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节
沉吟片刻,陈述决定还是和他好好聊聊。毕竟,大家同事一场,而且他喜欢看王信此时失魂落魄的模样……住院部门口人来人往,着实不是聊天的地方。特意去找一间咖啡店坐着聊,大家没有这份交情也没有这份心境,万一刚刚坐下就把话题聊完了,那不是彼此都尴尬的不行?刚刚送上来的咖啡又让人打包带走,人家服务员也不乐意啊。
所以,他们俩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同时在医院门口的树萌下站定脚步。
大家也只有这么几步的情份。
王信主动提出要和陈述聊聊,但是当真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又不知道如何张嘴了。
沉默良久,在陈述正想着要不要假装自己有事先走的时候,王信终于开口了,说道:“你最近没有和凌晨联系吧?”
“没时间。”陈述说道:“再说,我有女朋友,为什么要和别人的女朋友联系?”
“我和凌晨分手了。”
“哦。”陈述说道:“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王信有些烦躁的扶了扶眼镜,说道:“我并没有对不起她。我给了她房子,我给了她钱,能够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钱,这是无数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她们拼搏一生,也不可能得到这么多的东西。”
“所以呢?”陈述冷眼旁观,看着王信问道:“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
“可是,我终究还是觉得对不起她。我对她有过承诺,说过要照顾她一辈子。如果她没有出这场车祸,我的心里对她就只有厌烦甚至仇恨。因为曾经犯过的那些错误,我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已经用金钱为自己赎罪。但是,她出事了,听说伤得还很严重……我的心里又觉得对她有了愧疚。毕竟,是我决定放弃她的。”
“我别无选择,你知道吗?”王信看着陈述,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我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我没有其它的选择。我是一个男人,我想要得到我需要的一切,我也要做出应有的牺牲……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就能够成功。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
“我不明白。”
“……”
王信表情呆滞,心里琢磨着自己找陈述这样一个家伙来做倾诉对象是不是个错误?
第266章 你说的对!
和预想的不太一样,看起来谈话没有立即结束的趋势,平时眼高于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公子哥今天的忍耐力惊人,就连陈述都在心里惊诧不已。
「他怎么还不动手打我呢?」
陈述把果篮放在地上,十几斤的份量,一直提在手里还是挺沉的。
陈述看着王信,说道:“我讨厌你,这件事情你知道吧?”
王信点了点头,说道:“知道。我也不喜欢你。”
“你看看,咱们俩还是有共同点的。”陈述大乐,说道:“这人啊,就怕沟通。一旦认真的沟通起来,你就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讨厌一个人了。”
“……”王信的心里更难受了。
自己这不是自找苦吃吗?为什么要招惹这样一个毒舌界的大魔王?
“我为什么要理解你?”陈述脸上带着冰冷的笑意,一脸嘲讽的说道:“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家伙,起点比我们高,平台比我们好,拥有的比我们多,正如你之前和我说过的那样,你现在掌握的资源、人脉以及能够调动的金钱,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都遥不可及的……”
“你用你天生自带的光环抢走了我喜欢的女人,现在却告诉我你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还厚着脸皮说你没有别的选择,想要拥有就必须要懂得舍弃……你舍弃的是什么?舍弃的是我曾经用心呵护的女人,是我求之不得的爱情,是我发誓要一辈子守护在她身边的婚姻。”
“我不懂你们豪门的生存法则,我也不想知道你们有钱人的优先等级是如何排列的。我不知道你的压力从何而来,我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些。我只知道,倘若我爱上了一个女人。我会倾尽全力的对她好,呵护她、照顾她、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我曾经也这么想过,我……”王信说不下去了。
他确实想过要好好的对待凌晨,甚至也偶尔想过携手走进婚姻殿堂这样的事情。但是,父亲和凌晨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倘若选择了凌晨,父亲是不会轻易将华美交付到自己手上的。用父亲的话来讲就是,他不确定最终华美是姓「王」还是姓「凌」。凌晨的野心太大,或许一个华美都难以满足。
所以,王信做出了选择。
他选择了失踪,选择了逃避,直到凌晨主动和他联系,告诉他自己的分手条件后,他才如释重负……对于你这种利益主义者,我给了你房子和钱,就不会再有任何情感上的亏欠了吧?
可是,自己为什么还如此的难受如此的患得患失呢?
“你怎么样?”陈述追问着说道。对于他不喜欢的人,你越是难以出口的话,我越是想再问上两遍三遍十几遍。“你像是清扫垃圾一样的把她清扫出你的世界?不同的是,清扫垃圾需要一个保洁阿姨和一个垃圾袋,清扫一个女人一段感情只需要一套房子和一笔钱而已。有什么区别?你付出的也不过是另外一个昂贵的垃圾袋而已。”
“你说的对。”王信抬头和陈述的眼神对视,点头说道:“凌晨是一个利益主义者,她因为利益而抛弃你选择了我。我也是一个利益主义者,我因为华美而抛弃了凌晨,我的父亲也是……我们都是利益主义者。我现在知道父亲为何如此的讨厌凌晨了,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你最讨厌的人其实就是你自己。所以,我们注定了没办法成为一家人。”
“你这么说……”陈述有些无趣的耸耸肩膀,说道:“我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我知道,你恨我,你气我。你想报复我。这些都无所谓。我就是觉得,我的这些情绪这些感受你能懂……我也没办法向别人去说,也不知道谁愿意来听。”
“那是因为你没有朋友。”陈述说道。
“对,我们这种人没有朋友。也不会有人愿意和我们这样的人做朋友。”王信说道。“在面对利益上的抉择时,情谊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我有。”陈述说道。
“……”
“你准备怎么办?”陈述问道。
“什么怎么办?”王信愣了一下,反问着说道。
“你和凌晨,你准备怎么办?”陈述问道。“原本这件事情我不应该掺和,我也没有掺和的必要。我有了自己的爱情,有了孔溪,我现在生活的很幸福。我的幸福你都想象不到。凌晨也好,你也好,都和我的世界没有任何关系。就当是满足我的好奇心吧……你准备怎么处理和凌晨之间的感情?”
