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陆承安对她眨了一下眼，意思是放心。
    徐氏先开了口，“承安，你去当副将是怎么回事？”
    陆承安正色道：“朝廷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需要人去抗击北陆鞑子，朝中众人各争各的，最后推了严冲去当主帅，严冲就像父王说的那样根本就不会带兵打仗，迟早要被换下来，如果严冲被换下来，朝中还剩下谁可以去替换他？我算来算去只有三个人合适，一个是孙将军、一个武安王，剩下就是父王。”
    “孙将军年事已高，已经好多年没有上过战场，只怕到了那个时候，皇上也不会让他去。然后是武安王，武安王住在南边，这些年也不太受皇上的重视，让他带着大军去抗击北陆鞑子，只怕皇上自己都不放心。”
    “最后就只剩下父王，父王和皇上是亲兄弟，父王这些年来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也最信任他，派父王去皇上最放心。可是父王能去吗？父王现在身上的旧伤都没有好，他如果去了战场，日夜操劳，伤势只会更重，往严重了想还可能会危及性命，父王如何能去？”
    “是以，这一仗只能我去，我去了，父王才可以轻松在家养伤。”
    陆承安的这一番话是发自他的肺腑之言，他会跟皇帝要一个副将当当，不是为了逞能，也不是为了去战场上立功，他是有自己的私心，但也是完全从大局考虑。
    此刻，定王爷得知了陆承安这么做的缘由，也不跟他生气了，道：“你考虑的这些，怎么不早点跟我讲？”
    陆承安心想，我要是一早跟你讲了，你又怎么会同意？
    心里想着这些，面上陆承安还是没有表现出来，淡淡一笑道：“这不是去了宫里之后，看到众人为了派谁去吵得不可开交才临时想起来的吗？”
    当时一个个的吵得面红耳赤，最后却推了个废物严冲出来当主帅，陆承安虽然一早料到会是这么个情形，但还是对朝中那些人失望不已，才会当着皇帝的面要了个副将的位置。皇帝还以为他想上战场立功，当即就答应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干什么。
    一切都成了定局，陆承安这次势必要去当副将了，多说无益，唯有叮嘱他去了边关之后小心行事，注意安全。
    大军出征的日子在三天后，陆承安每天也很忙，要为出征做准备，每天早出晚归，都没时间坐下来跟苏慧芸好好道下别。
    这日，苏慧芸在锦墨居等到很晚才等到陆承安回来。
    陆承安一走进门，抬眼就看到苏慧芸坐在桌边，手撑着脑袋一点一点的，累得都快睡着了。
    这两天，他都没有好好地跟苏慧芸说过话，也没好好地看过苏慧芸，每天都是忙着出征的事情，实在是没有那个时间。
    此时此刻，陆承安望着坐在桌边的苏慧芸，缓步走过去，尽可能地不发出一点儿声响，免得吵醒苏慧芸，轻手轻脚地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目光温柔又眷恋地看着她，把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都细细地记在心里，伸出手指，细致又轻柔地描绘着她的模样。
    苏慧芸本来就睡得不是很深，迷迷糊糊地感觉到眼前好像有个人，她倏地睁开眼睛，一张俊脸跃入她的眼帘，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正是她等了许久的陆承安。
    “义兄。”她的声音里有着刚醒过来的沙哑。
    陆承安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心疼地道：“是不是等了很久？”
    “不是很久。”苏慧芸摇摇头道。
    她没说实话，陆承安回来就听侍书说了她等一直在锦墨居等他，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了，不过她不肯说，他也不揭穿她。
    “吃饭了吗？”陆承安又问。
    不等苏慧芸回答，她的肚子先咕咕叫了起来，这也就不用她说吃没吃了。
    陆承安听到她肚子叫的声音，嘴角的笑意更深，温和地问她，“你想吃什么？”
    “义兄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苏慧芸回答得飞快。
    “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让他们弄点儿简单的吃食过来先填填肚子。”苏慧芸对此没意见，陆承安站起身走到门口吩咐侍书去厨房拿吃的。侍书答应一声飞快去了。
    陆承安走回来，在苏慧芸身旁的凳子上坐下来，又拿桌上的茶壶和杯子倒了水，端起杯子喝了几口，缓了缓喉咙的干涩。
    苏慧芸看着他喝完了一杯水，又拿着茶壶要给他倒水，陆承安微微一笑，把杯子递过去，苏慧芸给他倒了满满的一杯水。
