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节

    “一群傻瓜。”妖妖灵抱着宋伊的腿蹭了蹭，一张白嫩嫩的小胖脸儿努力板起来，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来，从王座上看向下方的广寒仙帝冷哼了一声说道，“只不过也是一个蠢货而已。”他觉得广寒仙帝是个蠢货，还一边羞辱广寒仙帝一边偷偷去看宋伊的脸色，看见自家渣渣剑修完全没有为广寒仙帝辩解的意思，三头身突然声音就得意洋洋地拔高了，大声宣布道，“我家阿伊是最忠诚的人！她不是奸细！”
    宋伊的嘴角抽了抽。
    仙人们也僵硬了一下，回头看那只得意洋洋的三头身。
    就……本来也没人问他来的。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统统吃掉！”三头身用胖嘟嘟的小脸蛋儿威胁地看着这群仙人。
    他看起来非常凶恶了。
    仙人们默默地转过头，完全没在怕的。
    显然他们并不知道，这只三头身就是把身边那威风凛凛的前任魔王给榨干的罪魁祸首。
    然而魔染的眼睛却猛地一亮，仿佛是找到了能叫自己逃出生天的办法，他还想要大力促成，叫这倒霉的三头身去吃仙人不要再吃自己……他手中的黑光点点，猛地握紧，就听见下方的女仙顿时一声惨烈的惨叫，一向狡诈的前魔王眼睛一转就叫道，“仙帝已经与我有过约定！只要能将守护仙界的功臣全都铲除，我就把玲芳嫁给他。他愿意以仙界一半的仙人投入魔界，成为魔界的奴隶。”
    这话全是胡编乱造，不过做魔族的都没下限的，魔染看向浑身上下灵气充沛的仙帝，觉得自己找到了很优秀的替代品。
    只要把广寒仙帝给留在魔界，那三头身怎么也得去吃新鲜的仙帝，会放过他的吧？
    魔染眼睛滴溜溜地转起来，英俊的脸上满满地都是算计。
    “仙帝，魔王总不会诬陷你吧？”仙人们脸色铁青地对广寒仙帝问道。
    “他在诬陷我。”广寒仙帝平静地说道。
    不过他的话现在鬼都不相信了。
    “废话少说。仙界的爱恨恩仇等回去仙界再说。”宋伊真是受不了魔染的没下限。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侧头看了看小妖，见他显然对仙人们的窝里反看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冷哼了一声，看向地上的玲芳冷淡地说道，“既然这玲芳本就是魔族，那现在我将她讨还回到魔界。她既然是魔染的女儿，日后就和魔染住在一起，父慈女孝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弹指，顿时就有几张微微烧卷了的信纸落在了仙人们的面前。
    魔染收手，诧异地看了看那几张信纸，之后不再折磨自己这倒霉闺女。
    然而浑身都是鲜血，疼得泪流满面的女仙看向那几张信纸的时候已经无比的惊恐。
    这是她当初写给自己父王的信，上面提到了宋伊曾经麾下的仙人进入凡人界的事。这些信息虽然看似简单，可是在一开始的时候缺儿必定都是机密，都是仙界一力压制的。那上面的字迹，因为本以为是和魔染在通信，因此她也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笔迹，这和这几万年来留在广寒仙帝身边的她的笔迹是一模一样，甚至上面覆盖的灵气也都是一样的。
    直到现在，这浑身鲜血的女仙在用惊恐的眼神看向宋伊。
    她就像是魔鬼。
    在她以为她会得到所有的幸福与风采的时候，将所有她希望得到的一切都打碎。
    仙人们的尊重，仙后的位置，魔族公主的地位还有所有所有她想要得到的一切，甚至包括她曾经本以为从凤族公主手中强到了的男人。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一个仙人捡起来这几张信纸看了两眼，顿时漠然大怒，看见宋伊撑着脸颊看着自己，这仙人莫名羞愧，转头指着地上那垂泪不已，浑身疼得颤抖的女仙大声说道，“好一个魔王之女，仙界的机密到底被你出卖了多少！你引诱仙帝，又陷害凤族公主，真是罪该万死！从此以后，仙界再也不承认你是仙界的一员，滚回你的魔界去！”
    他大声呵斥，却并没有引来那些喜欢风雅和温柔的仙人们的反对，反而都在点头。
    “我不回魔界！”见他们竟然是要赶自己回到魔界，玲芳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急忙挣扎着爬到了广寒仙帝的面前，恐惧地说道，“仙帝，你知道的。我回到魔界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呀！”
    她背叛了魔染，魔染就不会饶恕她。这个父亲的手段酷烈，玲芳已经从刚刚收到的那些手段伤害感受到了。如果回到魔界无依无靠没有广寒仙帝做靠山，那魔染只怕立刻就会把她给剥皮抽魂，叫她万劫不复。
    更不要说这魔界如今是听凤族公主的。
    她被她陷害成魔，怎么可能饶了她。
