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坎肩看着我:“我答应过小哥和黑爷的,你得活着。他们活够了,你还有时间。”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没有说服坎肩上车,我开车走的时候,坎肩落寞的看着我。我在后视镜里看着他,像看着一个弃儿。
二叔给我设的这个题目真的很精彩,帮我,就是杀我,如果不帮我,我就是一个局外人。
好久没有抽烟,烟下肺里,久违的晕眩感。干烟抽起来辣辣的,有一种北方空气的感觉。
我出奇的冷静,行在车流里,刚才的情绪全部都消失了,我拨通了小花的电话,拨了半天,小花没有接。我拨通了胖子的电话,告诉他出事了。
我们在西湖边他常去的一家发廊里碰头,胖子和我坐在西湖边的椅子上开了啤酒,就直叹气,说:“怎么会这样?”我对胖子说我需要他侧面打听一下具体发生的情况,我们好做判断,一边我就问胖子拿钱。
“二叔在这儿,有情分的伙计是夹不到喇嘛的。现在只能找只看钱的主,这些人要价都不会太低,我工资就那么点,存款也折腾的差不多了,生活够,但是下地肯定是不够的,而且这困得地方不一般,恐怕需要特殊的人才,价钱会更高。”
本以为胖子会一口答应,他虽然花钱没边际,但是多少有点存款,胖子却面露难色。
我皱起眉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胖子不是不讲义气的人,这种表情肯定是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胖子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发廊,里面老板娘正在给人洗头,发廊的门上贴着转让的条子。
“我朋友有困难,我去帮衬了一下。”胖子摸了摸脖子,“帮的有点狠。”
“你身上总有个百八十万吧,一个洗头店能花多少钱?”我问道,胖子叹气:“一言难尽,你就别问了,总之,身上能调动的,就五万块了。我全丢里面,你肯定也不够,咱们得分头想办法。”
我用手机查了查余额,我卡上还有十五万,凑起来有二十万,今时不同往日,当年一万多能买齐装备去山东,现在有个二十万都不一定能凑齐人。不过胖子和我一样,脑子里没有一个死字,觉得黑瞎子和闷油瓶绝不可能死。
合计了一下胖子先去打听事情,吴家的人肯定不会和我说任何的消息,但是肯定会和胖子说。而且这种事情过几天肯定会变成谣言传播,我只是不想自己去分辨真假而已。我就顺路先回了吴山居,王盟肯定知道这事了,看到我来了,一言不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就直接问他:“卡上有多少钱?”
“老……老板,怎么了?”王盟问我,我说道:“你帮我在道上放消息,就说借钱,8分利息。能借多少给我借多少。”
“二叔打过招呼了,没人会借给你的。”王盟说道:“老板我多少工资你知道,虽然二叔给我加了,但还没有发薪日呢,你以前要是多给我发点,我现在肯定全给你。”
我对他道,二叔虽然打过招呼了,但是只要不直接借给我,用王盟做一道中间的,其实道上人都知道是我借,我的信誉还是很高的,8分利息是暴利,会有人愿意赌。
王盟摇头:“二叔已经把情况都通报了,没有人会相信你能还的上钱,老板,花儿爷那么有钱,这种事情你让他干吧。我听说去了一百多号人了。”
我拍了拍,有没有人借不知道,但是消息先放出去,他答应了。就坐在吴山居的楼梯上给金万堂打电话。金万堂那个狗日的不接。
打了半个小时不接,反而看到他发了一条朋友圈:有时候拒绝是一种善意。
二叔的这个设置让所有人都可以在道德制高点不接我电话而不同担心日后无法面对我。我捏了捏眉心。再次点了一只烟,抽了两口,我就发现下雨了。
低头去看,发现不是雨,滴在我自己手臂上的,是鼻血。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呆呆的看着鼻血,不去想它的含义。
摸了摸刚才抽的烟。我默默的把鼻血抹掉。
人对于自己能力的认知是逐渐清晰的,我打了十几个电话,发现都没有人接的时候,我意识到我对于自己的认知更加清晰了。
当年自己能够做成那么多事,二叔在我身后出力不少,我之前只是觉得出力不少而已,现在看来二叔的能量之大,是超出我想象的。
我不信邪,接下来的一天时间,我一直尝试联系各种人,不管是借、骗,任何方式只要让人意识到和财务有关的,立即就会被各种理由拒绝。
谈钱是很俗气的事情,但真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金钱的力量。这种一般等价物其实代表着绝对的资源。
胖子打听来的消息也让我焦虑到了极点,其实很简单,那个地下湖洞穴的洞顶如果有气孔或者空间容纳一部分空气,则这两个人有可能存活,如果没有,那真的是十死无生。
而且如果我们不在两个月这个时间内进到这个洞穴里,退水的时候,水会冲入洞穴的深处。那时候人就算活着也极难救回来。
胖子也不相信我没搞定钱,他自己试了半天,发现根本没有人理会的时候,才骂出了第一句脏话。
我让中介估价了我的金杯车,车是改装过的,在黑市上还值点钱。大概盘出了个数字,我对胖子说,白家人水性好,但肯定不会帮我们的,道上还有水性好的,不管脾气如何,都叫过来。看我们这点钱能叫几个。
胖子看了看纸上的数字,对我道:不用想几个了,这个价就请一个最多了,人选我有,这人脾气很奇怪,你得亲自去请,如果他能喜欢你,这个价问题不大。
我问谁,胖子就道:你听说过红顶水仙么?
