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
也就是说, 现在众人基本上被困在一个死局,背后是爬行种,无路可走,前方是独行桥,如果想出去的话,就必须向斜上方爬。问题在于,铁链桥并不稳健,腐朽严重,再加上底下都是污水与爬行种,几乎近在咫尺,要爬的话就要做出巨大的心理建设。
说不定一个不留神掉了下去,就会立即被蓄势待发的爬行种撕碎,拆吃入腹。
辛烛与梅有乾二人现在走平地都是脚步虚浮,压根就没有办法保持平衡,夏一回想了想,提议原地休整,等待爬行种浪潮褪去。
梅有乾本来就不想爬,自然举双手赞成。另外两人沉默了一下,并无异议。
正巧闲着无事可做,夏一回便掐着指头算了一下。很快,他发现这么久,他要么就是在完成任务,要么就奔波在完成任务的路途中,休息的时间几乎是屈指可数。
就连眼下的休息也并不平静,左耳朵是鱼贯而入的爬行种咆哮声,叫的人心慌意乱。还有不少爬行种试图顺着光滑的瓷砖往上爬,每次都又惊又险的被张清屿一击击退。
右耳朵呢,是远方爬行种制造出的哈士奇拆家声音。
这声音很远很远,但给夏一回的压迫力要远远大于近在咫尺的爬行种,这更是一种接近心灵上的压迫。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困在一个被密封起来的塑料袋里,彷徨许久找不到出处,往哪边走都是相似的地方。此时此刻他就连呼吸都呼吸不了,基本上是浑身酸软,无法动弹。
其他人状况相差不多,均一脸疲色。
张清屿寻了夏一回邪对面的地方坐下,无论爬行种从哪边来,他都能第一时间保护夏一回。辛烛则是紧紧贴着夏一回身边,无论爬行种从哪个方向过来,他都能与夏一回同生共死。
梅有乾没有掺和进来,他坐在离铁链稍近的地方,脸色青紫眼神混沌,不停的晃着脑袋嘴里嘟囔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原地坐下后,补充食品的补充食品,补充水分的补充水分。
梅有乾吃饱喝足以后,又在原地坐了一小会,忽然起身,摇摇晃晃的凑到了夏一回跟前。
“……你干嘛?”
辛烛瞬间抬头,警惕的看向梅有乾。
不怪辛烛态度恶劣,实在是梅有乾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
明明严格算起来,辛烛比梅有乾还要早感染,但两个人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辛烛只是脸色惨白,手上斑红一片,走路有些虚浮。除此之外就跟个正常人一样,能走能蹦的,没事就怼天怼地一副小霸王模样,转头又是夏一回身边的爱撒娇的小粘人精。
反观梅有乾……
他聚齐了辛烛所有怪异的点,在此之上,他嘴唇外边还有紫色的经脉显露到皮肤近处,旁看的清清楚楚,极度骇人。他的眼睛也通红无比,不仔细看都瞧不见他的黑眼珠。手掌……已经看不出来人类体征,整个手掌肿了的三倍不止,指甲变成又硬又长的尖指甲,乍一看还以为有一只爬行种混进队伍里了。
丝毫不夸张的说,就算现在将梅有乾丢到铁链下头的爬行种浪潮,他看起来也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
见梅有乾不回应,辛烛也陷入了沉默。
对面的张清屿动作轻缓的站起身,举起手端着枪,神情凝重。
辛烛也从空间里掏出枪支,还不忘朝夏一回的手里塞了一支。
梅有乾好似对众人的动作没有任何感觉,他只是皱着眉头站在原地,眼睛死死闭着,喉咙里还发出嘶嘶的声音。
看见他的情况,夏一回心里咯噔一下,斟酌着开口说:“老梅,你要是还能听得见我说话,你就应一声。”
梅有乾:“……”
夏一回扶着墙起身,也许因为坐太久的缘故,站起来的那一瞬间他的眼前一黑,脑壳又沉又痛,几乎要原地倒下。
原地缓了一会,夏一回终于感觉好了一些,不再头脑昏沉。
他有些后怕,如果在刚刚那几秒钟的时间里,梅有乾发动攻击,那他根本没有办法躲避,只能被动承受。
虽然不想怀疑自己的队友,但事到临头……不得不怀疑。
夏一回举起枪,手都在微微发颤。
怎么办,真的要开枪吗?
