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陆邢文从地上爬起来,指指剧本:“你再重新看一遍这几页剧本,再分析一遍空平易这个人物。”费可其实已经把剧本背下来了,但他仍重看了一遍。
陆邢文提问:“空平易为什么要夜里到藏书阁看书?”
费可:“恩,因为他是个武痴,废寝忘食。”
陆邢文:“他为什么有鲛人珠?”
费可:“……他是年轻一辈弟子里的佼佼者,可能师尊给的?”
陆邢文:“有人进来,他为何要收起鲛人珠,偷偷藏起来?”
费可:“他想吓吓对方。”
陆邢文:“什么样的人会想吓吓对方?”
费可:“额……”
陆邢文:“记下来,回去好好想。接下来,他看见了公良兴秋穿着杂役的衣服,为什么不把他赶走?”
费可:“额……因为……他觉得藏书阁大家都能进来看书?”
陆邢文:“他为什么坦诚相告公良看的书他看不懂?为什么公良明明是杂役,他却不耻下问,向他请教书里的内容?”
费可:“因为……因为他是武痴……”
陆邢文叹了口气:“你认识一个人物,要从现实出发,将他与现实联系起来。比如他的某一部分像你,或者像你身边的某个人,你可以把这一部分拿出来加工,基于现实的,总是容易令人产生共情。听懂了?教人真费劲,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不得不说,陆邢文虽然很快没了耐心,但给了费可不少启发,费可按照他的方法,重新分析起空平易这个人物。
他又打了两天游戏,游戏进度到达四分之一,空平易又多了很多剧情。
游戏了多了一段在剧本里没有的剧情。
空平易在藏书阁遇见几次公良兴秋后,渐渐跟他熟悉起来,将自己的鲛人珠送给公良兴秋,方便他深夜能在藏书阁看书。
“你看得懂啊,你看懂了就能跟我说了。”空平易面对公良的推拒时这么说。
有一天,空平易接了师门任务,去深山里打魔物。他叫上了公良兴秋,还有师姐,三人组队打怪。
这段在游戏里还挺长的,费可打了一天,但在剧本里全部删掉了。
空平易三人千辛万苦,终于完成任务,打败魔物,得了铸剑的材料——魔爪。
空平易跟公良兴秋又做了一堆任务,完成了铸剑,得到了一把好剑。
仙华宗为之沸腾,年轻一辈里,还未有人能够铸出这么好的剑。空平易是个剑痴,当然乐坏了。
然后他把剑送给了公良兴秋。
一个根本没学过剑的杂役。
所有人都不明白,连公良兴秋自己都想不通。
而空平易只是说:“你不是缺一把剑吗?正好我有一把。”
正是因为这把剑,公良兴秋开始真正把空平易当成朋友。
费可突然发现,空平易跟一个人很像。
那天欣姐跟他打电话,说陆邢文工作室已经谈好两千万捐款的事了,将钱转过去到账的日期也已经谈好。
“很迅速,一次给清。陆影帝是真的捐,不是假捐,不是做面子。”欣姐感叹,“你说他这是为什么?我真是想不通,要说不是为你,为什么要捐给你的母校;要说是为你,这钱为什么不直接给你?两千万啊!”
就是在听完欣姐话的一瞬间,费可突然觉得,空平易跟陆邢文,很像。
第二十六章 关于陆邢文的一切1
陆邢文说,认识一个人物,要从现实出发。
费可发现陆邢文说的很有道理,当他把空平易跟陆邢文联系起来后,他发现,空平易理解起来,如此容易。
空平易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空平易跟所有人关系都好,因为他只追求武学的真谛跟兵器的极致,对其他的东西——师兄弟之间的竞争、门派里的地位高低,没有兴趣,也不参与争斗。
他把自己最好的剑送给籍籍无名的公良兴秋,并不为什么,只因为他想这么做,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他是一个纯粹的人。
这一点跟陆邢文一样。
空平易跟公良兴秋,还有路上遇到的伙伴们一起冒险,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目的。
公良是为了追查自己的仇人,有的人是为了得到魔尊至宝一步登天,有的人是为了仙法秘笈。
而空平易,是为了寻找任何跟仙华剑有关的线索,亲眼见见这把传说中能撑起一个门派的神兵,见识见识仙华剑的锋芒。
他甚至不是为了得到仙华剑,只是想看看它。
公良问他为什么,他说,不为什么,只是心里有这么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他,去寻找仙华剑。
陆邢文已经拿过两座影帝的奖杯,片酬千万,代言费不计其数。
可他仍然如此认真地对待每一个剧本,全身心投入。
从第一次约会开始,他建议费可请形体老师,到费可接了新戏,他给他请了表演老师;再到现在,自己难得的假期,忙着看剧本看原作,仍抽出时间来指导费可。
他并不为了什么,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
费可突然想了解了解陆邢文。
他们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夫了,可他对陆邢文的了解却几乎为零。
费可瞄了一眼在外面吹着海风朗诵剧本台词的陆邢文,偷偷打开网页,搜索起陆邢文。
他进了陆邢文的贴吧,里头是花式乱吹,还有陆邢文的作品列表。除了几部商业大片,其他的作品费可都没看过,只是把片名背了下来,还背了故事大纲……
费可是没有文艺细胞的人,向来不看文艺片。更何况这些国内导演的晦涩小成本文艺片,实在是折磨人。
费可决定从陆邢文的第一部 电影开始看起。
他把电脑搬进房间里,深怕被陆邢文发现他在看他的电影。虽然陆邢文曾经说过,看优秀的作品也是演员的功课之一,但总觉得被发现了很尴尬。
