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
彭老爹一直默不作声,拧着香椿木锨的把子,“咳咳”咳嗽了两声,慢悠悠张了口,却没有接着正在聊得热闹的话题继续,“明儿个从我那袋烟叶子里头称一斤出来再晒晒,送给隔壁村的孙铁匠,再打个新犁铧。”那孙铁匠也是个老烟枪,烟瘾颇大,这斤烟叶子送过去,犁铧就能淬炼地更坚固耐用些,即便牲口拉犁偏离了轨道,触到了石头瓦块也不会有多大磨损。
彭老爹岔开了话题,并没有就彭大壮下不下地干活儿的事儿给个明确的态度,彭二壮媳妇儿暗念了一句“老阴头”。屋里的和谐被打破,各人都怀着小心思,只有彭二壮的儿子傻呵呵啥也不懂地学着他大伯、大伯母吵架的内容,被他娘打了下肥嘟嘟的手,“哇”地哭了起来。
比起彭大壮急起来只知道“他娘的”、“你娘的”、“我他娘的”之类毫无创意地怒骂,丽娘显然高招多了,有理有据、可攻可守、又掐又拧,彭大壮被堵得干瞪眼,气得眼睛也鼓了出来脖子都红了,盛怒之下撸了袖子就要动手:“他娘的老子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母夜叉?我也急了,先了结了你,我偿了命,大家干净。”
第563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别看彭大壮平日里不事劳务,但男女体型、力气差距还是巨大的,发起狠来抡起拳头,双眼通红,看上去十分吓人,若是妞子此刻在,肯定得吓到躲门后头去。
丽娘见状,一言未发,直接小跑出了屋。
瞅着丽娘匆忙出屋的背影,彭大壮好生得意,他娘的,好好儿和你说你偏同老子犟嘴,非要拳头要上身了才知道怕了,要不说婆娘不能惯呢,凭她什么毛病打一顿就好了。
正得意着呢,丽娘去而复返了,彭大壮一瞧差点没吓得尿了裤子。只见丽娘手里拿着家里做饭的菜刀,锃光瓦亮,映着日头发出明晃晃的冷光,对着自己快步走了过来。
“你要干啥?!”彭大壮怪叫道,边叫边往后退,可身后就是炕,退无可退,一屁股做到了炕上,“丽……丽娘,有话好说,你可别……”
没等他说完,丽娘已经走到跟前,举起菜刀。
“啊——!”彭大壮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爹,娘!快来啊,出人命啦!”
声音之惨烈之惊恐,让堂屋里头的几人都吓了一跳,方才恍惚间看到丽娘神色匆匆往厨房去了很快又回了屋,现在反应过来,是拿了刀,彭老爹和彭老娘都慌了神,叫了彭二壮:“走,快去瞧瞧!”
彭二壮媳妇儿登时急了,反应极快,马上装头晕:“这大嫂也忒吓人了,不好,二壮,我头晕地厉害,快扶我一下。”说是头晕,手却托着肚子,显然仗着怀着身孕彭家二老拿她也没什么办法。彭二壮接了台阶就下,开玩笑,刀剑无眼,到时候再伤了自己倒平白赶上无妄之灾,忙去扶着媳妇儿:“爹,娘,你们先去,我先把娘儿俩送回屋。”
彭大壮想象中的手起刀落并没有发生,那菜刀反而被丽娘塞进了他手里。
“你他……”刚要习惯地骂出口,彭大壮急刹车收住,“你这是要干啥?”
