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费可从一楼的落地玻璃门望见了陆邢文,他躺在后院沙滩的躺椅上,正惬意地晒着太阳。费可走过去问他:你的行李不收拾吗?陆邢文墨镜都没摘,懒洋洋回答:等会服装师会过来,让他去整理吧,里头的礼服又不能乱动。对了,你别让他们知道我们一人睡一间房。
美丽的沙滩上空无一人,细听只有波浪声跟风声。费可问:这里怎么这么安静?岛上没有其他人吗?
当然有,只是人家私密性好,你听不见看不见罢了。
行程表安排得挺松的,第二天、第三天两人在岛上寻找合适的风景拍婚纱照。两人换了两套礼服,一套白色西装,一套黑色西装。奢侈的高订穿在两人身上,合身得很,价值不菲的剪裁衬得两人风度翩翩。
摄影师并不知道两人的真实关系,拍照的时候一直说:靠近点,亲密一些,像平时那样,不要害羞。
陆邢文随即发挥演技,在落日余晖下,搂住费可的腰,深情望着他。费可跟陆邢文对视,无法超过三秒。
被那双多情又饱含深意的眼睛望着,真会令人忘了身处何时何地。
费可的不好意思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但他只是个刚满二十二周岁的年轻人,他对陆邢文深情眼神的躲闪,只会被认为是可爱的青涩。
拍完婚纱照之后,两人最后确认了一遍菜单、现场布置、婚礼流程。婚礼场所已经布置好了,在酒店另一处的沙滩上。
餐桌摆在草屋下,轻纱飘飘,灯光夺目。现场布置请了专门的团队,考虑到两人是同性夫夫,现场并没有摆满怒放的红色、粉色玫瑰花,而是用白色玫瑰与绿叶,稍微点缀了一下,清新又优雅。
第五天,冯杰飞过来了,他是婚礼的主持人。
三个人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将婚礼流程走了一遍。
两人已经是简单的婚礼,到场的宾客也就三四十个,更是简化了父母说话的流程,可就这样,也挺累。
三人坐在一旁,看工作人员小声探讨。
冯杰安慰:结婚总是这样的,至少我们现在还很体面,没有热汗淋漓。
小岛的海风吹过来,柔柔的,凉凉的。
两人无话。
冯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提醒道:明天你们双方家人就要来了,要稍微接待一下。该怎么应对,你们先要通个气。
费可犹豫了一会,还是说:我爸妈不是很理解,不大同意我这么快结婚,所以明天可能情绪不会很好。
冯杰连连点头:理解,理解。
陆邢文说:我父母已经离婚,明天会分开到。明天跟他们见见面,吃顿饭就行了。我妈跟她男朋友一起来的,不用管她了,让他们自己去玩吧。
费可第一次听到陆邢文的家庭情况,想了想,还是问:他们知道我跟你的真实关系吗?明天是正常接待,还是需要演一下?
陆邢文看着他,唇角微扯,很淡地笑了一下,回他: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关心孩子的婚事,我没告诉他们。
咳咳。冯杰打断他们的对话,至于你们的朋友,会在后天陆续到。我就安排你们后天中午与费可的朋友一起用餐,后天晚上跟邢文朋友用餐。这几天精神绷紧了,你们是情侣,要表现得像情侣,好吗?
冯杰露出职业假笑。
费可乖乖说好的,陆邢文却不置可否。
冯杰心累,这几天俞云作妖,陆邢文心情又不大好了。这位大爷向来情绪化又充满艺术家的神经质,他真怕他在婚礼现场撂挑子不干,大喊这是一场骗局。
冯杰只好私下叮嘱费可,万一陆邢文有什么不对劲,配合他一点,掩饰过去,然后立即通知他。
费可却不开窍地跟他说,陆邢文是影帝,不用担心,他演得非常好。
嗯,他是陆邢文的经纪人,他还不知道陆邢文是影帝吗?可影帝也不一定愿意在亲朋好友面前演戏啊!
可接下来的几天,陆邢文的表现好得冯杰怀疑他是不是偷偷给自己写了一个剧本,深深沉浸在自己的新婚角色里。
第十九章 一场众人皆知的婚礼4
下午三点多,陆邢文跟费可到了酒店大厅,等待迎接双方家人。
两人坐在侧边咖啡厅里的藤编沙发,陆邢文在阅读一本文学小说,费可则对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发呆。悠闲又安静的午后,棕榈树在玻璃窗外轻轻晃动树叶。
费可转头看陆邢文。
陆邢文很专注,一手捧着小说,一手时不时翻页。暗红色的硬皮本上,写着书名,有点看不清。费可百无聊赖,想稍稍凑近点,看看影帝在看什么书。
看什么?
