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瞿琰和瞿怀安谈他们的事,甄兮与孟昭曦继续之前的谈话,二人聊聊天,逗逗孩子,打打叶子牌,这时间便过得飞快了。俞桃休息过精神好了不少,一行人便出外随意走走,天色暗下来之后,府里都挂上了灯笼,不太亮,自有朦胧美感。
甄兮也是将心中的一切杂念都排除,只用心地体会着这“家人团聚”的美好一刻。
晚上吃过晚饭,一行人便各自散开,甄兮随瞿怀安回了沁香园。
甄兮无视了瞿怀安有些期待的眼神,在自己房门口与他道了晚安,便将他关在门外。他在门口站了会儿,到底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又下了雪,天气不大好,瞿怀安本来跟甄兮说要带她出去走走的,自然没能成行。
在府内走自然没问题,甄兮便随着他去了几回孟昭曦那儿,不过他似乎有些事,将她送到后便先行离开,到快晚上时才回来将她接走。
甄兮并不过问怀安在做什么,不如说她很欣慰他有公事可忙,并且还挺认真的样子。
他真的已经长大了。
转眼便到了除夕夜,按照惯例是一家人守岁,甄兮如今的身体好得很,陪着瞿怀安一家人守在砺石轩,一直守过了午夜,远远地听到皇宫那边传来烟花绽放的声音,众人互道新年好,各个脸上都是温柔的笑意。
随后俞桃率先起身,走出堂屋去不远处光看外表便隔壁房间。
甄兮记得初一是瞿怀安娘亲的忌日,往常在承恩侯府,他们不让他祭奠她,但到了护国公府,自然是不同的。
甄兮一直陪在瞿怀安身边,陪着他一起给他娘的牌位上香,忍不住心中默念:您的儿子如今过得很好,请放心。
等回到沁香园已很晚,甄兮照旧在自己房门口跟瞿怀安道晚安,只是见他神情始终有点儿恹恹的,在准备进屋子之前,她顿了顿,叫了他一声:“怀安。”
怀安刚抬眼看她,却见她向前踏了一步,张开双手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她什么都没说,这时候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瞿怀安的神情由微微惊怔到满是惊喜,只是他刚想回抱住她,她却已松开了他,退后一步对他摆摆手道:“快去睡吧,都这么晚了……新年快乐呀。”
瞿怀安收回还没来得及伸出去的手,与她一起迎接新年,又听她跟自己道一声快乐,过去五年来的悲愤怨怼这一刻好似烟消云散了。
没关系,只是五年罢了。接下来,他与兮表姐还有别的五年,十年……一辈子。
“新年快乐。”瞿怀安学着甄兮说了一句,廊下灯笼光下,他的眉眼温柔得像是笼上了一层光。
甄兮扬起嘴角,扶着门框回到屋内,又跟瞿怀安挥了挥手,才将房门关上。
她背靠着房门,听到过了会儿瞿怀安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再静静地站了会儿,才去休息。
永顺十五年的前几日,整个护国公府都有些忙碌。
护国公是永顺帝跟前的红人,哪儿起了大战事,永顺帝总是第一时间想到瞿琰,他本人虽尽量在朝堂上保持低调,但皇帝对他宠信有加,再加上战功赫赫,他想低调都低调不了。
因此,这几日都有人来拜年,十分热闹。
当然,这一切跟甄兮没什么关系,她每天都悠悠闲闲的,皮肤都养得更水嫩了些。
等过了初十,府里稍微空闲下来,瞿怀安便带甄兮出去玩。有时候是城中热闹的酒楼,有时候是城外某处曲径通幽的偏僻风景,他甚至带着她经过他办公的衙署,只不过按照规定她不能进去,因此只能遗憾地在外看一眼罢了。
过了元宵,瞿怀安便要去当差了,他虽是七品小官,却有上朝直面皇帝的权力,在自己房中且只有自己和怀安二人的时候,甄兮曾好奇地问过他,皇帝长什么模样。
瞿怀安既不想让眼前满面期待的甄兮失望,也不想在她面前夸别的男人的长相,最后只道:“皇上具有天家之气,我也不敢直视。”
甄兮哪能不知道这是推托之词,她也知道背后谈论皇帝不好,见怀安不说,便也不再追问,只在脑中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印象。
瞿怀安去当差之前,郑重地将甄兮托付给了孟昭曦,让甄兮有些哭笑不得,搞得他好像要一去好几天似的,实际上他只是“上班”,天天还要回家的。
孟昭曦跟甄兮处得不错,再加上瞿怀安拜托,她自然处处关照她。元宵前望京内的贵女圈子主要都待在自家,等出了元宵,便开始有各种聚会。孟昭曦原先便是各种聚会的常客,如今成了护国公夫人,就更为抢手,她会有所选择地去。这日孟昭曦便对甄兮说,她要去崔都御史家嫡女办的迎春宴,问甄兮去不去。
甄兮当然记得那个将自己从雪地里救起的女子,想到二人最后一次见面时对方的样子,她答应了。
崔芳菲估计还一直以为她是被迫跟着怀安呢,她还是去让崔芳菲看看吧,她过得还是挺快活的。
迎春宴当日吃过午饭,甄兮便随孟昭曦去了崔都御史家。