    “仙帝，我……你忘了你曾经对我说的话了吗？你说过要保护我的。仙帝，我为了你舍弃了一切，我是真的只深爱着你啊！”恐惧的眼泪从女仙的眼角流淌下来，混合着脸上的泪水化成血泪在她的脸上肆意纵横。她抓着广寒仙帝的衣角央求着说道，“仙帝，你是知道的。我现在只剩下你了。”她曾经孤注一掷，将一切全都抛弃背叛，只为了留在广寒仙帝的身边。
    庆幸的是他收留了她，然后为了她赶走了凤族的公主。
    那么现在，他一定愿意再保护她一次的，对不对？
    “玲芳，你回到魔界吧。”广寒仙帝缓缓地说道。
    女仙霍然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英俊的仙界的至尊。
    “仙帝，你刚刚说什么？”
    “我对你本无情爱。当初你求我收留你，你也应该明白这其中的缘故。将你留在我的身边，只不过是为了仙界的平安，还有能够得到魔界的消息。我并没有隐瞒你。”见玲芳霍然尖声哭了起来，广寒仙帝慢慢地把自己的衣角从这颤抖着哭泣，伏在地上呜咽的女仙手中拉了出来，目光平淡地说道，“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深爱着阿伊一个人。”
    他的舍弃还有冷淡都只不过是平常，然而最后的这一句话却仿佛是一击重击，叫那已经几乎崩溃的女仙倒在地上，嘴里吐出鲜血。
    她虚弱而茫然地倒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最高贵的仙帝。
    “你……深爱着她，那我呢？我算什么？”她虚弱地问道。
    “侍女而已。”广寒仙帝的声音冷冷的。
    “侍女？”女仙仰头看着那双一直看向宋伊的眼睛，在看不到那双眼睛对自己有半分垂怜之后不由哭着问道，“这么多年，千百年我守在你的身边，可是你却只把我当做侍女？”
    她只觉得自己的一切的美梦全都在这一刻被这个狠心的男人亲手打碎，原来曾经自己憧憬着想要成为仙后与他并肩而行直到三界的尽头这样的梦想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笑话。他从未想过要娶她，在他的心里只有凤族公主是他的妻子。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为了她，把自己心爱的凤族公主亲手诬陷，叫她一怒从仙界堕落？
    这一切，都是为了叫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他的身边，为他提供魔族的消息么？
    “仙帝，如果，如果我们没有来到这里，如果凤族公主没有成为魔王，如果我父王如今还在魔王之位，你会不会娶我？”
    她心底生出最后的一点幻想，看着广寒仙帝可怜地问道。
    “我从不去想没有意义的事。”广寒仙帝平静地说道。
    他的声音很冷淡，叫女仙心里最后的一点热乎气儿全都消散了。
    她曾经千方百计地想要将凤族公主赶走，以为她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可是或许……对于她来说，最大的敌人并不是凤族公主，而是眼前这个冷酷无情的广寒仙帝。
    这么多年付出的一切，原来都是笑话。
    “把她拖下去吧。”宋伊腻歪死了，对于这种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她的戏码因为见过太多次，她已经有了免疫。
    只是她觉得腻歪了，魔界都是一群糙货，哪里见过这么细腻婉约的爱情剧，全都看得津津有味，无论魔将魔兵，就算是宋伊一直都没有完全看透的小妖都看得兴致勃勃。宋伊就觉得这群家伙真的太没见识了……什么时候叫妖妖灵给这群没见过世面的来几本霸道总裁别惹我啥的，肯定叫他们大开眼界。
    她吩咐了一声，魔染顿了顿，在魔将魔兵们恋恋不舍好戏散场太快的目光里把自己这女儿给拖走。
    这一次，那已经看起来痴痴呆呆的女仙完全没有反抗，就这样被魔染拖走。
    “魔王陛下，你就这样轻轻放过魔族隐藏在仙界的奸细，对仙界是不公平的！”其中一个仙人本想直接将玲芳给劈个魂飞魄散，却没想到竟然被魔族给带走，不由有些不悦地说道。
    “不公平又怎样。”宋伊漫不经心地问道。
    “陛下，请不要仗势欺人！”
    “欺负的就是你们这群没用的仙人。怎么，想对那女人一样对付本王？本王看你们是不想活着回去了！”宋伊的眼神一冷，还没有说话的功夫，就见两侧的魔将与魔兵们已经一脸横肉地逼近了这群突然变得慌乱的仙人。
    这样无数双凶神恶煞的眼睛的注视之下，仙人们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看向宋伊的目光充满了惊恐，仿佛没有想到她现在这么干脆的，完全不辩解，一言不合这就要把大家都给团灭的节奏。
    “陛下，有话好好说。”一个仙人紧张地说道。
    “没有骨气。”宋伊微微摆手，叫自己麾下的魔将们退后了一下，看着这群顿时松了一口气的仙人们冷冷地说道，“你说你们可真够废物的！如果看在刚刚对我生死相搏，我还能看得起你们。行了，爱恨情仇已经差不多了，该说说其他的事。”她对于广寒仙帝刚刚所谓的告白还有伤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微微挑眉问道，“只是现在本王与仙界的谈判，能做主的又是谁？”
