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怀孕“呵呵……说的是。”一阵笑声从将军府里传来,满屋子说着长安的新鲜事儿,甚至说到了哪家闺女进宫封了贵人的,陈氏却看着自己的女儿宝珠,前阵子程鼎宜找宝珠去找陈嬷嬷商议迁户的事儿,虽说一个姑娘家不该做这等抛头露面的事儿,不过总归是朝廷的命令,委任了做成了也是一件光荣事儿。
只是不想宝珠的婆婆黄氏却多次让宝珠辞了这个差使,甚至总是没事儿找事儿的带着宝珠去一些朝廷命妇那里学一些不知轻重的腌菜。想到这些,陈氏嘲讽一笑,亲家黄氏这是处心积虑的只想把宝珠圈在府中,良久,陈氏勾唇一笑,有些冷嘲道:“毕竟是落魄文人家里头出来的,做事儿总是没个开阔眼界儿,比不得那何姨娘也在情理之中……”最后那一句,夹着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怜惜,又带着对亲家黄氏的深深积怨不满。
坐在一旁的堂嫂夏氏皱眉,刚想喝茶,就听见婶母陈氏说了这等不满的话,一时间也是惊慌、不知所措,她不由抬头看了看宝珠,黄氏脑子执拗,何姨娘又心思狡诈……越想越觉得担忧宝珠在陆家的处境。
宝珠和陈氏话了了几句家常,随后又再次提起婆婆黄氏,“婆婆这个人不错,先前我请安时不小心打了瞌睡,她也不说什么只是拿起毯子盖在我的身上,生怕我染了风寒,”说完,宝珠看着不远处的抄手游廊,“她不让我插手迁户的事儿,也并不全是目光浅短,无非是因为担心我出门在外传出什么流言,毁了清誉。”见母亲陈氏脸色稍稍好转,便继续道:“实际上,婆婆另想了旁的法子,完全避过了有损女儿清誉的地方,如今我便是再去,也不妨了。”
宝珠正说着,就见进来一个穿着绿衣裳的小丫头,端着一碟子精致的糕点,揭开上面的银盖子,不仅瞧着精致还热气腾腾的。陈氏看到这糕点不由朝着宝珠一笑,自打宝珠出嫁后,她便不常见宝珠,如今见到什么好的都想留给宝珠,“瞧着像是刚出锅的,上面还有莲子,你之前最爱吃莲子,快过来尝尝。”陈氏宠溺的唤着宝珠。
“……”手指尖儿还挂着糯米粉的程宝雁听了这话,心里像是猛地刮起一阵寒彻心扉的冷风,她辛辛苦苦做的,夫人毫不犹豫的就赏赐给了程宝珠,而她却丝毫没落得好处,想到这儿,心里的嫉恨就像是伸了爪的水草将她牢牢纠缠住,心里的憋闷也冒了尖儿。
陈氏看到程宝雁那等愤愤的目光,不由的皱眉,前阵子府里的一个姨娘生病,请了郎中来把脉,明明那姨娘感咳的厉害,程宝雁却回来报,说只是偶感风寒,隐瞒了那姨娘的病症,闹的肺痨差点在府里传开,如今见她又这般恼恨的看着宝珠,不由的对她有些不满意。
杨姨娘是个聪慧细腻的人,她看出了陈氏的意思,但却想着两边讨好,左右逢源,索性故意伪装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母亲模样来,微微的训斥了程宝雁几句。
程宝雁平日里总是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如今见到杨姨娘这般,不由的冷笑道:“姨娘还是教育三哥去!”
宝珠放下只咬了一口的芙蓉糕,神色淡漠地给转了转腕子上的细纱帕子,睨了程宝雁一眼,温和笑道:“宝雁妹妹当真是好手艺,记得以前你母亲就是烧的一手好点心,我若不是前阵子扭了腕子,就当真好好跟你学了!”