“你打!你打!你打!”丽娘将领扣的扣子解了两粒,露出整个脖子,伸得老长,就要往彭大壮手里刀口上撞,“你不是要打我么,今儿我把话放在这儿,不杀了我我就瞧不起你。”
完全不是虚张声势,整个脖子非常快速地冲了过去,即便彭大壮尽力躲闪,仍然在脖子上拉了一条印子,凭借着丽娘整个人往下冲的惯性从左上延伸到右下,血丝几乎同时就渗了出来,染红了领口的布料。
彭大壮是真吓傻了,发了疯一般将菜刀往被子里藏,生怕再被丽娘给撞上。可丽娘哪里肯让,下了死劲去拉扯,“没尿性的东西,我这脖子送过去给你砍,你怎么就不敢了呢!”倒是一心求死去了。
门口的彭家二老到时就见了这骇人的一幕,眼看就要闹出人命官司了,趁着彭大壮将菜刀藏到了枕头底下的空儿,赶紧上前拉丽娘,想着将她按住了才能让彭大壮带着菜刀出去。
可彭老爹手还没碰着丽娘的衣服边儿呢,丽娘已经大叫起来:“大家都来评评理啊,哪里有老公公拉儿媳妇儿衣服的理儿?”
此时丽娘领扣解了两粒扣子,又与彭大壮激烈厮打了一番,偏又正值天气炎热的时节,丽娘脖子连同一小片锁骨露了出来,白晃晃的刺眼。“爬灰”,是村里人提起就窃窃笑、感兴趣的隐秘话题,彭老爹生怕无端沾惹上,如同烫手般缩了回来,“大壮家的,你少胡浸!”
于是就只剩下彭老娘一人去拉,哪里拼得过年轻儿媳妇儿,焦灼不堪,彭大壮又惊又吓,浑身是汗,手心里头滑腻腻的,拼了死命去护住枕头底下那把菜刀,但已然有了乏力的迹象,可那丽娘却愈战愈勇,以一敌三丝毫不见劣势,大有非要一道抹了脖子的狠劲儿。
心理生理都实是坚持不住了,彭大壮一膝盖跪了下来:“祖宗,我服你了,我以后不敢了!”
丽娘仍然没有动摇的迹象。
彭大壮愈发指天发誓:“我要是以后敢动你一根手指头儿,我天打雷劈,我不得好死!”人就是这样,一旦情绪裂了口子就会更加溃不成军,彭大壮见脸已经丢了,索性不去想了,口里“姑奶奶”、“祖奶奶”的一同乱叫唤,只是求饶。
这下丽娘才停下了,“这可是你说的,当着爹娘的面儿呢!”
“就是我说的,今儿我是糊涂油蒙了心,发昏了,我以后再不敢了。”
“你给我记着今儿说的,否则以后就不是今儿这么简单了。”
抹脖子了还叫“简单”?彭大壮心里突突跳,又紧跟着赌咒发誓了几句以示诚意。彭家二老在一旁被惊吓折腾了一通也泄了力气,对于彭大壮如此做小伏低状也视若无睹了。
一家被丽娘收拾地背服。
果然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这才叫一物降一物,或者,恶人自有恶人磨。
第564章 蜘蛛疮
经此一役,彭大壮算是被丽娘彻底拿下马来,只不过到了第二日彭大壮许是因为连日的高强度劳作加上惊吓,就摊床上起不来了,不仅浑身酸痛不止,还捎带着有些发热。
丽娘一摸额头,果然带着热度,又见他痛苦的表情不似作假。拿了自家做的专门竹制工具去采芡实。五六月里芡实紫色的小花已经藏不住地从水面上探出了头来,这儿一朵那儿一多,满池子都是,只是花苞包裹得严实、开得也内敛,不管怎么攒足了劲儿也赶不上莲花的长势,虽小不过对于腰脊膝痛是最顶用的,村里人农忙时节都会采了缓解劳作带来的酸痛。
只是想采一朵芡实可不那么容易,因为花苞上也是刺,浆果成熟后更是浑身是刺。所以家家户户都拿竹子劈了做专门的采摘工具,剥皮的承望也要小心。正值暑天,上有炎日灼烤,下有薮泽郁蒸,采摘着实辛苦,丽娘愣是给彭大壮采了一大盆来,剥好的芡实珍珠一般,味道甘甜微涩,做了汤、菜两三个菜。