    陆承安又喝了两口水才把杯子放下，抬眼就看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苏慧芸，嘴角弯起一抹笑，伸手摸摸她的头，“怎么这么看着我？”
    “义兄明天就要出征了。”她很不舍，想多看他几眼。
    听她说话的语气，看她的表情，陆承安就猜到她怎么想的了，他伸手又握住她的手，安慰她道：“没事儿的，你就当我又像往常一样出去办事了，很快就回来。”
    “那怎么能一样了？这回是上战场杀敌啊！”苏慧芸摇摇头，眼巴巴地望着他，以前他出去办差，她知道他一定能平安回来，那些差事都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即便有偏差，也**不离十，可这一回他跟着去当副将却是上辈子没有过的，而且主帅严冲还那么不靠谱，她真的很担心。
    陆承安也听出她的担心，眼看着她，心里涌起一股情绪，手上用力把她往自己一拉，她的人直接就朝他扑过来，他顺势伸手抱住她，将她牢牢抱在怀中，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抚着她的背，闻着她身上的甜香味，不舍得放开。
    亲密的拥抱来得太过突然，苏慧芸先是懵逼了一瞬，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刚想要动，头顶就传来陆承安低沉暗哑的声音，“不要动，让我抱你一会儿。”
    听到陆承安的声音，苏慧芸便不敢动了，老老实实地任他抱着，感觉到从他身上传过来的体温，胸膛很温暖，很结实，也很有安全感。
    苏慧芸便又听到陆承安道：“感觉到了吗？”
    “嗯？”苏慧芸没明白。
    陆承安轻笑了一声，“没事儿。”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一直静静地抱着她，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仿佛连在一起。
    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侍书提着吃食回来了，陆承安才放开苏慧芸。
    侍书提着食盒进门，跟陆承安禀告：“厨房那边没什么吃的了，厨娘就给煮了两碗面，卧了两个蛋，又切了一盘酱牛肉，世子爷和苏姑娘将就用。”
    “无妨。”陆承安不在意吃什么，又往看一眼苏慧芸，苏慧芸也跟着道：“我也无所谓，能吃饱就行了。”
    “那就吃面吧。”陆承安把筷子拿给苏慧芸，看到她笑眯眯地低头吃面了，他才拿起筷子开吃。
    面好吃，酱牛肉也很香，在这个深夜里，吃一碗牛肉面，暖暖的，十分的满足。
    苏慧芸低头吃面，陆承安拿筷子拿了一块牛肉放在她碗里，苏慧芸抬头看向他，眼睛都亮晶晶的。陆承安被她看着，又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嘴角的笑意很暖，“吃吧。”
    “嗯。”苏慧芸应了一声，冲陆承安一笑，拿筷子夹起牛肉放进嘴里欢喜地嚼起来。
    一碗面，很快就吃完了。
    吃完面，苏慧芸肚子饱饱的，暖暖的，脑子也恢复了思考，终于想起自己来锦墨轩的正事，连忙跟陆承安道：“义兄，你要小心严冲，他很有可能会叛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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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话音刚落地, 陆承安抬头以一种诡异的复杂的目光看向她，似乎对她说的话很震惊，英俊的脸上透出严肃之色，“你知道你刚才说的那句话, 诬蔑我军主帅是怎样的罪责吗？”
    “我……”苏慧芸被陆承安问得说不出话来, 她只是想提醒他小心严冲，一着急就说出来了, 没有考虑到这个后果。
    陆承安看着她的脸色都变白了，分明是被吓到了, 便缓和了一下语气, 道：“你怎么会那么认为？”
    苏慧芸看他不像刚才那么严肃了, 也缓了口气，道：“我, 我，我做梦做到的。”
    她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想用这个法子搪塞过去，要说她是重生的，记得上辈子的事情，只怕陆承安还怀疑她是不是中邪了，但是做梦却是可以的, 古往今来, 就有很多人靠做梦得到预示，她也就是做了梦得知了这些，专门来告诉他让他小心的。