说完,又打量她几眼,继续道:“我这个做姐姐的出嫁的早,知道你这般孝敬我母亲,我也便放心了不少。”宝珠话儿说的极为温和婉转,到底是乱了程宝雁的心神。
她以前分明记得程宝珠嚣张跋扈,被她这般刺激分明会暴跳如雷,怎的会?!程宝雁的眼神闪缩,一时间有些辨不清宝珠的心思,只是碍着庶女嫡女的区别,便强按捺下性子,僵笑道:“做糕点需要功夫,姐姐是陆府的少夫人,少不得操心许多事儿,我有一本子膳食谱子,且给姐姐便是。”
见到程宝雁递过来的那本子食谱,宝珠点点头道:“嗯,那就谢谢妹妹了。”说完宝珠转身朝着陈氏身后的婆子微微一笑,“我听母亲最近脉象不稳,想必是吃甜食过多,你参照谱子,重新做几样子没糖的。”
听到这里,程宝雁不由皱紧了眉头,她突然恍悟自己迷迷糊糊地竟被程宝珠算计了,还让她用自己的东西借花献佛。
只是这事儿又偏偏做的自然,也是她亲手送的,让人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越想越觉得恼恨——可恶的程宝珠!当真嫁去了陆府,就转了性儿的变聪明了?,程宝雁瞪着程宝珠,皮笑肉不笑道:“姐姐在整日在陆府的风口浪尖上,倒是练出一副操船掌舵的好手段来。”
宝珠听后,淡淡一笑,脸上没有一点儿生气,因为她很痛快。
上辈子她和程宝雁同在府邸,婆子教授仪礼时宝珠不小心扭伤了自己的脚踝,因为走一步就疼,生怕就此残废。程宝雁就凑过来,她没来就生的皮肤有些微微黑,所以带着几分憨厚天真的模样,一次次的安慰着她。宝珠那时性子太真,一下便信了她。
不想当皇后设宴,邀请重臣家眷入宫宴饮时,程宝雁却故意设计让她和最得宠的华妃撞了衣裳色,那个华妃素来娇纵跋扈,也经常残害宫中妃嫔,程宝雁明明私下花银子收买了下人,知道了华妃的脾性,还故意使计劝说宝珠顶撞华妃。
只是华妃刚得了皇上的恩宠,心情极好,看到宝珠一派天真娇憨,也没计较。只是却不动声色的凑到宝珠的耳边,低低道:“你这个妹妹心思细腻歹毒,凭这等手段,你若不离她远些,想必会被她害了。”
只是那时的宝珠真的太过相信这个表面忠厚的庶妹,对华妃的话不理不睬,还认为华妃是在挑拨离间。
如今此番借机惩处了程宝雁,宝珠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内疚,只觉得这是程宝雁这辈子该还的。
糕点还未曾用完,大房那便就来了小厮请她们过府吃些喜酒,席间,陈氏给宝珠夹了一些松茸参鸡,宝珠一筷子未动,倒是对角落里那些酸酸的梅汤和炒红果情有独钟。
陈氏看到宝珠的胃口,不由的一阵观察,半晌又握住宝珠的手,带着欢喜道:“宝珠,你是不是有喜了?”
