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走,快走!”几名护卫他的死士嘶声喊道。“走?走去哪里?”
一个森然的声音在殿门前响起。
蔺北行一身黑色劲装,腰悬宝剑,背后一张穿云弓,仿佛一枚定海神针一般,傲然立在了他们面前,朝着萧阮伸出手来。
“阮妹妹,过来!”
萧阮定定地看着他。
前世的一切,仿佛和这一刻重叠了起来。
背后是火光冲天的育王寺,而她,则站在几乎相同的地方,左边是想要把她抓住人质的周卫熹,右边则是凭空冒出来的蔺北行,赶来救她。
而和前世的迷茫完全不同的是,这一刻,她清楚地知道,她的归属在哪里,谁将是和她相伴一生的爱人。
萧阮朝着蔺北行走了两步,握住了那双宽厚有力的手。
前世,想必蔺北行也是和这一世一样,默默地喜欢了她很久,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潜入京城来救她。可惜,阴差阳错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蔺北行的感情,更因为各种权衡之后的利弊,把自己许给了周卫熹,斩断了她和蔺北行的可能。
前世的一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能够抓住这一世的幸福。
“蔺大哥……”她轻声道,眼底闪动着泪光,“我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也一定会过来把我平安带走……”
蔺北行盯着她看了片刻,猝然将她拉进了怀里,用力地抱紧了她。
一阵狂笑声传来,两人转头一看,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被刺激了,周卫熹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了他们身上,神情有些癫狂地笑着。
“你们……你们高兴得太早了!”他语无伦次地道,“胆敢以下犯上……我是先帝的骨血!你想杀我……必定有不臣之心!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功高震主……我看你日后也会这样对付那个贱种!”
“一派胡言!”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厉喝。
周卫熹猛地回过头去,狂笑声僵在了嘴角。
敞开的如来佛像中,几名老臣艰难地从莲台上爬了下来,其中安王周明飞已经快七十了,手脚不太灵活,差点一头栽下,幸好,旁边的礼部尚书程允抓住了他。
萧阮愣住了。
她知道,这几个人都是看着周卫熹长大的,也是力主周卫旻要顾念这仅剩的骨肉亲情、善待周卫熹的几名老臣。
他们怎么也会藏在这如来的肚子里?难道是蔺北行未卜先知了吗?
周明飞气得浑身发抖,第一个到了周卫熹面前,抬手扇了他一个巴掌:“你……你这个孽障!亏我还真以为你诚心悔过了,居然胆敢和倭寇勾结卖国求荣、辱骂先帝……你这是包藏祸心,想要遗臭万年啊!我们周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
“大伯……”周卫熹面若死灰。
程允朝他吐了一口口水:“呸!我们这几个人也是活该被你骗,居然会相信你这种人!你居然散布流言,毁坏陛下和靖安王妃的清誉,挑拨陛下和靖安王的关系,妄图撼动我大乾根基,此等狼子野心,今日总算我们都看清了。”
“王爷,是我们糊涂了。”
“此人罪该万死,陛下英明、王爷英明!”
老臣们一个个都义愤填膺,痛斥周卫熹起来。
殿内的厮杀已经差不多结束了,贺平宁和杨泽冲领着人,将那些东瀛武士杀得落花流水,周卫熹的几名死士也被尽数擒获;而外面的黑甲军几乎以碾压式的力量,把二十几个僧人尽数抓了起来。
搏杀声、刀剑声渐渐平息了,但熊熊的火光在山风的助威下,越来越猛烈,从左边的禅房开始,往大雄宝殿烧了过来。
“蔺大哥,我们快走吧。”萧阮有点害怕,她前世葬身火场,对火光有着天生的惧意。
蔺北行拔出剑来,指向周卫熹。