彭大壮瞧着复又感动起来,心里对她真是又爱又怕;彭家其他人也不敢再如何造次轻视,就连彭二壮媳妇儿也比先收敛了许多。
几天芡实吃下去,彭大壮不仅没见好,身子偏生更加不爽利起来。本来以为不过是乍然干活儿的缘故,谁料后来呼痛之声越来越频繁。
“大壮家的,你是不是……”彭老娘想了想,口气更加和软,生怕丽娘认为她是在责备自己,“家里碗橱里头有金樱子,做饭的时候两个给拿混了也有可能。”
彭老娘嘴里所说的金樱子同芡实的果实颇像,都形似鸡头。芡实羞答答在池塘子里面开花的承望,山坡上的金樱子就是个十足的假小子,大咧咧躺在土里头睡大觉,即便是发芽也是个野丫头,枝条和树叶都长得十分凌乱,这儿一簇那儿一堆,等到花开的时候倒开窍了,五个花瓣儿,纯白色,在一大片一大片的绿色中央好生清澈明亮。
这俩的果实虽则长得像,不过功效可大不一样,金樱子村里人采了来主要是用来止小便利的,一个益精,一个却是涩精。因此彭老娘才有此一问。
“娘,吃进嘴里的药我哪里敢马虎。”丽娘受不得这憋屈,即刻扭身去碗橱里翻找出婆婆口中所说的金樱子果,“喏,您老可瞧清了,看看少是不少?”
彭老娘立即摆手道:“这孩子,你看多心了不是,我不过看大壮没见好,白多嘴问问罢了。”
这承望大房屋里头穿出彭大壮的惨叫声:“娘,丽娘,你们别去管啥劳什子金樱子了!快来瞧瞧我这是长了啥!”
彭大壮着实不是装病,越睡越疼得慌,他自己也好生纳闷,后腰子上火烧火燎的,异常难受,伸手过去随意这么一挠,好似什么东西破了,也不知是水是浓流了一手,吓得他失声大叫。
等彭老娘和丽娘凑近一瞧,但见彭大壮腰上不知何时长了一群密集的小水泡,缠在腰上,可不就是庄稼人口中的“蜘蛛疮”?怪道吃了几日的芡实都不见好呢,药不对症却如何好得起来?
既知道了病因,那就好办了,庄稼人身上有个病啊灾的断然没有动不动就去城里瞧大夫的道理,自有自己的一套土法子。
六七月里头开得正旺的剪春罗,完全担得起这个名字的。如大多数的石竹科花儿一样,单层、简洁、大红色,小而艳丽。由春至夏,花开不绝。繁花似锦,一朵紧紧挨着一朵,分不出谁是谁。这些美丽的花朵正是蜘蛛疮的克星,似乎就是专为这群恶毒的小水泡而生。
蜘蛛疮乃热毒入侵,肝经郁火而致。一朵一朵美丽的剪春罗似乎寒凉如春风,一剪一剪,剪破这些毒疱疹的美梦。采花或叶捣烂,蜜调涂之,不出十日便好。
法子虽土,管用就成。
只是这彭大壮外面儿看上去壮实,都是空架子,不过就这么一病,眼瞅着的速度就掉了几斤肉,脾气也不敢冲着丽娘使了,身上戾气一收,气势萎靡下来,丽娘瞅着也有些不忍。
打铁要趁热,彭大壮深知这道理,趁着丽娘心软的空儿,“媳妇儿,你看我这身子骨,可差点就被折腾掉半条命啊。我倒没啥,就怕又扔下你一人。”
彭大壮那点小心思丽娘哪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这话说得不尽不实,只不吭声,静待他下文。
第565章 王八柳
“你看我这样着实是受不住地里的暑热,若是再有个好歹倒值多了,要不……”彭大壮小心翼翼地扭头去打量丽娘的神色,见她并未愠怒,放着胆子继续,“要不索性歇了夏,等天气凉快了我再跟着爹和二壮下地。”
丽娘正在给他上药,剪春罗花红艳艳,捣成了糊状同两勺子土蜂蜜调和了敷上,不过才用三四日,那些水泡儿已经偃旗息鼓,蔫吧了小半了,彭大壮趴在炕上听丽娘没吭声,心又悬起来。
幸好,“咱们是两口子,啥事都能商量着来。你几年没下地了乍乍受不住酷暑,我哪里能真的逼着你下地干活?”
