因为没有休息好才会变得这么哑。
这会她喝了好几盏茶才总算使得喉间润了些:“后来我在路上听到陛下重病,监国大权已经交给了魏王,至于其他事,我因为赶路也不敢太过打听。”
她这话说完。
屋子里倒是更安静了些。
最后还是坐在一侧的常随忍不住张口说道:“我就知道那个魏王是个不择手段的,将军,您之前是没有办法,可如今您的身世已经清楚了,玉玺都送到您的跟前了,难道您真得想让那样不忠不义的人坐上皇位?”
“真等到那一日,难不成您以为他会放过我们这些人?”
萧无珩在听完王瑛的那些话后,一直没有说话,大概是觉得好笑,他才刚接受自己的身份,没想到如今又传来这样的消息。
前朝九江公主之子。
原来,他竟然是她的儿子?
手被身边人按住,转头看去,察觉到身边人有些担忧的眉眼,朝她露了个笑,而后也没有松开,反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就搭在那玉玺上。屋中烛火摇曳,而他不知看了那块玉玺有多久才沉声说道:“那就再战一次吧。”
第222章
军营。
王珺站在一侧的营帐前。
她的身上裹着先前萧无珩离开时给她添得披风。
边陲夜里凉,冷风打在人的身上有些瑟瑟的寒冷,可如今这一片寒冷的地方却站着成千上万的将士。先前萧无珩说了那番话后,他们也没有停留,常随去喊其他的将士,萧无珩也紧随其后。
既然做了决定,那么就不能耽搁。
更何况如今对于他们而言,时间实在是太重要了。
此时已是深夜,夜色漆黑,不过营帐周围都点着火把,倒是衬得这个军营犹如白昼一般,乌压压的一片人,根本瞧不清谁是谁,可王珺也不想知道他们长得什么样,自打来到这个地方起,她的目光就只盯着队伍最前面的那个男人。
男人一身黑甲,手持银枪,墨发被与盔甲同色的偷窥束缚着。
王珺听过无数回萧无珩在外打仗时的英勇,却还是头一次看到他做这幅打扮,不知道该怎么诉说此时的心情,只是眼看着火把打在他脸上时显露出来的坚毅和气势,她的心下竟然也忍不住有些火热,好似带着热血的澎湃。
“砰砰砰”不动得跳跃着。
她或许有些理解,为什么常随等人会如此誓死效忠萧无珩。纵然这个男人不再是齐王,不再掌握兵权,可他依旧是萧无珩,只要他还是萧无珩,那么就会有人锲而不舍得跟随在他的身后,誓死效忠。
手撑在心口那处,似是想按捺一下那里的激动情绪。可还不等她的心跳变得平缓,萧无珩就已经开了口,他的声音比这夜色还要低沉却足以让场中众人都听全:“该说的,你们的常将军已经和你们说了,我现在只有几句话要说。”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一如往日平淡。
可底下众人却纷纷仰起脸望着他,脸上的神情就像是在等待他们的神明发布教令。
萧无珩就迎着他们这样灼热的目光,开了口:“家有老父母者出列!”
话音刚落。
底下先是一怔,而后是互相张望了一眼,好似不解萧无珩此话何意,可最后还是因为往日的服从,有稀稀疏疏的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萧无珩的话还没有停,继续道:“家中独子者出列!”
这回,底下人出来的速度较起先前却快了许多,站在一侧的常随像是察觉到不对劲,刚要说话,萧无珩的第三句话就落了下来:“家有妻儿者出列!”
众人听命出列。
一时间。
原本乌压压的一群人已分成两批,出列之人竟要远远高于还在列中的那群人。
“将军!”
常随也在出列的队伍中,他跟随萧无珩多年,自然要比旁人多懂几分他的心思,因此不等萧无珩发布命令,他已皱着眉,扬声道:“您要做什么?”
萧无珩却没有看他,他只是望着底下,沉声吩咐道:“凡出列者守营,其他将士全部上马!”
这话说完。
他率先翻身上马。
其余还在列中的众人自是纷纷跟着上马,而出列的那些人却露出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常随更是忍不住说嘶声吼道:“这么多年,将军带领我们杀尽贼子,荣辱与共,为什么现在却不能同生共死?”