听得这句,宝珠惊讶地睁开眼,怔怔地看着陈氏,“前阵子有些不消食儿,郎中也诊断了,未有怀孕的徵兆。”
“这也倒不着急,这才刚大婚多久……”杨姨娘松一口气,随后又拖长音儿,夹了一片薄薄的黄鱼片儿,“听说你们府里的何姨娘喜欢喝鱼汤,你公爹就专门托人弄了快马给她运鲜鱼,这等子宠溺倒是可以跟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杨贵妃比较了。”
“陆老爷的确是宠那个姨娘。”陈氏补了一句,当年她也见过那个何姨娘,见她娇娇媚媚的,不想后来折腾的黄氏那般田地,还处处借着陆凯的手欺负府上的人……
片刻后,堂嫂夏氏朝着宝珠道:“宝珠,何姨娘心思狡诈,你要多加提防才是。”
对于何姨娘,宝珠心中自然是有防备的,片刻,夏氏又道:“听说她有一个妹妹在宫里封了和贵嫔,有个这样的娘娘罩着,也难怪她张狂。堂嫂不是让你胆小,只是何姨娘若是私下里在和贵嫔跟前罗织你,怕是会惹起什么祸患来。”与其,为了争强好胜,跟宫里的和贵嫔渐生嫌隙,倒不是好的选择。
说起和贵嫔,宝珠心里就更不担心了,这和贵嫔虽说日后封了和妃,但是却迟迟生不下皇嗣,为怀龙嗣,她铤而走险和一个太医摸黑偷情,最后皇家为了遮丑,将她活活烧死在宫里。
就连她不惜一切下赌注的八王爷也没救她,说起八王爷倒真是步步为营的一个人,不想一路艰难筹谋,到了最后登基的却是四王爷。
见亲戚们走远了,宝珠才低声朝着夏氏和陈氏道:“其实,陆家对我是不错的,前阵子我才教训了何姨娘,婆婆怕我被公爹误会,还专门给公爹解释了好一阵,母亲和堂嫂且宽心,只要我和婆婆站在一起,那何姨娘定是占不了先的。”
“你这般说,我就放心了。”陈氏抬手拍了拍宝珠的肩膀,一脸真诚地说着。
宝珠微微一笑,又抬手拨开挂在发髻上的金钗,其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说这些左不过是不想让母亲起疑,担心。
上辈子的何姨娘狠毒到了泥里,得知皇帝册封陆瑛纨为贤妃后,就畏惧其妹和贵嫔会失宠,所以四处传播流言,说陆瑛纨是个祸国的妖物,会对江山有害。
陆瑛纨本就胆怯,害怕皇帝处死她,便想偷偷离宫,不想竟被何姨娘和和贵嫔双双告密,最后落得赐死的下场。何姨娘除掉了陆瑛纨后,又心狠的下毒毒害黄氏……
想到这些,宝珠长吸一口冷气,她这次也是该出手收网的时节了,再也不能让何姨娘和和贵嫔残害她的亲人。
陈氏默了一忽儿,朝着杨姨娘道:“兴许是我我多虑了,你照顾凌碧一直很用心,莫非是想给弘磊做媳妇儿?”
杨姨娘笑道:“您若看着好,那便是媳妇儿,虽说弘磊是庶子,一切听夫人的安排,若是能得凌碧为儿媳,我倒是要高兴的去佛堂烧三柱高香的。”
杨姨娘提起郭凌碧,就一阵子心头似火,心里抱持万分的期待,郭凌碧是骠骑将军郭安的亲妹,生的袅娜又仪态万千,程弘磊若是得了这样的亲事,就算是庶子将来借着郭安的势头,也会青云直上。
说起郭凌碧,陈氏也是对她赞不绝口。
上次陈氏在街上犯了头风,郭凌碧偶遇后便耐心的服侍照顾她,若不是她及时施救,她怕是病的就厉害了。
所以陈氏对郭凌碧还是极为感激敬重的,沉声道,郭小姐性情温和正直,生活也有情调,是个不错的女孩子。若是她进将军府,我是不反对的。
夏氏没有说话,杨姨娘开心的很,宝珠却是沉吟了半晌,朝着杨姨娘道:“我听说郭小姐曾进过宫,皇后似乎很中意她,想将她许配给晋王,你跟皇后争夺儿媳妇有多少胜算?”
