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贺砚回知道凌粟不拍脸,落落大方地伸手朝着镜头挥了挥。凌粟咧嘴笑了,把相机架回去之后,自己坐在沙发上一件一件拆贺砚回带回来的夜宵。
贺砚回一直怕他营养不够,紧着给他补,家里营养师和厨师几乎都快被他逼哭了,每天换着花样给凌粟做东西。
但贺砚回还像个溺爱孩子的家长一样,每天下了班出了公司,都会走一小段路给凌粟带些东西回来当加餐
当然了,外头的东西也就让凌粟尝个新鲜,外卖是绝对不肯让凌粟叫的。
让凌粟总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个封建大家长。
贺砚回知道凌粟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所以给凌粟带的大多都是清淡的口味。
凌粟刚打开包装,就见贺砚回端着两个碗下来了。
“你也要?”
贺砚回最近被凌粟训练得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贺先生了,他已经换好了居家服,嘴里叼着个勺子,原本精致的头发这会儿散乱着,看起来有些疲惫:“晚上没吃饱。”
“贺家的饭都吃不饱,哪儿还喂得饱您啊。”凌粟笑着接过他的碗,给他分了些过去,“要是不够甜……”
接着,他就看见贺砚回在碗底给自己挤的蜂蜜。
“行。”凌粟笑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你对自己倒真是不亏待。”
贺砚回歪了歪头,眼睛里一派澄澈,干净得像是水洗过的天空。
“哦对了,我妈问你,过两天想不想去英国玩儿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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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凌粟手里正拿着个荷花酥专心致志地在看球赛,嘴角都还带着点渣,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
等比赛进了球之后,他才转过头来:“你刚说什么?”
贺砚回非常冷静地重复:“我母亲邀请你去我家玩儿一段时间。”
“不了……吧?”凌粟看起来相当拒绝。
贺砚回喝完了碗底最后一点牛奶:“刚才你点头的时候我已经和我母亲确认了。”
凌粟:……球赛害人。
“看球吧。”贺砚回站起来,拿过凌粟吃完了的碗,微微笑着收拾了碗拿到厨房,“那边没什么好玩儿的,估计你也待不了多久。”
凌粟皱着眉头,站起来的时候看上去有些不悦:“我要用什么立场见你的母亲?”
“我未来孩子的父亲。”贺砚回转过身和凌粟遥遥对视着,“我和父亲还有爷爷已经说过了,我代孕了一个孩子,但放在你的名下。有关孩子的国籍的事情全部由是我母亲亲手办的,你不用担心有人会……”
“贺砚回。”凌粟打断了他。
贺砚回有些不解地望向他。
“我……很感谢你能提前想那么多。”凌粟像是有些无措,皱着眉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情绪,“但是这么把我和孩子公布给你的家庭,无论是你父亲还是你母亲那边。”
“你事先,不征求我的意见吗?”
贺砚回脸上的所有笑意几乎是在瞬间消散了。
他搓了搓自己的指腹:“我……”
“孩子能有一个合适的身份,没了你我可能真的要费很大劲儿才能做到。但你给了他……这么显赫的身份,我觉得不合适。”
贺家的嫡长孙,也是贺砚回母方那边妥妥的继承人。
太危险了。
凌粟甚至都已经忽视了这段关系里和自己有关的补分,心里想的只有关于自己的孩子。
经历了这么多,他对类似继承人的字眼几乎已经产生了胆寒的恐惧。凌粟怕他和贺砚回一样,经历那么多……
“你相信我。”贺砚回慢慢朝凌粟走来。
他停在凌粟面前,让凌粟抬头看着他。
“你相信我会保护好你们两个,我也相信你,会把他教育成一个温柔的人。”
像你一样,对全世界温柔的人。
凌粟皱着眉头,还想反驳些什么,但却在下一秒就被贺砚回抱住了。
贺砚回的拥抱很克制,克制到几乎很难称作一个拥抱。
“秋天的时候,我去了你小时候住的地方。”贺砚回的声音从凌粟的耳后传来,“房子很漂亮,海也很美。那天,告诉我地址的人和我说,说你小时候总是一个人,所以总是很喜欢往家里捡小动物。她看见你的时候,你总是带着小动物在玩儿。”
凌粟怔住了。
“其实我也是我也是。”贺砚回叹了口气,语气轻松起来,“我到很大了,也还是一个人。那个地方给我的印象和回忆都不好,很不好。可我还是想带你去看看。”
“去看看贺砚回是怎么长成现在这样的。贺砚回小时候呆过的地方,看过的天,淋过的雨是怎么样的。”
“我很努力地在了解完整的你,所以我不想让你爱的贺砚回只有一个春天的空壳。”