“处理?已经处理好了。”
“也就是说,你只是在我面前随便抱怨几句而已?让自己心情舒服一些?如果能够得到我的支持或者谅解更好?没有也无所谓?”
王信想了想,说道:“是的。我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废物。”陈述说道。
“陈述……”王信怒了。
陈述弯腰提起果蓝,说道:“浪费时间。”
说完,转身就朝着停车场方向走过去。
走了几步,陈述又停下步伐,看着王信说道:“你还记得吗?”
“什么?”
“我辞职的那天,你对我说过一句话。有些距离,不是十年八年的努力就能够到达或者缩短的。”陈述说道。
王信表情错愕,心想,我说过这句话?
「确实说过。」他想起来当时的场景了。毕竟,时间还没有过去太久。
“你说的对。”陈述说道。“有些距离,不是十年八年的努力就能够到达或者缩短的。因为……”
陈述对着王信伸出一根手指头,想了想,又把那根竖起来的中指给弯曲成一个拱型,说道:“只需要半年时间就够了。”
“……”
……
陈述走了。
王信呆愣当场,目视着他的身影远去,也目视着他开车从面前穿了过去。
直到车的尾巴也消失不见踪迹,他才终于从那憋气委屈的愤怒状态中回过神来。
“该死的东西!”
他猛地把手里的果蓝甩了出去,透明的包装纸撕裂出巨大的口子,竹伐篮子里面的杨梅、荔枝、蓝莓还有香梨猕猴桃等水果滚落一地。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王信逐渐的冷静下来,他拍拍自己滚烫的脸颊,说道:“王信,你真是个废物。”
他抬脚朝着停车场走过去时,视线扫到了医院门口的一排小吃排档。有卖凉皮的、有卖混沌饺子的,有卖瓦罐汤和经济快餐的,还有烤红薯的小车。
凌晨非常喜欢吃烤红薯,刚刚认识的时候,经常看到她捧着烤红薯吃得香甜。有时候公司加班,晚餐或者宵夜就是一个烤红薯。每当她吃烤红薯时,给人的感觉就是那是全世界最美味的食物。
王信不喜欢烤红薯,总觉得路边的东西不卫生,而且吃太烫的食物对咽喉不好。凌晨安利过几次,都被他拒绝。喂到他嘴边,也被他推开。所以,后来凌晨也逐渐的不吃了。
王信走到烤红薯车前,说道:“给我一个烤红薯。”
“好唻。”大嫂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从炉子里抓出来一个烤红薯上秤包装。
王信付了钱,学着凌晨的模样撕开烤红薯那层黑色的外皮,露出里面鲜艳欲滴的果肉,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滚烫、鲜香,好吃的让人想要流泪。
王信的眼泪也确实流下来了。
第267章 永别!
陈述并不理解王信,更不原谅凌晨。
背叛了自己的情侣,抢走了女友的上司,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发生了一些矛盾,关系出现了裂痕,然后自己就急急忙忙的站出来调解说和……
「我看起来像是有病的样子吗?」
倘若这样的两个人都值得同情的话,那么,当初受伤最深的自己又当如何自处?
当他失恋又失业,行尸走肉般的在街头晃荡就连鞋跟走丢了都不知道,当他吃一口青椒盖饭都要被呛得流眼泪,当他为了不让别人也不让自己看到自己的软弱一次又一次的跑到沐浴间洗澡其实主要是为了冲洗掉流出来的眼泪,当他一身污水被行业封杀求职邮件和电话被人一次又一次的给拒绝绝望凄凉的躺倒在客厅冰凉的地板上……他承受的这一切,谁来给予他理解?谁又会给予他同情?
天可怜见,在他最艰难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孔溪。
那个天使一样的女孩儿降临在他的世界里,让他有了立身之所,有了安心之地,有了今天所拥有的一切。
他愿意投入自己全部的热情和爱去回馈她,她也值得自己这么做。
而王信呢?不过是一个被父母家庭宠坏了的公子哥而已。志大才疏,又好高鹜远。满心想要成就一番伟大的事业,却被现实抽了一记又一记耳光。
他知道自己对凌晨的感情,但是却因为即将到手的利益而将其舍弃。他不会去挽回凌晨,因为他不可能放弃自己想要得到的利益。
他爱凌晨吗?或许会带有一些感情吧。但是,他更爱自己。
在他的人生序列之中,「我」排第一位,其二就是利益。
凌晨呢?
凌晨和王信的性格是一样的,她的人生序列也同样的是:我、利益。
这也是他们彼此吸引,却又最终只能分道扬镳的原因。
他们是同一类人。谁会喜欢另一个自己呢?
当然,在得知凌晨遭遇车祸之后,陈述还是选择前去探望。正如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过去看看一样。
「我讨厌你,但是没讨厌到让你去死。」
大概就是这样一种有限度的豁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