夏一回自问,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左右两边都是爬行种的咆哮声音,惊天动地近在咫尺,却又似乎很远很远,远到根本无法干扰在场的众人。
‘嘎达’一声响。
夏一回惊出一身冷汗,险些以为有人开枪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是辛烛拔拴的声音。
显而易见,只要梅有乾有丝毫异动,辛烛就会毫不犹豫的开枪,将其一击毙命。
“……梅老狗?”夏一回拿枪的手微微颤抖,几乎无法瞄准,做足了心理建设后,他放大声音喊了一声:“梅有乾!!!”
也许是因为这声音足够大,梅有乾浑身一阵,睁开眼猛的抬起头。
红光显露,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梅有乾又向前走了一小步。
在这一瞬间,夏一回几乎要立即扣动扳机,可是心底犹存的那一丝理智让他险而又险的崩住,好歹是没有开枪。
“……”
梅有乾茫然的环顾三人,懵逼的说:“你们在干啥子,这是想杀了我方便3p?”
“……”
夏一回猛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倒在地。这个时候他才发觉,就连刚刚躲避爬行种的时候他都沉着冷静丝毫不慌,现在他的后背却已经湿了一片,衣服黏在背上,潮湿又难受。
辛烛还是不肯收枪,站在原地警惕的说:“你还记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梅有乾说:“记得啊,我们躲过爬行种,一路钻到这里……”
夏一回打断他的话:“原地坐下来休息之后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梅有乾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说:“……难道后来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
一片寂静,无人回答。
梅有乾的身体已经很严重,在场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是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开口提及。
夏一回心中徒然一阵悲凉。
十年前的爬行种危机他经历过,但因为记忆忘却的缘故,他始终抱有初心,对未来满怀希望。但在这次的现实副本经历太多,在战友慢慢消亡殆尽的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希望并不会永远存在,正如事情不可能总朝着人们希望的方向发展。
过去夏一回时常好奇,十年前的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牺牲小我成全大众,现在见的多了,他好似有那么一点点明白,却又好似完全不懂。
另一边,梅有乾像是意会了什么,抹了一把脸,他的嗓音有些嘶哑,絮絮叨叨说:“我刚刚吃饱了饭,吃饱饭的感觉真的很幸福。”
夏一回抿唇,鼻尖微微发酸。
梅有乾从空间掏出食品物资和水物资,还有药品物资,一股脑的塞进夏一回怀里,继续说:“我的空间东西太多了,找东西不好找,你帮我保管,过几天还是要还我的啊。”
夏一回沉默了一下,没有将物资塞到空间里,但也没有还回去。
尽管梅有乾的话依然是积极向上的,但这话背后蕴含的意义实在是太过于沉重。堆到夏一回手中的不像是物资,反倒像秤砣一般,重重的压在夏一回的心口上。
另一边,梅有乾苦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他又从空间掏出一件物什,是方才从空投里掏出来的血清小药瓶。
辛烛的眼神瞬间黏了上去,迫切想要的意味十分明确,放在以前他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就抢了,哪里还会多逼逼什么。
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事情,眸子里闪现一丝愧疚与惶恐,盯着夏一回的背影,到底是没有上去抢夺。
夏一回的脑子也十分混乱。
梅有乾的情况加重,但辛烛确是感染较早的那一个,两个人的身体状况都刻不容缓,然而血清只有一份,这种救人命的东西……到底该给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狼人杀副本夏夏玩过的那个小游戏,就是拿尸体种地啥的。好多好多人都说想看那个题材的文,但当时时时实在是太忙了,没有时间写文案(抱头痛哭)
第192章 真实副本(九)
一片沉寂中, 梅有乾艰难的说:“血清可以稀释么?我和这个白毛一人一半, 说不定能撑上一段时间, 找到下一瓶血清。”
夏一回正准备回答, 辛烛在一旁先一步开口说:“手表显示红灯全没了, 空投已经被人全部拿走。现在剩下几瓶血清都是一个未知数,我们根本没有可能找到你所谓的‘下一瓶血清’。”
夏一回艰难的尝试说话:“等等, 你们先听我……”
梅有乾皱眉说:“也可以等下一次空投投放。”
辛烛直接打断, 不耐烦说:“你怎么就知道下一次空投的是血清?”