彭大壮放下了心,高兴起来,扭头咧嘴笑。嘴还没完全裂开呢,丽娘继续道:“只是你一个大男人总也呆在家也不是个事儿,不如趁着空儿去城里寻个轻省的活儿。一来挣些钱,二来也出去历练历练。”
一番话入情入理,说得彭大壮哑口无言,等腰上的水疱好全了又托赖了两日,好吃好喝供着小半拉月不仅病好了,还比先白胖了些,再托病自己都说不出口了,只好苦着脸去城里找活儿。
说起来容易,地里暑气大农活儿撑不住,就去城里大户找事儿做。
城里大户家是需要雇人,无非几大类。“工”:长工,木匠雕花泥水酿酒丝织、礼乐杀猪等等;“农”:雇农佃农;“商”:马帮、商号高利贷钱庄客栈;“学”:私塾礼乐戏班堂会祭祀医药;“兵”:家丁民团保安武术兵器机关情报;“政”:祖宗宗祠长幼司法家规婚丧礼祭。
里头有轻松收入高的活计没有?当然有了。可彭大壮他干不了啊!肚子里半点墨水也无、又没个一技之长,更无口齿才干,就连庄稼人唯一的优势——体力,他也不怎么样。只能干那些最下等、最脏的活计,并不比在家种地轻松多少,换了几家,试工都过不了。
可就这般回去,不仅要被丽娘责怪,还得重去地里干活儿,真真儿左右为难,彭大壮游魂一般在城里晃荡,有一顿没一顿,更有甚者,有两天夜里都没地方睡,囫囵在城郊的土地庙里头凑合了过去,不过几天时间就差点当叫花子去。
左右也不是个法儿啊,可他又能去求谁呢。人缘差,也就整日和牛二他们厮混了。偷偷窝在牛二家里这法子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回村里难免会走漏风声,况且牛二他们如今见到他就嗤笑他怕媳妇儿,软骨头,交情早就没了。这些也就罢了,最难的是,不拘在哪里混上些日子之后,做工的银钱打哪里来?总不能出来做工一个月两手空空回去吧。
头皮想炸了也只有去求杜小芹这一条出路了,于是就有了之前他躲在槐树底下去等杜小芹的场面了。
“官爷,你说,我是不是倒霉催的。这十几日没睡上一天安稳觉也没吃上一口好菜好饭。”彭大壮越想越憋屈,走着走着居然同裴华倒起苦水来。
裴华瞅着他那一身脏兮兮的样儿,着实是同情不起来,自己懒散偏要怪时运不济。
“茶楼酒馆里你就算口齿不行当不了小二,倒泔水、刷碗、挑担的活儿你也总可以。”
彭大壮闻言,捂了嘴一副反胃状,“官爷,我也干了半日,泔水的馊味儿着实不能闻。”
裴华瞅着他身上不知几日没换洗的衣裳,果然是灯下黑,自己身上的味儿也不比泔水好闻多少,心里感叹幸好小芹姐和离了,这么个人真的是无可救药。
那彭大壮仍然没住口:“我如今才算是看明白了,小芹多好啊,从来没这么逼过我……”
这话里的确有当着裴华面儿巴结的成分,但多少也透着点内心真实的想法,听得裴华头大,就这样他还想着挑肥拣瘦,“我听着如今你这个媳妇倒是同你最配,有她在不愁你不上进,你怎么反倒懊悔起来了。”
锣鼓听音听话听声,彭大壮听得出裴华声音冷了下来,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
眼瞅着就要到村口了,彭大壮心里惴惴,“官爷,我那个婆娘真凶得很!我看您莫要去触这个霉头,要不,送到这里您就回吧。”便求着裴华走。
裴华也不答话,只管押着彭大壮一路到了彭家。