我说怎么那么像风月女子的诨号?
胖子道:是个男的,不过确实很风月。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这几年一直身在高位,看得起看不起我的,从三叔的年代开始就叫我一句小三爷,这在盘口上算是一种身份名号。但九门并不是中国唯一的地下团体,林林总总在各地的各种类似九门的家族还有很多,小三爷在九门的系统里管用,在其他人的系统里,就未必是个人物。
而且这些系统之封闭,超出人的想象,九门在自己的体系里久负盛名,但是在某些地方,可能只是一个货号,大家都知道九门的货,但是不知道九门是什么。
这个红顶水仙,也是一个外号,我是不可能知道这个外号在他的系统里是多高的地位。但不知道为什么,听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另外需要说明的是,夹喇嘛只能在九门体系里,夹喇嘛再野,在夹的时候,是有自己的规则的,这些规则都是约定俗成的,二叔的存在就是保证这些规则的运行,但是一旦出了九门的体系,这些规矩都没有用了。
我极少和九门之外的人打交道,一来是九门的人够多,利益够大,二来是,这些野喇嘛来路不明,出事的几率太高。
混在九门之外,没有祖宗,没有盘口,没有规矩,这些人多少有一些别人想不到的绝活,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不相信人。
红顶水仙住在无锡,我和胖子开车前去拜访,这哥们住在一个破旧的小区里,看上去房子应该是90年代建的,外立面已经被雨淋的非常陈旧了,能看到每一层的阳台都各种私搭乱建,养花的、种葡萄的、阳光房,有一种异样的生机勃勃。
红顶水仙住在六楼,小区楼房一共七楼,没有电梯,我们两个爬上去,就看到门洞打开着,里面烟雾缭绕,全是廉价的大花臂在打麻将,大概有六七桌。
我探头往里看了看,这房子不过80平方,似乎被改成了麻将室,看机麻的桌子上,都放着现金,看样子带彩的玩的还不小。
和胖子面面相觑,几个大汉一边搓麻一边就看着我们,其中一个说道:“又有人投诉啊,和你们领导说,没用,再叽叽哇哇的,把你们物业拆了。”
我大概目测了一下里面这群人的段位,又看了看身后的楼梯,真斗殴这些耍流氓性质的在这种空间未必能讨到我们便宜。于是想问哪个是红顶水仙。胖子就用肘部敲了我一下,指了指最里面一桌,有个头发染成火红色的赤膊青年,正在专心的摸牌。
胖子朝我打了个眼色,我摇了摇头,我们在门口打架,里面多少人我们都能应付,要是走进这个房间,真打起来,我们就未必能施展开了。
于是还是敲门,我翘着门槛,就喊道:“我们找红顶水仙。”
敲着我们看着那个红发的青年,他完全没有动静,反而从门后探出来一个瘦小的小个子,身高只到我胸口,拿着热水壶好像在给花臂倒水,问我们道:“找我?啥事啊?”
我和胖子再次对视,我问道:“你是红顶水仙?不是红顶么?”
那小个子揉了揉裤裆,指了指裤裆里的东西,“红顶水仙不是我的外号,是我老二的外号,这个一般时候我不拿出来见客。”
我没弄明白,他放下热水壶,轻声:“谁介绍你们来的?我不接男客的。”
我看着胖子,胖子看着我,我的意思是:你确定这人能帮我们?胖子眯起眼睛,对红顶水仙说:“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胖胖呀。”
我睁大眼睛看着胖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胖子对我道:“别误会,我们是网友。网名,网名。”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原以为高人是住在四面环水的宅子里,我们用一叶扁舟荡过去,泡上一壶好茶,看着蓝天开始开价码。没有想到的我们会在楼梯口一边嘬烟,一边谈价。
红顶水仙听胖子说明了来意,沉默不语,胖子看了看他的裆部:“你怎么最近发展副业了?”
“来钱快,老搭档都死了,你们有文化的,祖宗都给你们留了东西,我们都是半路出家,奔着钱去的,什么来钱快,可不赶紧改行。”他的头发很稀疏油腻,挠了挠,也不接胖子刚才的茬,胖子就追问:“手艺就放下了?”
