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节

    刨开面上沉积的灰层，露出来的，是满满的不堪和满目疮痍。
    南方省，她们都回不去了，早已回不去了。
    她固执地又往下一座城去。
    飞机在半路遭到炮弹拦截，密集的追踪导弹铺天盖地的飞过来。
    灰雾异能覆盖在飞机上，挡住导弹，黑雾异能将其融化。
    风倾然坐在苏市风氏大楼前，没等来一个人。大楼空了，街道也空了，从机场过来的一路，像发生了瘟疫般一个人都没有。她对苏家并不熟，苏家的先祖是一个狩猎队长，是风部众多狩猎队长之一，并不出众，风倾然只知道有这么个人，记得他是国字脸，笑爱，很亲和，很受属下喜欢。
    他的后代很优秀，带领家族崛起，有了如今的地位。
    她在苏市的风氏大楼里坐了一天，没有等来任何人，她也没做任何事，带着跟随来的两个风家人离开了。
    之后，她连续去了三个城市，遇到的都是苏市的情况。
    到她去接人的第九天，也就是去到第七个城市的时候，那城市已经没有人了。一座巨大的山脉把半个城市埋在了下面，另外半座城在地震中变成了废墟，又遭到了异兽和异植的袭击，其中还有一头巨型异虫王。
    飞机刚降落在机场，异虫王便出现了。
    风倾然仗着黑雾异能的优势，加上些柳子澈用的毒，杀了异虫王，她搜遍全城，没找到一个活人，只找到很多很多各式各样的异虫、异兽和异植。
    她没接回一个人，只给柳子澈带回去一条极其罕见的灰雾异虫王尸体。
    柳子澈虽然从风倾然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可她看实时新闻和网上言论就能知道了风倾然遭遇过什么。她没劝，努力了，做了，哪怕结果是最坏的，至少得到的是死心，而不是遗憾。
    她只是有些心疼。有些事，不做，会后悔会遗憾，做了，多做多错。
    风倾然去到第八座城市——洛城。
    飞机落在洛城机场时，机场的人正在和异兽战斗，普通人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正在抵御一群野兽群的入侵。那群野兽的绝大部分都是普通兽类，里面夹杂着几头e级异兽。机场的二楼是人，一楼是野兽群。人和异兽隔着楼，打得不可开交。好在现在的楼建得结实，在建的时候就考虑到防治野兽和异兽，再加上机场有防御设施，遇到这么一群野兽倒是不怎么费事。不过，周围有异兽肆破坏过的痕迹，大概是在a级。
    机场没塌，一些高楼还矗立着，受灾似乎不严重。
    她扫视圈周围，缓步下了飞机，便感觉到机场大楼方向有很多异样的视线传来，那些跟野兽战斗的人齐刷刷地朝她看来，气氛似乎有瞬间的安静。
    风倾然有种她要被扔臭鸡蛋的感觉。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叫，“我去，飞机，外面来的飞机，天上飞下来的飞机！”
    风倾然：“……”
    紧跟着，她看到有人拿望远镜朝她看来，然后，那人难以置信地揉揉眼，又再仔细地反复地看了看，然后出声变了调的大喊：“是风大首领，是风倾然大首领！军团长说得没错，她们……她们真的来了……快……快……”
    旁边有人喊：“快去报告军团长——”
    又有人喊：“风倾然来了！”
    “战神她们来了！风大首领她们来了——”
    风倾然：“……”她看着激动的人群，听到他们的欢呼，见到他们像突然打了鸡血似的冲过去飞快砍光野兽群，朝着她狂奔过来的人群，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有点怕！
    这些人——好诡异！
    第475章
    人群很快到了风倾然的面前。
    风熤和他大姨风敏吓得一起缩在了风倾然的身后。
    风敏更是紧张地抓紧风熤的胳膊，女强人的气场在这种诡异的待遇面前，也有点hold不住。她半点都不觉得丢人，没见自家老祖宗都退了半步吗？