周卫熹终于感到了来自死亡的恐惧,他的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你不能杀我……蔺北行……不不……靖安王……你饶了我!”他哀求着,往前膝行了两步,“阮妹妹,你救救我……我是你表哥啊……看在你母亲的份上……”
萧阮摇了摇头,冷冷地转开脸去:“你咎由自取,死不足惜,谁都救不了你。”
蔺北行用力一掷,手中宝剑朝着香案上的烛火飞了过去,烛台打翻了,点着了经幡,刹那间,火光四起。
“杀你我还嫌脏了自己的手,”蔺北行的眼神狠戾,“你就留在这里,好好享受你给自己点燃的坟墓,要是怕了,就用这把宝剑自行了断吧。”
火舌吞噬着一切,眨眼之间,便把这座寺庙彻底点燃,天空被火光映得绚烂无比。
所有的人员都有序地撤了出来,一部分黑甲军守在寺庙旁看有无漏网之鱼,其余的则护着几位老臣一起到了半山腰处暂时歇息。
萧阮和蔺北行站在山腰的亭子边,互相依偎在一起,定定的看向山顶。
所有的罪恶,都随着这火光化为了灰烬;而他们俩,则会永远手牵着手,一起走到发白齿摇。
作者有话要说:欢庆废太子终于挂了~~
顺便,要完结倒计时啦~~
第119章
废太子周卫熹,勾结倭寇和逆贼李玉和,妄图谋害天子,事迹败漏,在育王寺纵火自尽,其余党尽数被查处。
重阳节后的早朝,几位耳闻了周卫熹叛乱全程的老臣们,在天子和朝臣面前历陈周卫熹的丧心病狂之举,不仅清除了所有有关周卫旻、蔺北行、萧阮的种种流言,更是让朝臣们对蔺北行和周卫旻二人运筹帷幄、雷厉风行之举钦佩无比。
萧阮事后也好奇得很,缠着蔺北行问东问西。
蔺北行自然不会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萧阮交代了一遍。
周卫熹和倭寇、逆贼有勾结,蔺北行在周卫熹还未被废前就隐隐察觉到了,当年周卫旻奇袭江南围魏救赵,最后有能力可以彻底追剿倭寇和李玉和的老巢,结果却是周卫熹在最后搅合了一下,让这些人有了喘息之机,便引起了他的怀疑。
回到京城后,蔺北行抽丝剥茧,终于查到了周卫熹通敌的蛛丝马迹,再三推敲之后,认定北栖山的育王寺最有可能是周卫熹和倭寇汇合的地点。
北栖山的北面,虽然是一片悬崖、人迹罕至,但是山下便是湍急的北栖江,顺着江面往下,约莫一两天的时间便会到达龙头湾出海口,这样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脱离大乾追兵的势力范围,往南而行,去倭寇和李玉和的老巢。
为此,蔺北行除了在陵寝和其他几个地点都布下了兵力防备之外,将重头戏放在了此处,定下了这个请君入瓮的计策。
即便是如此周密的布局,事情的走向还是稍稍偏离了蔺北行的预料,一是周卫熹并没有在去祭祖的时候外逃,而是提前到了重阳凌晨,二是周卫熹居然还贼心不死,在逃亡的途中还用计把萧阮骗到了育王寺。
蔺北行的人马原本就埋伏在北栖山的北边山脚,就等周卫熹从北面悬崖下山时一击得手,育王寺的火光一起,他猛然觉察出了不对,带了一半人马往山上赶来,刚好在危急关头射杀了崔茱儿。
不过,就算蔺北行没到,贺平宁在如来佛的肚子里也已经蓄势待发,那些东瀛武士一朝着杨泽冲动手,他便按下了机关,出其不意地从后方出击,也能护住萧阮,就是过程会艰辛了一些。
“蔺大哥,你怎么会这么厉害?”萧阮几近崇拜地看着蔺北行,“居然能知道育王寺的佛像里有机关?”
蔺北行被这眼神看得有些飘飘然了起来,努力压了压嘴角的弧度,让自己显得矜持一些:“说出来也没什么玄妙的,我和育王寺的法宁禅师有旧,为了彻底堵上那几个老顽固的嘴,我特意跑到这里来查探了一番,原本想要找个密室之类的让他们呆着,可以亲眼目睹周卫熹和倭寇的勾结,彻底他的狼子野心,没想到法宁禅师告诉我,大雄宝殿的如来佛像中有这么一个秘密。”
几个月前,蔺北行便已经在为这次最后的伏击做准备了,布下的密探从江南沿线到京畿地区,将倭寇和李玉和的动静都一一纳入布防。
这些东瀛武士化妆成僧人,在重阳前一晚进入了京畿地区,隐藏在北栖山脚下,酉末到了育王寺,以开法会探讨佛理的理由诳开了寺门,在庙中住下之后,半夜里把育王寺的僧人都绑了起来,关在了最上面的药王殿中。
而蔺北行将计就计,让贺平宁挟持着那几位老臣在如来佛的肚子里过了一夜,而萧阮的出现更让此行有了意外的收获,周卫熹散布流言挑拨蔺北行和周卫熹君臣关系的险恶用心也一并被揭穿了,那些关于萧阮名声的流言不攻自破。
“真的有法宁禅师……”萧阮怔了一下,原来她没有记错,“他们人呢?没什么事吧?”