说完。
他屈膝率先跪下,朝着萧无珩的方向,拱手道:“末将跟随将军四年,这四年间不知有多少回踏进鬼门关,是将军救了我,让我不仅好好活着,还身披荣耀。我上有老父母,底下也有妻儿,可早在我从军的那日起,我就已经让他们把我当成一个死人了。”
“我们上过战场的这些人,哪个知道有没有明天?以前有事,我们都是一起扛,为什么现在将军却让我们退缩?如今贼子挟持陛下,长安凶险万分,将军让我等留在此地,岂不是让我们做无胆小人?”
常随声音本就嘹亮,此时更是添着几分悲愤,在这瑟瑟冷夜中更添几分萧索。
他仍旧单膝跪在地上,泛着泪花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高坐在马背上的人,高声道:“属下誓死追随将军!”
话音刚落。
其余人等也纷纷单膝下跪,面朝萧无珩的方向,高声道:“属下誓死追随将军!”
萧无珩目光看着跪在不远处的一众人,薄唇紧抿,本就紧绷得面容此时更显分明棱角,牵着缰绳的手有些发抖,身子也有些紧绷,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他这一生除却面对王珺的时候有五情之外,平日很少外露过情绪。
可此时看着这一众人,他竟也忍不住生出几分别样的情绪。
晚风萧萧。
他就这样看着他们,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长叹一口气:“罢了,你们都起来吧。”
说完。
常随等人自是也跟着纷纷上马。
萧无珩是又望了一眼王珺的方向,眼见她朝着这处露了个笑,示意让他不必担心,他才收回目光,收敛情绪同众人吩咐道:“整顿三军,两刻钟后出发!”
……
半个月后。
萧无珩带领三万将士抵达长安。
他们这一路不是没有碰到过抵抗的,可不说他手持玉玺,就算真得打起仗来,那些将士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在边陲作战多年的将士?很多情况下,他们根本无需动作,城门便打开了,就这么一路到了长安。
到达长安的时候。
萧无珩没有立时攻城,反而让人在外扎营。
这会已是深夜,王珺和萧无珩同坐在营帐中,原本按照萧无珩的意思是让王珺跟在后头,坐马车过来,省得一路颠簸。
可王珺不肯。
如今长安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她都不知道,何况要和萧无珩分开,她哪里肯?倒不如跟人一起过来,左右她也不是吃不得这个苦。手被萧无珩握在手中,目光时不时往外看去,口中不住喃喃道:“怎么还没来,是不是出事了?”
萧无珩见她这幅焦急模样,便低声安慰道:“别担心,我让人去接林儒了,不可能出事的。
话音刚落。
外头便有人禀道:“将军,人来了。”
耳听着这话。
萧无珩重新端坐好,而后是朝外头扬声道:“让他进来。”
话说完,林儒就从外头走了进来,他看到坐在里头的两人,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可王珺正焦急着,哪里耐烦等他行礼,不等他说话就已开口问道:“城里到底怎么样?”
林儒便也不再耽搁,恭声回道:“陛下病重之后,魏王就被人拥立为监国,秦王和崔家先前已被魏王以谋逆之罪打入天牢,至于王家,虽说并未出事,可如今成国公以及府中的二公子也被变相软禁在府中。”
听着这番回答。
王珺神色怔怔得退回到了椅子上,她没想到萧无珏会做得这么绝,他难道就不怕——想到这,她也顾不得什么,拧眉问道:“萧无珏怎么敢,他就不怕旁人觉得他假公济私?”
萧无珩看着她的脸色,轻轻握了下她的手,安抚着她的情绪,等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他才看着林儒问道:“朝中什么情况?”
“您和秦王这派的人如今不是被降职就是被摘了理由革职,魏国公和文兴侯府这两支就更不必说,如今拥立魏王的除了旧日的那些官员之外,还有次辅杨顺,户部尚书……”林儒一边同萧无珩说着朝中的事,说完之后又补了一句:“都是因为这些大臣,魏王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闻言。
萧无珩却没有开口。
倒也怪不得萧无珏会如此肆无忌惮了,朝中这些有名望的大臣都站在他这派,有他们的拥立,萧无珏纵然横着走也没事。想来这些人就是当年贪污国库的那些官员了,萧无珩以前是猜想到几位,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眼眸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