    她家老祖宗的仇恨拉得那么高，甚至还被导弹迎接过，洛城这是闹哪一出？
    很快，风大首领的消息随着人群奔走相告，在机场飞快传开，离他们最近的人群已经奔到近前，里三层外三层地把风倾然、风熤和风敏围在了中间。
    那些人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激动，像是在困境中见到救援和希望。
    风倾然弄不清楚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好一会儿才发出自己的声音，“我是来接人的。”
    她的话音出口，有人爆发出欢呼，有人哭泣，有人和身旁的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似乎是在说“得救了”，更有人激动地对身边的人说：“风大首领来接我们了！”
    风倾然：“……”她很想说她是来接风家的员工和产业的，可她说不出口。她其实想接走更多的不是风家的人，可她知道……她能到洛城，能再继续一座座城地接人，她只是把一件想做的事坚持做完，走完所有的城，彻底死心。南方省十四城，她已经走了一半了。
    很快，有一支十几人的异能者队伍飞快赶来。
    他们全是a级以上的异能者，跑步而来，几乎个个带伤，身上还在淌着血，像是刚下战场。
    最前面的是一个b级异能的女孩子，十七八岁的年龄，像高中生，头发剪得像狗啃的，一看就是用手里的剑自己削的。她的脸上身上带着血，盔甲上还有异兽划过的爪痕，见到风倾然，抹了脸上的血和汗，说：“我叫洛佳佳，是洛城的军团长。”向风倾然行了一个军礼，声音有些哽咽，眼圈泛红。
    风倾然盯着那一张与洛一心酷似的脸，问：“洛一心的后人？”
    洛佳佳点头，说：“是。”她见到风倾然的视线落在她肩膀上的军团长徽章上，似乎不信她是军团长，用力地抿抿嘴，说：“我家就只剩下我了，所以我把我爸的徽章戴在肩膀上，担任了军团长，刚上任……五天。”她伸出五个手指，说完就哭了。洛家世代单传，传到她是第六代，她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前后战死，就只剩下她了。她擦了泪，说：“爷爷死前对我们说，让我们坚守下去，哪怕传不出信号，你们很可能……仍然会来。一个市级大城没有了消息，总得来看看。”
    风倾然对洛城的情况一头雾水。她问：“洛城传不出信号？”
    洛佳佳说：“传不出信号，什么信号都传不出去，出去的人再没回来过，也联系不上。”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您的飞机有信号？”
    风倾然对洛佳佳说：“你稍等。”她回到飞机上，让机长启动飞机，查看信号。
    飞机设备没有任何信号，所有电子仪器设备都像是坏了，信号发出干扰的电流声。
    机长说：“我刚进入洛城市上空的时候，仪器突然失灵下坠，但两秒钟过后就又恢复正常。”
    风倾然轻轻点头。那是她感觉到有股诡异感靠近，紧跟着飞机突然下坠，释放出了异能波和灰雾异能护住飞机。
    她把洛佳佳叫上飞机，询问情况。
    洛佳佳告诉风倾然，先是发生了七级地震，无法确实震源在哪，之后又突然降温，跟着全城没了信号，经常有各种各样的异兽群或异兽异植莫名其妙地出现，袭击人群，甚至有时候会突然出现在别人家里或者是大楼里。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口失踪，有些是可以确定遭到了异兽袭击，但有些是消失得莫名其妙。洛城原本有将近三百万人口，到现在，大概只剩下二十多万了，已经全部迁到各避难点。机场、各大车站和进入城口都是她特意留人的，就是等她们。
    洛佳佳说：“爷爷说，有林总司令坐镇南方省，洛城失联，她一定会派人来，即使s级异能者进不来，还有你们，如果情况太棘手，她一定会请您们来的。我□□奶奶在笔记里写了很多关于您和其她三位的事，我也认为你们会来。”