“他应该是完整的。”
落寞灰色的童年也好,冰凉的少年时期也好,再把你记得的那个春天加上。
这样无论你接受还是不接受以后的我。
至少你见过完整的曾经的爱人。
他不是飘在虚空中的风,他是踏实的,能够郑重给你后半生安稳生活的伴侣。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鹤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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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chapter79
凌粟被这句话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对其他情侣来说这意味这什么, 但是对凌粟来说。
这太重了。
他原本以为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他和贺砚回的关系在盛夏分崩离析,转眼海城已经进入了所有情绪都没蛰伏在大雪下的寒冬。
凌粟以为自己本该忘干净了,忘记他原来和贺砚回是怎么相处的。
但是看着这双深邃沉静如同大海的眼睛, 凌粟只觉得心底那些原本以为尘封了的东西开始飞快地破土而出。
那个璀璨如同浮光的春日漂亮得总不像是真的。
他和贺砚回不问过去不看未来,完全地交付自己的所有给对方。他们在游乐园的日光下求婚, 看着一群幼稚的孩子交换了自己的终生。
但似乎两个人都知道这段关系该有个尽头。
像是狗头铡悬在春天的尽头里, 拨开盛开的花丛走过去就是冰凉惨淡。所以他们蒙头从来不看什么, 只是拼了命地去爱。
但现在的贺砚回却说:“你跟我去看看, 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看……能不能和他有一个, 极其漫长的后半生。”
凌粟的脸色有些白。
他抬头看着贺砚回,一双漂亮的圆眼睛里面干干净净, 一点情绪都没有。
但他很果断地推开了贺砚回。
“你今天先回去吧。”凌粟想要笑, 但无奈却根本抬不起嘴角,“我不会摔倒的。”
贺砚回没有为自己再争辩几句,站直之后只是深深地看着凌粟。
片刻过后, 他低头, 嘴唇浅浅地从凌粟的眉骨下方擦过,轻巧得像片抓不住的云。
“晚安, 宝贝。”
走之前,贺砚回把钥匙留在了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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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粟知道贺砚回没有走。
那一整个晚上,凌粟就坐在飘窗上。
他能看见贺砚回站在楼下倚着车抽烟,永远在那个位置停着的g65大得像个小坦克, 又正又野,而靠在旁边的长腿男人更甚。
他像是孤身从硝烟弥漫的战场回来的战士,背后空空荡荡,坚定的只有他一个人。
孤独得和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海城的夜里冷得刺骨,但贺砚回却一直没进车里。
他手里的烟明明灭灭,烧到他手指的时候,贺砚回的手已经几乎没了知觉。他翻过手掌看了看,淡然地把烟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再点燃新的一支。
贺砚回知道凌粟需要时间。
这没关系。
贺先生最怕的,不过是凌粟需要的时间里没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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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第二天,这位孤独而潇洒的贺先生就意料之中地患上了重感冒。
迫于无奈,贺先生只能去上了班。
在陆云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所有人就看见了面色冻得跟块冰似的贺砚回。
贺砚回正在接电话,电话里是少时在公学里的同学的笑声:“我怎么听说,您都有个孩子了。”
“有了。”贺砚回的声音沙哑低沉,却仍旧是顶有磁性的一把好嗓子,“怎么?”
“那我怎么又听说,有人无家可归呢?”那边的声音笑得放浪,“不然您来我这儿歇两天,我陪您跑跑马看看美人,逍遥几天呗。我老婆最近刚做完项目回来了,我们缺个拍照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