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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节

    婉婤了解宗钺,宗钺何尝不也是了解她。
    “傅磬也要离京了,这次他们不是去大同宣府,而是去皮岛。”比起婉婤,宗钺还是要多知道一些,她作为一个公主不可能会知道的事。
    毕竟宗钺现在也不小了,平时宗琮难免会拿一些军国大事来与他商议,其实也是考考他的应对能力,有意在培养他关于处理朝政上的一些能力。
    像打算把皮岛经营成牵制金人大后方的一个军事重地,这件事知道人不少,但打算派谁去,知道的却没几个。
    婉婤愣了一下:“皮岛那么远,都到高丽了,派二舅父去也就罢,怎么把表叔也给派去了,难道那地方一个人还不够?”
    话都说到这地步,宗钺还有什么不懂的,神色不免复杂起来。
    “父皇前阵子冲我打听关于你驸马的事,问我你可有什么心悦的对象,估计是母后让父皇问的,想提前为你做好打算?”
    婉婤一下子就局促起来。
    可能在外人来看不显,可让宗钺来看却是太明显了。
    “心悦对象?我怎么可能有什么心悦的对象,再说我才多大,皇祖母可是说了要等我十八以后再说招驸马的事。母后怎么现在就提前说招驸马的事了,不行,我得去跟她说,我现在可不想嫁。”
    说完,婉婤急急就想走,却被宗钺拦了下来。
    “大姐,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对傅表叔……”
    “什么傅表叔不傅表叔的,你在说什么呢。”
    “大姐!”宗钺无奈道。
    见婉婤还是一副拒绝跟他交流的样子,他低声道:“大姐你要知道傅表叔的身份,以及和我们的关系。如果你真是对他……你一定要好好想明白,这件事就算被父皇母后知道了,他们也不一定会同意,再说还有皇祖母。”
    婉婤紧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见此,宗钺无奈只能打住不说了。
    *
    又到了送别时刻。
    之前听说苏海和傅磬要离京了,宗钤就跟父皇提出,也想跟着一起去的事。
    可惜这事却被宗琮给驳了。
    最终折中成再等两年,现在宗钤到底还有些小,等再过两年,到时候他也有十六了,再说去边关去皮岛历练的事。
    平时难得见上一面,送别的时候自然不能错过,所以不光宗钤来了,婉婤也来了。
    “二舅、傅磬,你们等着我,等再过两年我就去皮岛找你们。”宗钤道。
    苏海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好好打磨自己的功夫,多读点兵书,别吃你二舅我吃过的亏。你看傅磬兵书读得好,鬼点子就比我多,多读兵书,少走弯路,二舅在皮岛等着你。”
    另一边,婉婤正在和傅磬说话。
    “听说皮岛是不毛之地,上面什么都没有,肯定很苦。我二舅他看着没事,实际上受伤受多了,一身的伤病,下雨天不好的时候总是叫疼。表叔,到时候还望你能多照顾照顾他,看着他,别让他跟不要命似的。”
    傅磬看着她。
    心里却想起当年他离京的时候,她不过是个小丫头,现在都会关心舅舅了,也许真如别人所言,女大十八变,也许苏海的大外甥女真如他所言那样,温柔贤惠又大方。
    想到这里,傅磬心情有些诡异。
    “你放心,我会看着他的。”
    “嗯,那就谢谢表叔了,还有你,表叔你也要注意安全。”
    婉婤魂不守舍地说着,心里有些急,忍不住往宗钤那边看了看。
    傅磬见此,也不禁往那边看了看。
    那边舅甥俩正肩勾肩的在说体己话,那模样哪像舅甥,反倒像好兄弟。
    “怎么了?”
    “没,没什么。”
    眼见那边苏海和宗钤松了彼此的肩膀,似乎谈话即将结束,婉婤急了。
    不禁上前一步,凑到傅磬面前,却因为冲势太猛,差点没撞进他怀里,还是傅磬伸出双手稳住了她。
    “表叔,等再过两年,你回京来给我当驸马好不好?如果到时候你不回来,我就去皮岛找你!”