    风倾然轻轻点点头，释放出异能波进行全城搜索感应。
    很快，地下传来一丝异样，有什么东西瑟缩了下，紧跟着，一股刺耳的电流音灌进她的耳朵，同时脑海中有什么炸响了一声，震得她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风敏及时扶住风倾然，喊道：“曾祖姑姑。”
    风倾然只觉电流声直往耳朵里钻，耳朵里全是耳鸣声，脑袋都快炸了，异能都有点不受控制。她以灰雾异能裹住自己，那声音才逐渐消失。她脸色煞白地跪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所有人都退到了距离风倾然近百米外，还做好随时跑得更快的准备。他们见到风倾然似乎没再往外释放异能，这才靠近。
    风敏后怕不已，要不是洛佳佳反应快及时拉走她，她就被自家老祖宗失控的黑雾异能给灭了。
    洛佳佳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问：“风大首……”话音没落，脚下突然震动，似是发生了地震，但那声音正在迅速靠近，似乎是从地下传来的。
    风倾然释放出异能波，朝着没人的地区，拔腿就跑。
    洛佳佳听到那声音飞快靠近，还有电流杂音出现，顿时预感到不妙，果断下令：“所有人立即撤出机场。”她看风家来的这两个都是普通人，喊了声：“风敏姑姑，风熤哥可，你们跟我走。”护着他俩，赶紧撤。
    风熤问：“什么情况？”
    洛佳佳把风敏交给身边一个女性手下，把风熤扔给一个男性手下，跑得飞快，头也不回地说：“大异兽。”没露面就让风老大跪地上了，一出现就把风老大吓跑的那种。
    她跑得很快，那东西来得更快，震感从脚下滚过去，直奔风老大异能波的方向去。
    洛佳佳停了下来，就近找高楼，飞快地爬上去，抬起头朝着远处望去，就见远处一座人都撤走了的大厂房的地面突然炸开，空气中有什么震了一下，她的眼前晕了下，耳朵里的耳鸣声不断，紧跟着就看到一团白茫茫的东西从地下钻出来，那东西有点像高压电球。
    高压电球一出现，更可怕的异能波突然释放出来，她的手腕上的异能探测器炸了，炸得她的手腕鲜血淋淋，可她顾不得去看她的手腕，因为她见到那废厂已经全部笼罩在黑雾异能中，尖锐的“咝咝”电流声像穿耳膜音响起，那声音持续了足有十几秒才消失。
    洛佳佳回过神来时，她趴在地上，浑身的汗水湿透了！
    她身边的人没好到哪里去。
    风敏和风熤晕了过去，口鼻都有血丝渗出来。他俩身边的异能者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去查看他俩的情况，见到没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风家人虽然都是普通人，但架不住有个厉害的老祖宗，身份地位很高。洛家跟风家也算是世交，他俩要是在军团长这里出了事，他们不好交待。
    没多久，风倾然手上提着一块白色的酷似水母的东西回来。
    那东西说像水母，不如说更像一块透明橡胶，还是软胶，果冻质感。
    她回到洛佳佳的身边，问：“现在试试能与外界联系上了吗？”
    他们的异能探测仪都坏了，好在有人还带有手机和通讯器，这查看之下，发现有信号了，有网了。他们兴奋地喊：“通讯恢复了！”然后见到就看到网络版面被风倾然的消息刷屏，什么引地下的黑雾异能怪出来毁灭了宁阳市，什么一个人端了司城市总司令部，总司令部没有一个人逃脱……
    他们面色古怪地看了眼风倾然，把手机给洛佳佳看。
    洛佳佳满脸问号，把新闻看了又看，一脸懵比：什么鬼？
    她把手机扔回给身边的手下，又好奇地看向风倾然手上的“橡胶”，问：“这是什么异兽？”
    风倾然耸肩，说：“不知道，第一次见。”洛城有这么个东西，不会有别的大异兽，解决了她，洛城的危机就解除了。她朝洛佳佳轻轻点头，说：“我们还有事情要办。”瞥了眼那还在拼命翻手机刷新闻的异能者，转身回到飞机上，把那连黑雾异能都没能融蚀掉的异兽王皮扔在了座驾上，又再确定了一遍这东西确实只剩下张皮，没办法复活了，这才让风敏领着她去风敏在洛城的办公楼。