杨姨娘听到皇后……顿时脑袋昏沉沉的疼,对宝珠似乎也有些不满,倒是陈氏皱眉道:“晋王是王,弘磊还未曾有官职,孰强孰弱不用皇后说,我们心里也清楚,等下次见了郭小姐,我们问清楚了再作决断。”
其实皇后看中郭凌碧这事儿,宝珠稍稍夸张了些,她不是要阻止杨姨娘娶郭凌碧做儿媳,只是她知道程弘磊一早就看中了将军府的一个厨娘,还被那个厨娘迷得神魂颠倒的,最后弄得郭凌碧故小产。
虽说她没和郭安成了什么夫妻,但是她也不忍心看郭凌碧这样的好女子白白被程弘磊这等伪君子糟蹋了。一时忍不下气,才说出了皇后的事儿,来阻碍杨姨娘。
夏氏看气氛有些尴尬,便拉了拉宝珠袖子,示意她低调些,宝珠不由转身看着身旁的堂嫂夏氏。
夏氏生的唇红齿白,又天生一副妖娆的桃花眼,这般容姿在长安也是冒尖儿的好看,再者堂兄程俊尧也是每次办差都给她带些礼物特产的,也不知为何两人就是不生孩子。
男人倒是好说,到了年纪短不得纳几房小妾,夏氏却不一样,过了年龄再生产就可能要命,宝珠凑在夏氏耳边认真道:“堂兄虽深谋远略,但是对待感情却是有些儿戏了,你总要有个孩子才是。”
夏氏听到这儿,不由的耳根子一红,望着程俊尧所在方向,她何尝不想生个孩子,只是程俊尧每次在房事上都刻意避着,好像怕她怀上似的……
这边儿的程俊尧倒是真真的避着,不过这次不是避着夏氏,而是陆恭桦。
待园子里只剩下他和陆恭桦后,便有一搭没一搭道“为白姑娘的事儿不好好解决,就想着跟我们宝珠亲密无间地生活?”说完噙着一痕笑意,轻叹一口气,“我们宝珠比不得人家那些娇娆小妇人,整日粗枝大叶的,动不动就被人算计了……”
他有意嘲讽陆恭桦,见到陆恭桦一派云淡风轻,便又拉拢进门的郭安,来共同对付他。
郭安不置可否的看了陆恭桦一眼,其实他对陆恭桦没有半分恶意,只是今日见他在宝珠跟前这般排挤自己,心中对其印象便淡了几分,见到程俊尧这般,自然也就翻了将军醋缸,没脑子的跟程俊尧联起手来。
陆恭桦笑笑,不置可否。
安远将军换了身衣裳,见到郭安来了,不由起身拉着郭安到了箭靶子那边儿,“老夫听说了你攻打匈奴那一战,妙计,妙极!若是老夫也不见得能想出那等计策,都说少年出英豪,大抵不错的!”
郭安仰头笑了笑,眸底带了几分自信,瞟向陆恭桦……
☆、和离
安远将军含笑看着郭安,看着看着就想起一些旧年的往事来。原本他是想将宝珠许配给一个骁勇的武将为妻,不想阴差阳错的竟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许配给了一个身子孱弱的陆恭桦。
虽说陆恭桦当年是拿着长安最举世无双的白壁凤凰为礼,但是他是不太满意的,虽说陆恭桦极受皇帝器重,容貌也俊美风流,可终究不是个……武将,在安远将军眼里只觉得天下最骁勇最威武的女婿才能上台面。只是后来朝廷里出了些事,直到河东刺史提起,他在知道陆恭桦的秘密。
那年梓州、荆湖、福建等地天灾,朝廷的赋税迟迟收不上来,东面匈奴又不断挑衅,安远将军得了圣旨出征,只是军粮却迟迟拨不下来,前线的士兵却只有三日粮可食用,户部那边儿只说北齐国库空虚,又免除多地的课税,根本没有任何拨款拨粮的可能。
见到户部的信使,安远将军心中一阵火大,北齐历来武将和文臣倾轧,但是这等出征关头,饶是一个脑瓜子清明的帝王都不会饿死士兵,如今皇帝只管沉迷后宫,宦官又干政厉害,对国家大事一律不闻不问,那帮朝廷里做事儿的瞧见了,自然也推三阻四起来…………