“有几个人被东瀛武士打伤了,其余都平安,现在我把他们安顿去了京畿的各座寺庙挂单修行,等育王寺重建好了,再请回来。”蔺北行说着,忽然有点狐疑了起来,“你难道也认识法宁禅师?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萧阮嫣然一笑:“原来这世上也有蔺大哥你不知道的事情啊?”
蔺北行盯着她看了片刻,欺身而上,将她困在了贵妃榻上,威胁着道:“阮妹妹,我可把所有的家底都交代给你了,你若是瞒着我,我就……”
他一脸的凶恶状,呲着牙仿佛要朝着萧阮咬下来。
萧阮忍着笑,往旁边躲避着:“我偏不说,你就怎么样?”
“我就……磨到你说为止。”蔺北行俯身在她纤细的脖颈上轻咬了一口。
几步开外,小团儿被禾蕙抱着玩拨浪鼓,一双小手正拽着上边的线使劲扯呢,忽然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小脑袋倏地转了过来。
“哐”的一声,拨浪鼓被他丢了,“嗷嗷”叫了两声,双臂前伸,猛地朝着萧阮扑了过来。
禾蕙猝不及防,差点没站住,惊呼了一声,木琉赶紧扶住了她:“小世子你怎么了?”
“酿……酿凉……”小团儿嘴里叫了几声,着急地看着贵妃榻上被蔺北行压住的萧阮,手用力地拍打着。
萧阮又惊又喜,再也顾不得咬她的蔺北行了,用手推了他一下:“快,快起来,小团儿会叫娘了!”
蔺北行悻然。
好不容易把所有的隐患都彻底清除了,正是和萧阮亲热的好时机,这次他劳苦功高,萧阮怎么都得好好犒劳他一番,这夫妻间的情趣就在眼前,偏偏小家伙又来捣乱。
他不想起来,偏过头来朝着小团儿瞪了一眼:小笨蛋,你爹这是在和你娘闹着玩呢,别瞎凑热闹。
可惜,小团儿却没有领会到父王的深意,见父王依然压着母妃,还一副恶狠狠要咬人的模样,“嗷”的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萧阮恼了:“蔺大哥!”
蔺北行只好起了身,把手一伸,禾蕙连忙把小团儿抱到了蔺北行的面前,小团儿却不理他,转头一下子扑进了萧阮的怀里。
“小团儿,再叫一声娘听听。”萧阮惊喜地哄着。
小团儿被萧阮抱着,心满意足,震天响的哭声一下子就收住了,比变脸还快。
听着萧阮的要求,小团儿把小拳头放在嘴里砸吧了两下,眼里有些困惑,张了张嘴:“凉……酿……娘……”
三个发声,口齿越来越清晰。
萧阮心花怒放,抱住了小团儿的脸,用力地亲了好几下:“对对,娘,就叫这个,小团儿会叫娘了。”
小团儿高兴极了,一口气叫了好几声,快活得手舞足蹈。
可怜的蔺北行,被丢在一旁,没人理他了。
这一折腾,萧阮一直陪着小团儿玩到了午睡才得以脱身。
再一看,蔺北行已经不在前厅了,给萧阮留了话,说是去了书房。
进门一看,蔺北行正在写字,桌上铺着一张大大的横幅,几张写得不满意的被揉成一团,丢在了旁边。
“你今天怎么起了雅兴?”萧阮奇了。
“没什么,”蔺北行轻描淡写地道,“过阵子就是祖母的生辰了,我想写一幅福寿满堂送给祖母做寿礼。”
萧阮心中狐疑,不由得看了一眼墙上挂的书法。
上面有几幅是名家所作,最旁边一副则是上次翻出来的慕呈青写的金刚经,蔺北行和慕呈青一醉解恩怨之后,他非得说自己已经丝毫不介怀了,把这幅金刚经挂在了墙上。
是真的不介怀了,还是挂着以激励自己在书法上也要超越慕呈青?
萧阮以前以为是前者,现在看来,好像有点后者的可能。
“对了,念空大师那里有消息了吗?”萧阮岔开了话题。
蔺北行放下笔来,暂时把练字的念头丢在了一旁,从桌上的废纸中找出了一封信来递给了她:“找到他了,他现在在秦中的正华寺中传经布道,没有什么意外,等过了冬就能回来了。他听说了这件事情,震惊得很,写了一封信给你。”
萧阮是接到了念空禅师的信,这才会上了周卫熹的当去了育王寺,这让萧阮一度很担心念空禅师的安危。
现在念空禅师平安无事,她松了一口气,拆开信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