    说完,婉婤就退了开,往宗钤那边走去。
    傅磬则愣在当场。
    第191章
    天气一天天的冷下来, 宫里却热闹起来。
    好不容易朝堂上终于消停下来,又有人提起早立太子之事。
    这几乎就成了老三篇, 只要太子一日未立,总有人会提一提,甚至因此谈及江山社稷朝堂之稳。以至于只要是文武百官, 都快对这种熟悉的套路和说辞厌倦了。
    可再厌倦还是要提。
    大臣是干什么的?不就是帮助陛下处理朝政, 维护江山社稷之稳,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说辞,实际上也是想尽快确定也要站队。
    不过现在说站队就有点废话了, 苏皇后三个儿子,只要靠准这一边,就绝对不会错,所以如今请早立太子, 不过是出于义务、套路、甚至习惯。
    这一次, 高居在龙座上的陛下,罕见没有回避,而是说要考虑考虑。
    如此一来,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心领神会, 看来陛下自始至终属意的都是二皇子啊。这宫里讲究母贫子贵、子凭母贵,确实没有虚言, 换个娘娘生的儿子,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一人, 甚至少不了偷偷议论一些苏皇后的事,有那么些嘴碎的贵妇们回家听了老爷说, 转头在某府赏梅宴上或是喜宴上,就要偷偷议论两句。
    从苏皇后的出身,到这也有十几年了吧,看陛下这态度,这么多年都不选秀,恐怕也就是只这位了。
    这位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苏家的祖坟上到底烧了什么香,这全天下的事都让这么一位给摊上了。到结尾时总要加上一句,看看咱们,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
    这消息同时也传到了宗铎的耳里。
    听到后,他像平时那样在上书房读书,散了学回南三所。
    只是回来后不免在书案前坐久了一些。
    “主子,您也不要多想了。”进忠小声道,想劝慰一下主子。
    宗铎先是失笑,再是恍然。
    其实这几年差距在无形中就被拉开了,他有个咳疾在身,一到天冷的时候或者季节交替就会犯,这种时候也只能闭门养病。
    每当他养一阵子病再度出门,就会发现什么不一样了,上书房的先生对待宗钺更加亲近、认真、仔细了,宗钺似乎又结交了什么新友人,父皇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叫宗钺去乾清宫议事了,每次宫里有宴,聚在宗钺身边的人总比他更多。
    有形的无形的,似乎都在告诉他,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他不可能成为太子。他甚至也跟母后说过,母后的反应却是大怒一场,让他以后不准再这么想,转头却又对他的咳疾深感厌恶甚至无奈,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养着,千万别犯病。
    想到这里,宗铎忍不住咳了几声,进忠忙凑到近前来,手里已经熟稔地端了一盏热茶。
    “主子喝一些,暖一暖。”
    宗铎笑,他想他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
    因着宗铎昨日咳得有些厉害,进忠就想劝他这几日别去上书房了。
    可现在废后被关在咸福宫,何年也被送去服侍废后了,现如今宗铎的身边也没人能劝住他。
    快到午时时,乾清宫突然来人,把宗铎请了过去。
    宗琮在东暖阁里。
    似乎已经传膳了,炕桌上和下面的条案上摆满了各种佳肴。见宗铎走进来,宗琮便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让宗铎也坐下用一些。
    是福禄带着人侍膳的,他安排得很仔细也很细心,大抵也知道宗铎用膳的习惯,上来就给他盛了一碗汤。
    喝下热汤,宗铎浑身上下都暖了。
    “觉得对口就多喝些,这是你苏娘娘让人送来的,她每到冬日里最是喜炖羊肉汤,说喝了暖身驱寒,比那些什么补汤有用多了。”父皇的话音里隐隐带了些嫌弃,但宗铎细品却又觉得不是。
    至于是什么,他也说不明白。
    他更多的却是想这是羊肉汤?母后和他身边的人从不让他吃羊肉乃至和羊肉有关的任何东西。
    因为太医说羊肉是发物,可能诱发他的咳疾,甚至何年进忠为了不让他吃,还哄过幼年的他,说羊肉膻腥味儿太足,那些鞑靼人和金人们为何身上总带着一股常年去不掉的膻腥味儿,就是因为羊肉吃多了。
    可方才宗铎喝的那盏汤,不光没有任何奇怪的味道,反而很鲜。
    “儿子以为羊肉汤应该有膻腥味儿,没想到竟然出奇鲜美。”
    闻言,宗琮笑了笑道:“你苏娘娘说是擅烹,其实也就是这羊肉汤炖的能入口。她总说鱼和羊加起来就是一个鲜字,这里头估计放了鱼同炖用来提鲜。”
    “苏娘娘倒是奇思妙想。”
    之后用膳的过程中很安静,宗铎也在吃,但动筷得极少。
    一直到宗琮放下了筷子,他便也跟着放下了,上来了几个太监轻手轻脚地撤桌。宗琮则下了炕,往里面走去,宗铎也下炕跟了去。
    “还不知道父皇这次叫儿子来,是所为何事?”
    本来背着手正看着墙上一幅画的宗琮,转过身来,神色颇为复杂。
    “朕叫你来,是为了立太子的事。”
    宗铎垂着头,想轻松地笑一笑,却发现自己竟笑不出来,只能用略显有些仓促的口气道:“儿子明白父皇的意思,儿子虽为长子,但这些年来着实不中用,又抱着这样一副身子,不如二弟太多。其实儿子这些年也明白,若不是顾忌儿子的存在,父皇也不会坐视朝堂上生了那么乱子,而不伸手去管。”
    确实,宗铎说得并没有错。
    而促使宗琮下定决心立太子,也恰恰是之前那场事。储君不立,国将不稳,这并不是假大空的虚言。
    随着皇子们越来越大,人心就会越来越躁动,哪怕你本身并不想动,也会有人推着让最具可能的彼此处在对立的场面之上。
    宗琮登基了这么多年,对于处理朝政已经算得上是得心应手,可让他觉得最难测的依旧是人心。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然驾熟就轻,可人心总会再度给他上一堂新的课,告知他也许人心将会是他一辈子堪不透的问题。
    他的心情很复杂,宗铎也出乎他所料的懂事。他拍了拍宗铎的肩膀,有些语重心长地道:“你能明白就好。大周看似繁花似锦,实则隐忧太多,朝堂上不能再乱了,只有上下一心众志成城,父皇想做的一些事才能做下去。”
    “其实很早以前,父皇就想告诉你,太子这个位置并不好坐,如坐针毡,如被架在烈油之上,你天性喜多思多想,身子有不好,父皇就怕你承受不住这种压力。”
    “而就算不是太子也没什么,你把身子养好,等再过两年待你成年,就能替父皇分担一些政务了。”
    “你和宗钺都是父皇的好儿子,你们即是兄弟又是手足,希望你们以后都能视对方为手足,互帮互助,互为依靠,朕是从兄弟阋墙中走过来的,真不希望看到你们以后也成这样。”
    宗琮难得说了这么多话,也是他唯一一次和宗铎说这些推心置腹之言。
    正是知道这些,宗铎听到最后被热泪盈满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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