安远将军脸色黑沉的端坐在上首,脑中忧愁的就快熬成了浆糊,正在这时,刚考中新科状元的陆恭桦却不紧不慢的从南辽那边儿借来了粮草,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安远将军之前从未将文臣看在眼底,直觉都是些勾心斗角、心腹阴沉的佞臣,看到一身白衣、风姿绰约的陆恭桦押运粮草来,他自然又对文臣改观了三分,待后来见到他的破敌之法,更是不禁开口叫好,待叫出了声才恍然自己跟前坐着的是个文臣,又忙噤口,但眼神中的钦佩、满意却是遮盖不住的。
此时的郭安和堂兄程俊尧却丝毫不知那些往事,两人端起杯子,对视一眼,随后霍安打量陆恭桦道:“陆兄只知道在大理寺办差,闲余了左不过去两广办办差,可知道如今我们北齐的边塞风光?”郭安故意刁难:“还有那南辽风光,当真是天下英豪之境,陆兄若是见了,心胸才会更为开阔。”
原本程俊尧是为了宝珠,这才对陆恭桦有些微词,想着拉着郭安来打压打压陆恭桦的傲气,不想听郭安说完,程俊尧才发现郭安竟然刻意针对陆恭桦。在程俊尧眼里郭安绝对不是那等小性儿沉不住气的人,但是这话却说的颇为掉价,不过想起白姑娘那事儿,程俊尧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看了陆恭桦一眼。
陆恭桦听到郭安话里的嘲讽他是文臣,满腹黑沉的只知算计别人,只是他却欣然接受了这话,因为能帮助安远将军的只有他陆恭桦,只要陆恭桦在,安远将军出征在外绝对不会有忧患。再者,他已经娶了宝珠,每日能多疼爱她一些,什么边塞、什么黄沙的,他在乎那些作甚?
程俊尧咳嗽了一声,“我记得恭桦当年娶我们家宝珠时,曾对我二叔许下了一个承诺,饶是我二叔对你提出什么要求,你都肯做?”程俊尧说完,看了二叔安远将军一眼。
郭安见到程俊尧再紧逼,也益发得寸进尺起来,一下跳进一旁的沁芳水渠里,朝着陆恭桦道:“夏日里炎热,这水渠的水引自山泉,能消暑,你跳进来,我们比试比试泳技!”
陆恭桦看到郭安健壮又硬邦邦的肌肉,眼神中闪过一刹那的惘然,不过片刻,又一派淡然清皎。
程俊尧听了也将身上的袍子脱了,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拖鞋,刚进门的程烈看到程俊尧和郭安跳进沁芳水渠中,就知道两人又在耍小性折腾自己的姐夫,索性大步走过来,朝着陆恭桦道:“宁王前阵子对姐夫的棋技赞不绝口,我和宝珠姐自幼学不会下棋,姐夫若是有空,还请教下我。”
远处铜炉里的檀香袅绕,周遭都是一股子淡淡的香气,让暴躁浮躁的心绪一下沉静下来。
安远将军抚着自己的胃,他常年出征在外,虽说近日闲了些,可也不喜欢这等香烟缭绕的奢靡气,不过跟郭安似的扑腾扑腾的跳进水渠里,那股子莽撞无谋,他也是讨厌,安远将军往嘴里塞了两瓣柑橘,觉得自家女儿还是嫁的委屈了。
沁芳水渠水流很是湍急,郭安身子骨强装,倒是在一旁的程俊尧,水技不好再加上水凉了些,一下寒了脚筋,整个身子趔趄的朝水里跌去,郭安游得畅快根本就顾不上旁的,程烈又忙着学棋,只有陆恭桦一抬眼看到了。
程俊尧一边咳嗽一边由着丫头们给他换衣裳,原本他以为放在自己伙同郭安在背地里折腾陆恭桦,让他有口难言,他会装作看不见,不想陆恭桦……
成军怔怔地打量了陆恭桦半晌,随后走到他跟前,尽量平静说道:“恭桦能够不嫌我,救我于水火,我感激不尽。”他用力攥住手掌,费了很大力气才道:“你算是我半个救命恩人,只要你不欺负宝珠,我一切都会帮你……刀山火海,肝脑涂地。”
郭安这时也从水渠里出来了,看到程俊尧湿漉漉的,不由的一阵尴尬,他的确是有些控制不住爱玩的脾性,打起仗来也是如此,什么都会忘掉,什么都不在意,只是如今程俊尧咄咄逼人的瞪着他,让他忽然优点里外不是人。