    “做梦？”陆承安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嗯。”苏慧芸点头, 拉着他的衣袖，眼望着陆承安，道：“真的，你要信我，我在梦里梦到严冲带着大军去了边关之后闭门不出，敌军天天到城门口叫阵他也不出城迎敌，后来敌军就兵分两路去了其他的城镇烧杀掳掠，一座城镇的人都死光了，严冲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就想叛变投靠北陆人。”
    “然后呢？”陆承安眸色深深地看着苏慧芸道。
    苏慧芸被陆承安望着，心里很紧张，抿了下唇道：“然后，然后皇上就派了义父去边关当主帅，战事很焦灼，义父日夜操劳，引发了身上的旧疾，后来，后来就……”
    她没有把话说完，眼眶就红了，后面的话也没有再说下去。
    陆承安看她的样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后来就是陆志远伤势过重没有救回来。
    “不会发生你梦里面的情形的。”陆承安开口道。
    苏慧芸眨巴了下眼睛，眼望着陆承安，就见陆承安目光坚定，似安抚苏慧芸，又似在向她说明：“我既然去了边关，就是不想父王也去边关，这一趟我既是副将，也是明镜堂的代堂主，明镜堂有审查监督的权利。如果大敌当前，严冲身为主帅，真的干出你梦里的那些事情，我绝不会轻饶他！”
    听陆承安这么一说，苏慧芸忽然就没那么担心了，她觉得陆承安说得对极了，他可以行使明镜堂代堂主的权利，只要严冲敢不作为，陆承安就能惩治他，有陆承安在，应该不会再发生上辈子那样的情况了。
    苏慧芸心里轻松了许多，陆承安伸手摸摸她的头，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栖霞院。”
    “好。”苏慧芸应了一声，跟着陆承安站起身，一起往屋外走去。
    夜色已深，天空中只有点点星光，轻风吹来，带来一丝凉意。
    “冷不冷？”陆承安侧头看向苏慧芸，她身上的裙子有点儿单薄。
    苏慧芸本来觉得手臂有点凉，听到陆承安关心的话，她又摇了摇头，“还好，不冷。”
    话才刚说完，陆承安道：“你等一下。”飞快地转身回屋，不一会儿抱着一件披风出来。
    “披在身上，免得着凉。”陆承安打开披风给苏慧芸披上，又仔细地给她系上带子。
    他离她很近，低垂下眉眼，目光落在系带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翻动了几下，就给她系好了带子。
    苏慧芸看着眼前的陆承安，手臂一下子就不凉了，身上也瞬间就暖和起来，暖意一点点地渗透到她的身体里，她的心也跟着暖和起来，怦咚怦咚地跳得飞快，藏在心里的小鹿都快要撞死了。
    陆承安抬头，就看到苏慧芸望着他脸微微发红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洒满了繁星。
    他的喉咙有些发紧，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视线下移落在苏慧芸的唇瓣上，红润润的犹如枝头上的花。
    还是再等一等，等她再长大一点儿，等他忙完这一次的事。
    陆承安强压下心头的渴望，伸手牵起她的手，温和地道：“走吧。”
    苏慧芸安静地任他牵着手，一起往栖霞院走。
    明明刚刚还觉得不怎么样的月色，此刻也变得美好起来。
    苏慧芸心想着，路要是很更长一点，永远走不到尽头就好了。
    可锦墨轩到栖霞院的路就那么一段距离，即便走得再慢也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刻，陆承安到底还是把她送到了栖霞院的门口。
    “早点休息。”站在栖霞院的门外，陆承安叮嘱苏慧芸，拉着苏慧芸的手却没有放。
    苏慧芸嗯了一声，也没有把手收回来。
    两个人就这么在门口站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栖霞院里有了动静，有人朝门口走来。
    “姑娘，你回来了。”是彩月的声音。
    到了分别的时候了，陆承安即便有些不舍，还是放开了苏慧芸的手，轻声道：“回去吧。”
    苏慧芸又嗯了一声，还是站着没动，眼望着陆承安，像是鼓足了勇气道：“义兄，我等你回来。”
    “好。”陆承安笑着应了，这算是他们的约定吧。
    ……
    第二日一早，陆承安就跟着大军出发了。
    苏慧芸和徐氏有去送他，看到他穿着一身盔甲，骑着马，随着大军越去越远，最后再也看不见。
    “义兄会平安回来的。”苏慧芸似安慰自己又似安慰徐氏道。
    徐氏也拍拍她的手，脸上露出一抹淡笑，“我们回去吧。”
    马车调转马头，慢慢地驶回定王府。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苏慧芸每天都在册子上画一笔，记下陆承安离开的日子，算着他们走到哪儿了，到边关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