梅有乾愣在原地,不再开口说话。
虽然辛烛做事疯癫无常,但那只是针对和夏一回有关的事项,在其他问题上, 他永远都比较注重全面稳妥。抛去对辛烛的偏见仔细想想, 他说的话其实很有道理,毕竟第一次空投的就是食品物资和水物资, 第二次才是血清,谁知道无限逃生游戏下一次会投放什么东西呢,说不定是武器, 或者其他什么的。
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将希望放在稀释药物上,这样做风险太大, 很有可能最后的局面, 是两个人一起死掉。
梅有乾忽然抬头, 看着辛烛说:“你别以为别人都傻,我可是比你大了整整一轮多,所以有话直接说, 别和老梅我整这套虚的。”
“……”
夏一回暗叫一声不好,因为感染的原因,两个人现在脾气都很差,几乎是一点即燃。想到这里,夏一回尝试着去拉了拉辛烛的衣摆,示意他好好说话,别赌气。
辛烛仿若无感,他表情不变,眼神里却划过一丝冰冷笑意:“你什么意思?”
梅有乾讥讽说:“不想稀释血清两个人一起活命,那不就是想一个人独吞呗。说实在的,谁不想活命,这药要是给夏老弟和张大神,那我没有意见,一个两个的都为人正直,看着跟救世主似的,他们活下来总比我这个混日子的好。但是你……”
说着,梅有乾哼笑了一声,神色间是对辛烛毫不遮掩的鄙夷。
夏一回插嘴:“那个血清……”
“哦?”辛烛冷笑一声,放大声音说:“我又怎么了,我不也比你这个混日子的强?”
梅有乾嗤笑:“我就是混日子也不会疯到拉一整个城市下水。”
辛烛眸光一闪,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梅有乾丝毫不退让,梗直脖颈讥讽回视,“怎么,被我说中了就想杀人灭口?我倒是需要考虑一下要不要把这瓶药让给你,不然哪天你背后使阴刀子害我,防敌人还得防你,我可没这个精力。”
辛烛冷笑一声,反唇相讥说:“你又比我好多少?瞧瞧你那脖子上的丝巾,不如扪心自问害死过多少人?”
“我害死多少人关你屁事!!!”
梅有乾像是被触犯了什么逆鳞一般,直接上前抓住辛烛的领子,手臂一使力,后者就被提溜了起来,后脚跟都离了地。
辛烛的那句话的杀伤力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不单单说梅有乾,就连夏一回听了都颇为动容。
原本大家以为在游戏里死去的人可以毫发无损的回到现实,因此下刀开枪毫不犹豫,可以这样说,现实副本里剩下来的人,手头多多少少都有上百条人命,多不封顶。
记得之前在弹幕里了解过,梅有乾曾经进入某个大型困兽场鬼牌。在那场鬼牌中,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发动了技能,瞬间风洞席卷整个斗兽场,几千条人命就这么活生生的被风洞拆吃入腹。
这件事在事后想起来,无论搁谁身上,都能把人直接逼疯。
一片寂静中,辛烛微微仰着头冷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梅有乾的肩膀,替他整了整脖颈上的丝巾,眯着眼睛四两拨千斤道:“同样的话还给你,管好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