陆邢文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仍保持看书的姿势,视线甚至没从书页上移开,随着话语,又翻了一页过去。
被抓包的费可有些尴尬,喃喃说:没什么……
陆邢文将书合上:我跟你说说我的家人吧,你了解一下。
费可点头。
我父母二十年前就离婚了,我妈妈等会跟现任男友一起过来,你不要喊错爸爸。
费可:……好的。
陆邢文接着说:我爸爸是名外科医生,完美要求者,喜欢吹毛求疵,你别理他。
费可:……这、这,不理好像不大好。
你见到他就明白了,他跟我妈妈离婚后又结过两次婚,均以离婚收场。他跟我姑姑一家过来。我姑姑可能会问些问题,你能回答就回答,不方便回答就沉默。
费可:……
说说你的家人。陆邢文看着他。
我……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不知道我爸爸去哪里了,他离婚后就没了消息,所以这次我没法邀请他。
妈妈说,他是为了逃避抚养的责任,把费可抛弃了。
我妈妈后来又跟我继父结婚了,我继父是出租车司机,脾气很好,对我很和善。后来又生了我弟弟妹妹,是双胞胎,刚出生很可爱。费可想起他们小时候傻乎乎肉乎乎的样子,不禁笑,现在上初中了,就是我妹妹心脏不好,经常休病假在家。
陆邢文点点头,表示清楚了。
确实是境况不太好的家庭,后来家庭主要的经济支柱又出了事,雪上加霜,整个家可以说是垮了,连房子都卖了。
在那样的情形下,换做陆邢文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能使一切变好。
费可……
陆邢文抬头瞄了一眼对着落地窗发呆的男生。
一张脸还有点稚气,特别是眼睛,单纯又亮。
在经纪人找上他,几乎是立刻就做了决定,此后再也没露出过悔意。
下午三点多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费可头发丝上,微微镀上一层淡金色光芒。这样一个少年,看上去像个备受呵护的美丽娃娃——谁能想到他竟这样果敢、坚强。
最先到的是陆邢文的妈妈何婉婉,跟她男朋友高先生一起来的。她是位极其美丽的妇人,一身珍珠白的优雅长裙,长发挽成一个发髻,牵着她的男友,款款走到费可面前。
她是位芭蕾舞者,连走路也仿佛迈着舞步一般优雅。
你好呀,小朋友。她笑眯眯地说,长得真好。
陆邢文牵起费可的手,礼貌地朝他妈妈的男朋友问好,介绍费可。费可吓了一跳,没想到陆邢文会突然牵他的手,下意识想挣脱,被陆邢文牢牢拉住。
这是费可。
您好。费可忙问好。
何婉婉笑眯眯:应该叫我妈妈啦,别这么客气。
妈、妈妈好,叔叔好。费可卡了一下,改了口。
高先生是位英俊的男士,年纪与何婉婉相当。他看上去与陆邢文并不熟,只是礼貌客套地说了一些祝福的话。
陆邢文问他妈妈:晚上一起用餐吗?还是要休息一下?
何婉婉揉揉额角,抱歉地回答:不了,我有些累,我们在房间里吃吧。
好。陆邢文点头,晚上可以去做做水疗,他们的水疗馆很漂亮,看得到珊瑚。明天宾客会陆续到,我们得接待一下。你跟高先生好好玩吧,我让助理联系你们安排。
谢谢。何婉婉道谢,与高先生先行离开了。
接着是陆邢文的爸爸,冯杰有意将他们错开。陆邢文的爸爸陆德元年近六十,长相英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挺直了背。在南亚热带小岛,衬衫的扣子仍扣到最上面一颗,神情严肃。
陆邢文的姑姑一家则有些闹腾,姑姑姑丈,带着陆邢文的表弟表妹,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他们一见到费可就很兴奋,表妹吴琳琳喊:天啊,你的脸好小好精致!皮肤好好!
表弟吴明达也喊:我同学都问我,你表哥要结婚了你知道吗!表哥真的不够意思,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在新闻上看到才晓得你是他男朋友!我有个女同学很喜欢你,你帮我签个名送她吧。
陆邢文深吸口气,费可能感觉到他的不耐烦,深怕他当场发飙。
好的,好的,回头我让助理拿给你好吗?你们累不累?要不要喝点什么?我让侍者来……爸爸好,姑姑好,姑丈好。
费可焦头烂额,点了果汁、甜点给表弟表妹,又请长辈坐下。
陆邢文的爸爸除了刚见面问了好,其余时候再没开口说过话,只是沉默又严肃地坐着,神情跟陆邢文如出一辙。
姑姑就比较热情,问了费可几个问题。
表弟准备考东明大学的研究生,他读的是经济管理,费可认识这个系的老师或学生吗?
费可跟陆邢文是怎么认识的?
陆邢文从小严肃,跟他爸一样,费可要多多包容他。
准备婚礼累不累?
这样的酒店要花不少钱吧?
诸如此类。
等到表弟表妹喝完果汁吃完甜点,终于走了,被服务员领着,兴奋地往别墅去了。
傍晚六点多,费可一家到了。
全家人都穿着新衣服,由服务员领着,紧张地走进酒店大厅。
费可站起来,快步奔向他们。
陆邢文在他身后缓缓走着,看着他。
弟弟妹妹看见费可,高兴地喊:哥哥!扑上来抱住了费可,紧紧围着他,两张小脸兴奋得通红,吱吱喳喳争着说旅途见闻。
飞机好吵,轰轰响!
爸爸好笨啊,出门才发现忘记拿护照,又让司机开回去拿!
好漂亮啊,这里好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