    公司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和异兽战斗过的痕迹，像是被b级异兽侵袭了。
    风敏和风倾然一起检查过大楼的情况，发现并没有人为的暴力破坏痕迹，安保部的武器都取走了。
    风敏调了记录，发现是洛城总公司副总经理和安保部长带着人来领走的。她打电话给安保部长问他在哪，得知正带着人在避难点清理异兽。她问公司怎么样，那边说异兽来袭，死了很多人。安保部长很激动地说，“我们刚才看到机场那边有飞机降落，敏总，是不是战神她们来了？敏总，您看我为公司出生入死的，帮我要个签名照呗。”
    风敏：“……”她看了眼风倾然，问：“老马没事吧？”
    安保部长说：“他？胆子小得跟鬼似的，把我们安保部最能打的两个人调去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能有什么事！”
    这正说着，风敏的手机就接到了马副总的电话。
    风敏说：“老马的电话来了。”她挂了安保部长的电话，接通洛城总公司副总经理的视频电话，就听到那边喊：“敏总，你们可算是来了！救命奶奶耶，可算是来了！”电话里一通鬼哭狼嚎，痛诉风敏来得有多晚，损失有多惨重，痛诉这没良心的都不惦记他的安危。
    风敏躲进总经理办公室卧室，关上了房门，讲电话。“我在山里没信号。”
    “哪座山没信号，你骗鬼呢！你当是洛城呀，哎，别的地方也遭灾了？你躲哪座山去了？没事吧？应该没事，毕竟，咱家有那么牛掰的老祖宗。”
    “你姓马，我姓风，你家哪来的牛掰老祖宗。”
    风倾然：“……”她往外走，朝正探头探脑意图窥探卧室情况的风熤望去。
    风熤说：“我怀疑敏姑姑谈恋爱了，但我没有证据。”
    风倾然：“……”你眼瞎！
    她知道与外界失联的洛城很快会知道外界的消息，网上的那些事，他们都会知道。她不想留下来看那些言论，给匆匆赶回来求签名的安保部长签了名，留下话，“如果有事，就撤到风城。”
    安保部长应了声，“是。”又说：“我们这有超级黑客，网上的事……”使了个眼神，意思是，不管那些是什么牛鬼蛇神，能给查个底儿掉。
    风倾然说：“不必了。”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她出了大街，便见能够启动各种高科技仪器的洛城像是瞬间恢复了活力，战斗机飞上了空中，装甲车出动，街道上的大屏幕亮了起来，正在播报新闻或广告。
    大屏幕上那正在播放风倾然屠灭司城总司令部的新闻画面突然转成了洛佳佳，“风倾然大首领来到洛城，在石料加工厂消灭了困住我们两个月的超级异兽王。这是两个月来，我们等来的唯一救援。网上新闻，我不发表评论，我只知道这两个月里，只有风老大带着人来了，是她救了我们洛城。我的□□奶奶洛一心说风老大是一个值得让人托付后背和性命的人，她说在风部的时候，每当有危险，风老大总是冲在最前面，每当撤退，她都留在最后给大家断后垫背。这句话，我爷爷对你们说过，我爸爸对你们说过，这几天我无数次地对身边的人说，把它当成一个坚持的希望，一个能让我们坚守下去的信念，我们等来了！她一座城一座城地走过来，走过了七座城，洛城是她抵达的第八座城。”她深深的鞠躬：“谢谢她来救了我们，谢谢她没有放弃！”
    风倾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她看着大屏幕上深深鞠躬的洛佳佳，眼眶很湿，布满潮意，最后汇成一滴小水珠。小水珠划过她的脸颊，沾在鼻头，被她轻轻擦去。她轻轻笑了笑，笑中带泪，然后走向机场，上了飞机。
    身后有异能波和急速奔跑的脚步声传来，她回头，便见洛佳佳正飞快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