彭家只三个女人带了彭二壮家的小子在家。彭老娘同彭二壮媳妇儿正在给几个月后出生的娃娃编摇篮,村里人给奶娃娃做摇篮,都是用同笸箩簸箕边沿一样的材料——“王八柳”,这种柳条儿绵软细腻,磨去上头凹凸的节子正是用来编箩编筐的好材料。而丽娘瞧着全家人围着弟媳妇的肚子转早已有了三分气,只推暑热身子不爽并未来帮忙。
忽巴拉就瞧见院子里多了两个人。一个是衣衫褴褛几乎快要认不出模样的彭大壮,另一个剑眉星目好生俊朗。
这二人都让彭家三人十分惊讶。特别是裴华,丽娘不认得,但彭老娘和彭二壮媳妇儿却知道,彭大壮这是又惹出祸端了,当下也不去管彭大壮,赶紧起身寒暄倒水:“官爷快进屋坐。”
丽娘听那婆媳俩对裴华似乎熟稔,又叫他“官爷”,心下纳罕,彭家何时有这般拿得出手的亲戚或熟人?
“娘,这是?”丽娘还想着套近乎。
“不用忙。”裴华并不打算进屋坐去,拦了殷勤着预备去斟茶的二人,直奔主题,将彭大壮去吉安村找杜小芹的事儿说了个底掉儿,“这次就罢了,若是还有下次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丽娘起先听着还云里雾里,不过听到后头就全明白了过来,之前就听说杜家小妹嫁了个官爷,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这个杀千刀的彭大壮,脸全被他一人丢尽了,不肯老老实实做工也就算了,还敢背着她去找杜小芹?
气得肝儿都疼起来,扭身去屋里抓了一把地上的“王八柳”,气汹汹照着彭大壮身上就是一顿抽,那柳条柔韧极强,不仅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暴起来的伤痕一个月都不带消的。
彭大壮被打得跳将起来,满口求饶呼疼,彭老娘和彭二壮媳妇儿也不上前阻拦,他急了只好往裴华身后躲,丽娘力道来不及收,柳条奔着裴华面前带着风就要甩下去,被裴华一把轻松握住。
“官……官爷,我不是有心的。”丽娘结巴道,望向裴华身后的彭大壮愈发添了狠劲儿。
裴华对于这一摊子闹剧心生厌烦,皱着眉,“还望你以后管着些彭大壮,切莫让他再靠近杜家人半步。”
“官爷只管放心,他若再敢去,不用官爷你动手,我就让他下不了炕……”
裴华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临走前又朝着彭大壮瞅了两眼,警告意味颇浓,彭大壮内外夹击,差点没晕了过去。
等裴华走了,彭大壮到底被丽娘撕扯着扭打了一顿,已经好几日东躲西藏混日子的彭大壮直接眼冒金星被揉搓地差点晕厥过去,只可惜他自己将事情给办老了,苦肉计不再管用。第二日就被逼着下地干活儿了。
拉麦、辗麦、扬场、晾晒、归仓……放下镰刀是木锨,放下木锨是扫帚,放下扫帚是铁耙,晒得黝黑,瘦了两大圈,端的是几年来从未有过的辛劳和苦楚,只是自己出了错让人捏了小辫儿在手里,理亏得很,除了咬牙坚持又能怎么办呢。不过这一番劳作下来倒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精壮了起来,耐力也好了许多,逐渐适应了田里的活计,愣是被丽娘给一手调教成了下地干活儿的庄稼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