他穿好衣裳走到程俊尧跟前三番五次的示好,程俊尧却浑不在意,拿腔拿调道:“依我看,我们恭桦妹夫就是最适合宝珠的,看到人家听小两口蜜里调油,就要好好的祝贺恭喜,免得拆婚,损了自身的阴德福气。”其实,程俊尧也不是什么计较的人,只是被郭安这等不管不顾的气的厉害,索性言语里也夹枪带棒了些。
一旁的安远将军放下手里的茶,越想郭安越看陆恭桦顺眼,“不管旁人拆不拆婚,恭桦这女婿,老夫是不会放过的!恭桦算是我程家的半个儿!是我们程家的恩人。”
喜宴尚未结束,西边儿却出了晚霞,宝珠被陈氏要求留在将军府小住几日,宝珠原是答应的,不晓得刚才还坚持让宝珠小住的安远将军却坚持要她跟随陆恭桦回府,宝珠看陆恭桦气色红润,唇角噙着笑意,就知道自家父亲又被自家男人给拿捏住了。
宝珠向安远将军和陈氏行了礼,刚出门就被陆恭桦抓住了手儿,宝珠面无表情的要抽出来,却被他攥的更紧了,“我原是想着用白婉令换四王爷一步棋,既是你心里不舒服,我也没必要再留着她,今日我会找人处置了她,”
宝珠闻言,身子不由的一抖,她前世总听人说陆恭桦阴狠叵测,她在府里受着他的耐心与疼爱,竟然真的忘记他性情狠戾的那面,再者那白姑娘也没什么错,虽说弄得她和陆恭桦之间有些尴尬,但到底也不至于落到被除去的地步。
宝珠着急的反抓住他的大掌,长长的指甲嵌入他的掌心,着急道:“你不能杀她!”
“她在,你永远不会跟我和解,这样伤主的棋子,我陆恭桦不要也罢。”
见他眉目未动,显然是坚定了要除去白婉令的心思,宝珠不由的软了语气,哄了他半晌,见他应了,怕他反悔忙转移话题道:“听说龚州刺史的儿子被关入牢中,我们家瑛纨还去探望了?”
陆恭桦将宝珠的情绪尽收眼底,他实则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软下嗓音那刻,他所有底线早就跟退潮似的褪的没了影儿,不过他倒是颇为享受宝珠温香软玉腻着他的感觉,索性紧皱的眉宇都舒展了开来。他抬起手将宝珠揽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心,闭眼道:“那龚州刺史的儿子樊佑霖胆大包天,爬进了瑛纨的厢房,让他进大牢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宝珠见他这幅故作高深的模样,不由的噗喝一笑,人家樊佑霖青年才俊,也是他陆恭桦邀请他进府饮酒,一阵子猛灌人家,这才使他迷迷糊糊的闯进了陆瑛纨的厢房。
其实醉醺醺的,再者瑛纨在桌案旁写字,也瞧不见旁的,丫头婆子们嘴碎走漏了消息,这才闹了这出儿……
“说起来,我跟樊公子倒是有一面之缘,我倒是依稀记得樊公子诗词造诣不错的。”宝珠想起樊佑霖那首宫墙柳的诗词,不由的夸奖了两句。
越说越是牵扯到了旧年的往事,宝珠靠在马车的软垫上,兴致满满道:“当年,龚州刺史大婚时,还是父亲和一些将士给他凑起的份子钱,听母亲说原本龚州刺史夫人也算不得天姿国色,倒不像生的儿子倒俊俏的跟尊金佛似的,我虽说见他一面,大抵还是记得那张脸,果真俊俏,若是他能和瑛纨……”
话还未讲完,就见陆恭桦脸色不好,揽着她腰身的手也紧紧的绷着。
陆恭桦和樊佑霖不和满朝皆知,陆恭桦手握重权,又得众皇嗣依仗,老皇帝担心他对皇权构成威胁,便私下培植手握兵权的龚州刺史一家。那日请樊佑霖过府饮酒也不过是一场权臣较量的鸿门宴,只是这些朝堂上的杂事,陆恭桦从来都不会跟宝珠说,宝珠不知其就,夸奖起樊佑霖来却是一板一眼,极为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