    仙人们刚刚已经排挤了广寒仙帝。
    这仙界没有能做主的人了。
    “阿伊！”
    就在仙人们迟疑的时候，一直都很沉默，此刻手心还有刚刚吐出的鲜血流淌下来的广寒仙帝突然轻轻地唤了宋伊一声。他一双如同星辰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宋伊，没有半点对刚刚玲芳在自己面前哭泣的动容，反而只对宋伊露出几分涟漪，看着她轻声说道，“我一直都很想你。”
    他的声音没有几分柔情，然而这一句在宋伊的耳边炸响的一刹那，宋伊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的曾经当年的画面。
    那些因为被仙人们畏惧强大而只能互相拥抱才不孤单的岁月。
    他们只有彼此，互相依靠。
    当所有的仙人都畏惧他们的强大与不可约束的时候，他们是唯一不会畏惧对方的那一个。
    他们坐在仙宫之中，坐在天河之上，坐在仙界每一处美丽的地方，手牵着手，仿佛一直一直都能够这样相守下去。
    宋伊的目光沉静起来。
    她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居高临下地坐在王座之上看着仰头看着自己的广寒仙帝。
    他似乎依旧是当年的样子，也依旧是当年的感情。
    慢慢地摩挲着自己握着刺入地面的黑色的魔剑，宋伊目光沉着地看着他，然而还没有多看两眼，就见到自己的眼前多了一只气急败坏的三头身。
    白嫩嫩的小家伙儿气成球，恨不能此刻化身巨人把自己身后的渣渣剑修全都遮蔽住，又带着几分敌意地看着下方的广寒仙帝大声质问道，“你不知道她已经是有主的了？！你个无耻的第三者！”仗着宋伊的身体里的感情还记得他，广寒仙帝就想挖墙脚啊。
    三头身简直要气哭。
    如果他能修炼成为成熟的姿态，这现在还有这狗屁仙君什么事儿！
    “阿伊，我知道你如今已经成亲生子。可是难道你对我真的再也没有半分感情？那么多年，我们只有彼此。”广寒仙帝看着王座上沉默不语，只叫自家胖儿子在那里跳脚的魔王陛下，看着她低声说道，“我一直都在询问玲芳有没有在魔界听说你的消息。阿伊，我一直都想要知道你是否安好。”他的声音如同千万年中的那样，妖妖灵气得暴跳如雷，小妖却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诡异地看了宋伊一眼，低声问道，“我现在算是……被人撬墙角的倒霉夫君？”
    这刚刚看戏也还行，小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扮演戏中人啊。
    这不明显是个倒霉男人千辛万苦跟魔王陛下生了一只崽儿，却被魔王陛下的白月光初恋情人给找上门，之后就要抱着儿子凄凄惨惨地被赶出家门的节奏么？
    宋伊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没有被广寒仙帝给恶心死，却叫这小妖的脑洞给吓死了。
    “少跟妖妖灵混。”这一看就知道明显是妖妖灵把小妖给带坏了。
    打从剑灵化作三头身能说话，就毁人不倦，巴巴儿地把曾经那些小世界里的各种狗血淋头全都浇灌在了魔界。
    “你说，要不要现在我就哭着抱住你，求你不要离开我。求你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不要跟他走？”小妖若有所思地问道。
    宋伊继续沉默着。
    她觉得小妖有毒。
    “你……”她侧头对小妖想说别戏那么多，却见这黑发青年一下子握住了自己的手臂，一边用力地把气得肚皮鼓鼓的三头身抱在自己的怀里，在宋伊和妖妖灵都惊呆了的目光里，他一双黑色的眼睛里露出痛苦的神色，对宋伊痛心地说道，“阿伊，难道你还想着他么？我们相伴几十年，难道我还是不能抹去他在你心中的位置么？阿伊！我们已经有了……有了太子了！求你！”
    “喂！”宋伊在三头身不敢置信的目光里警告地看了戏精一眼。
    “如果你真的不要我了，我活不下去！阿伊，如果你真的要离开我，我就带着孩子去死！”小妖掷地有声地说道。
    这明显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魔将魔兵们顿时又惊呆了。
    宋伊看了小妖一会儿，在他认真地要当一个戏精里沉默了片刻，微微侧头，看向下方沉静地等待着的广寒仙帝。
    她没有开口，然而广寒仙帝却已经慢慢地走上了王座的台阶，慢慢地走到了宋伊的面前。
    英俊的仙帝专注地看着美颜沉默的魔王陛下。
    他的目光深邃如同星辰，她慢慢地站起来，与他对视，缓缓地问道，“这么说，你还深爱我？”她带着几分戏谑，广寒仙帝却认真地点头，与她近在咫尺，轻声说道，“是。”
    他回答得没有半分勉强，显然应该是真的依旧深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