陆邢文的第一部 电影《灰色》是在他十九岁时拍的,那时候他大二,是国立电影学院表演系的资优生。导演到系里面挑人,老师推荐了他和另外几名同学。导演见过他的戏后,当即拍板决定就是他了,其他人连看都没看。
这就是天才的出道。
《灰色》讲述的是一位十七岁的少年小宇,挣扎在即将破碎的家庭跟繁重的学业之间,开朗的好朋友晓杰是他精神上的唯一支撑,突然有一天,晓杰自杀了。小宇想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人却都不愿意告诉他。小宇只好自己开始寻找晓杰之死真相。
那是十九岁的陆邢文啊。
新鲜得像清晨的第一株青草。
陆邢文的脸还是现在这张英俊的脸,不过是青涩的、稚嫩的。他剃了一个平头,很干净的少年,眉眼像是用炭笔画的素描。
他就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一个十七岁的中学少年,穿着宽松的运动服,一双简单的球鞋,松松垮垮背着一个双肩包。
可他又是那么漂亮,他一出场,所有人的目光立即被吸引过去,画面里的其他人再也不重要了,观众只看着他。
他一开口讲话,费可就知道,他不是陆邢文,他是小宇,他是那位阴郁压抑的少年。他在电影里所有的情感都是那么真实,那么自然,完全没有表演的痕迹。他在听到好友死讯时的错愕、茫然,令费可感觉心揪着一样疼;他在寻找好友死亡真相时,受到的老师、家长、同学的忽视,令费可愤怒;他在好友房间里,收拾好友遗物时的悲伤,令费可不知不觉流了泪。
费可早已知道电影的结局,也早知道晓杰自杀的缘由。他背过故事大纲了,可当看到影片的最后,受到所有人忽视的小宇终于找到晓杰的日记本,他安静沉默地看完晓杰的日记,一个人待了很久。
导演并没有把晓杰的日记内容告诉观众,但影片从头至尾透露出的线索,无一不引向真相。当最终小宇低头,轻轻亲吻了日记本,这个真相终于盖章确认。
影片的最后,就停留在小宇亲吻日记本的侧脸上。
那是被精心调试后的灯光照耀的完美侧脸,小宇的脸几乎埋在阴影里,可透露出的悲伤却穿过屏幕,浓烈地击中了费可的心。
陆邢文靠着这部电影,同时获得了当年金羽奖最佳新人跟最佳男演员的提名,最终摘得了最佳新人,引起轰动。
从此星途顺遂。
直到今年。
看完《灰色》,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费可思绪翻涌,完全不想睡。他打开电影网站,搜索《灰色》,激动地打下一连串五星,接着开始翻评论翻到凌晨三点多。
他把所有吹捧十九岁陆邢文的文章都点了赞,挨个看了一遍,看大家分析晓杰是不是爱上了小宇,这是不是在影射边缘人在社会、在校园的艰难处境。又看真爱粉吹十九岁陆邢文的美貌,倾国倾城,谁能不爱上他。
顺着真爱粉的账号,他又翻到了许多关于陆邢文的文章。知道为了拍《灰色》,陆邢文回中学校园,在高三班级以插班生的身份待了两个月,像一个真正的高三生一样,每天做练习卷到十二点,每天小测,然后被老师罚抄。两个月收到十几封情书,被老师一再叫到办公室,劝他不能早恋。所有的师生都不知道他已经是大学生了,都以为他是真的高三生。他参加了两次月考,第一次因为离开高中太久,考得很不好,陆邢文觉得丢脸,拼命学习了一个月,第二次进步了三百多名,震惊全年段。
结果月考成绩刚公布,他就体验完高三生活,进剧组拍戏了。
费可闷笑,这确实像是追求完美的陆邢文会做出的事。
感谢因特网,十二年过去了,依然保留着许多年少陆邢文的痕迹。费可才能看到十二年前拿奖的他。
那一年陆邢文的粉丝飞速壮大,他有了后援会,有了粉丝团。
但他却收心,继续大学学习生活,到了大四,才接拍了第二部 电影,也就是《一天》。
正是这部片,使他拿到了影帝奖杯。
费可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一早又爬起来,吃完早饭,躲进房间里看《一天》。
电影开场半小时,费可就昏睡过去,直到下午才醒。
电影版的《一天》,也就稍微比改编成实验话剧的版本好一点吧。这部片,很多真爱粉都大呼看睡着了,连陆邢文的美貌都不足以支撑看完这部晦涩的文艺片。
下午,费可打一会游戏,看一会《一天》,终于坚持看完了。影片很晦涩,但陆邢文在里头的表演依然是出色的,十分出色。
影片讲述的是出社会工作了三年的社会人士何嘉勇的一天。
陆邢文为了这部片,到厉风集团底下的公司实习了三个月。彼时离《灰色》上映已经过去了一年多,陆邢文几乎没有露面,基本没有人认出他。偶尔有普通员工疑惑,陆邢文就说自己是明星脸。
他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在厉风集团公司里,当一名实习生,当了三个月。
而后拍出了《一天》,他最优秀的作品之一。
费可越翻看陆邢文的帖子,越发觉得陆邢文是个认真到超乎寻常的人。
他是有天赋的演员,却还有超乎寻常的努力,真心热爱表演,热爱自己的工作。在《灰色》上映获得空前成功,他人气最顶峰的时候,他选择什么工作都不接,回归校园,所有人大跌眼镜。当他接了《一天》,黑子都唱衰是个毒饼,导演每次除了提名,什么奖都没得过,还是票房毒药。可他最后却拿了影帝,大家又开始称赞他韬光养晦,眼光独到。
但费可明白,或许真相只是,他顺从本心,只接好的作品,根本不在乎票房、奖项。
就像空平易,顺从本心,他只是喜欢剑,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拥有这把好剑。
费可突然开了窍一般,狂飙了五千字空平易人物小传。
假期的最后一天,陆邢文跟费可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