红顶水仙失笑:“我裤裆里的可是真手艺,可惜你们都是男的,享受不到,之前干的,那都是热闹热闹。”
我看他那样,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能接到买卖,红顶水仙看着我,知道我在想什么,淡淡的说了一句:“频率你懂伐?兄弟。”胖子长叹了口气,“江湖救人,出手帮帮忙。”红顶水仙说道:“我帮侬,谁帮我?我跟你去山里一次,回来一个月接不来客,我一个月50多万。”
你这种货色一个月能有50几万,那老子不是上天了。我内心暴怒,刚想说话,胖子给我打了个眼色。
我拉着胖子到一边:“他,他,他有什么能耐?”
胖子拍了拍我:“这哥们水性特别好,洞里潜水比专业的都强,相信我,他刚才这是开价了,咱们接了就是了,能耐绝对没问题,在水里这哥们就是个神仙。”
“你哪儿看出来的?”我暴怒:“他鸡吧能生产氧气是怎么的?你哪儿看出他潜水好来了?”
胖子啧了一声,怒道:“胖爷我这种事情弄错过么,咱们现在家道中落,这单钱胖子还是心疼的,人不好胖爷我能介绍给你,你看他的腿。”
我瞟了一眼红顶水仙的短腿,腿上的肌肉非常惊人,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我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原地转了三圈,心中一万个mmp,胖子就从我包里拿现金:“哥们,用你一个礼拜时间,给50万,先给20,回来给30,干不干?”
红顶水仙看着胖子的现金,没动手,啧了一声:“50先给,一口价,我还得给我的姐姐们解释呢,你们这些土夫子,尾款一向不好结算。”
胖子点头:“没问题,那这样,20你先拿着,一个礼拜后30我给你转过来,然后咱们到地方汇合。你也养养身体。”
红顶水仙这才接过钱,扭动了一下腰:“不靠身体,和你们说了多少遍了,靠频率。”说着就回去屋里了。胖子拉起一万个不甘心的我就走,“走,凑三十万给他。”
“回去车票都没钱买了,哪儿去凑去?”我怒道。
胖子就烦了:“哎,我说天真,你是不是看不起床上工作者啊,你知道外八行,人家排行在咱们前面,咱们在地下的不能看不起床上的。你以为那钱好赚啊?”
“那钱好不好赚不知道,五十万一个月,你不觉得扯么?他,他,他还不如你呢,你还有小姑娘偶尔喜欢你一下。这哥们嫖娼我估计都得加小费。”
“你吹他妈牛逼,你去试一个,我给你起个外号,浪里白条,你一个月接三十万,我给你做两根拐,拐上刻上张生记,你以为老鸭宝那么好炖?”胖子勾住我脖子:“救人!冷静!这人顶十个好潜水员,你信我的,一百五我们都得给!”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在路上一直在拉微信的人头,看有没有人可以借钱。另外就是想,还有没有人没有还钱,目前这个节骨眼上,老关系里和二叔能搭上边的,估计都借不到了。胖子则在拉他的存货,想把他仓库里的东西清掉,一边拉他就一边挠头,怪我这几年荒废事业。之前他买的东西现在都过气了。
古董这行业,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都在拍卖行,铺子里一般如果不是地下的买卖,明面上的走货,赚钱主要靠潮流,今年流行收藏什么,选对了,走货就快。胖子很久没去摸市场,之前市场里的老货今年不流行,光有价码没人接盘,是一文不值的,算了半天,他求各种朋友,算是出手了一万多块钱的东西。
我以为胖子多少有点家底,胖子说好东西都搬到雨村,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那些东西,都被当成我的东西,被小花搬走填帐了。他认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误伤都误伤到倾家荡产。
我心里叹气,捏了捏眉心,意识到不行了,得赚钱。
我兜里就一手机微信零钱,里面还有一万多,吃饭加油还能撑段时间,这个我得管胖子和我得生活,我和胖子说得你也别住汉庭了,我们省点你睡我家,车最后实在不行卖了,家里堆的那些拓片,还有很多老砚台,我开个淘宝店,这些老砚台还是很值钱的。我估计能有个七八万的现金,拿来当本金,我们得去乡下收东西了。
二叔能管的了地出的,管不了传世的,另外很多毛贼也窝在乡下装老乡,那些手里也有好东西,就是价格不稳定,谈判成本很高,毛老乡们骗一个是一个,因为也不知道下个包里有什么。
回去就照办,结果那几个老砚台弄完了,才收了三万四,现在就算搞老木家具里特别次的牛腿,也是这个价起步,出手现在也冷。其他东西,要是带点花的传世的,最差都是二十好几。
如果不是急着救人我还想做做铁器和蜜蜡,这部分一直有稳定的流动,但是速度最近也慢起来。
他妈的为什么要在自己这么穷的时候作死,我面朝西湖,人冷心凉,决定从今天起,关心存款和理财。
盘了一遍行情,发现完全不可能靠这点本金赚到要的钱,我和胖子一合计,准备兵分两路,胖子还是硬借,能凑多少凑多少,我则敲开了昊山居的门。
白昊天穿着睡衣,看样子这几天也没有睡好,黑眼圈。脸也大了一圈,看到我捂住脸不让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