崔都御史家底蕴深厚,家中宅院颇为宽广,其中有一处绿园便是包括了小桥、流水,亭台楼榭的游玩圣地。
甄兮跟着孟昭曦到时,里头已有了些客人。见孟昭曦到来,崔芳菲自然亲自来接待,见到甄兮的那刻,这位心善又爱脑补的小姑娘先是一怔,当着孟昭曦的面不好说什么,只能对孟昭曦道:“昭曦姐姐,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许久了。”
两人关系不错,孟昭曦也含笑回道:“路上略有耽搁,让你等急了。这位是杨姑娘。”
孟昭曦知道甄兮是被崔芳菲先救了的,但这样的场合,自然只能当不知道了。
甄兮见提到了自己,便对崔芳菲颔首笑道:“崔姑娘。”
崔芳菲下意识地打量甄兮,以她的眼力,又怎么看不出甄兮身上穿的用的都是好东西?再加上对方的气色,不难猜测在公府过得如何。
崔芳菲一直记得甄兮给她讲的那个青梅竹马的书生,如今见甄兮似乎已移情别恋,她不禁叹息了一声:谁叫瞿公子长得好看呢?即便她是栀夏,也难免会在心有所属的情况下迷恋上瞿公子……
崔芳菲想着想着便不好意思了,生生把自己想得面色泛红,她连忙借口还有事,让孟昭曦二人自便,便落荒而逃了。
甄兮可以感觉到,自从崔芳菲来过之后,不少眼神便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她稍微一想便明白了缘由。
她跟着怀安回国公府得有一个多月了,听说怀安在望京内仰慕者众多,那么自然会陆陆续续得知因痴情而不近女色的他后院中突然多了个女子。
毫无疑问,这些目光中不乏好奇与嫉妒,可能还有怨恨。
甄兮面色冷淡地挺直腰背,一副“我懒得跟你们计较但这改变不了我是个女王的事实”的模样。
老实说,这种被人嫉妒的感觉,还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想说话并朝你们丢出了一章更新
☆、爱的是痴情
甄兮知道, 自己如今对待世事的态度,初入这个书中世界时已有了一些不同。那时候她缺乏热情, 即便面对旁人的“欺凌”时会反击不让自己吃亏,但那更像是一种为了维持平静生活的条件反射。
而如今, 她对于生活,已多了一分热情。表现在外可能没太大差别,可对于她自己来说,那却是虽小却极重要的变化。
比如现在, 旁人无论怎样的目光,换做以前她不会太在意,可如今心中却有了几分波澜。
她想, 这应当算是好事吧?
甄兮跟在孟昭曦身边, 随着她去见了一些大家闺秀, 孟昭曦很贴心地向她们介绍她是“杨姑娘”, 虽没说她的身份, 但孟昭曦对她态度亲密, 她们自然不会追问, 明面上对她的态度还过得去。
不一会儿,孟昭曦尚在闺中时便关系不错的手帕交似乎与她有什么体己话要说, 甄兮便主动提出想自己到处走走, 给孟昭曦留私人时间。
孟昭曦见甄兮坚持, 叮嘱了青儿一声才离去。
甄兮带着青儿, 走走逛逛。
她前几次穿越,都没可能参与这样的宴会, 见如此多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美丽女子齐聚一堂,她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
而时不时朝她看来的目光,她自然没太在意。
正欣赏着美人美景,青儿突然小声道:“小姐,有人过来了。”
甄兮微微侧头,看到目标明确向自己走来的三位姑娘,明白了青儿如此提醒的原因。
她脚步一顿,大方笑着看那三人走近。
为首的姑娘对上甄兮的视线,脚步下意识地一顿,但随即又快步走了过来。
“你便是跟护国公夫人一道来的那位杨姑娘吧?”那姑娘走近后略显挑剔地上下打量甄兮,但越看便越忍不住想要皱眉。
明明只是个农女罢了,身上的衣着饰物不但不比她们的差,甚至还好上不少,而且来到这样她本该从未来过的地方,不见丝毫怯懦,反而像是到了自家后花园似的闲适……这怎么可能!
甄兮颔首微笑道:“正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从眼前之人的神情中,甄兮轻易便看出来对方的困惑。都这么久了,她的身份恐怕早被人查了个七七八八——并非她这身体可能有的真正身份,而是她对外宣称的农家女。
她并未刻意扮演一个在这个时代注定没多少见识的农家女,如今见面前的几人都困惑得不行,她便忍不住在心里暗笑。
她们自然想不通,她一个农家女,怎么能如此恰到好处地融入此地?但她当然不会给她们半点提示。
“我是阮玉莹。”那姑娘扬起下巴,略显骄傲地说,模样看着倒有几分可爱。
甄兮笑道:“阮姑娘。”
她又看向其余二人:“这两位呢?”
“章天籁。”
“龚萱。”
二人不知甄兮要做什么,看了看阮玉莹之后便十分简洁地说了自己的名字。章天籁人如其名,声音很好听,龚萱有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
“我名杨栀夏。”甄兮满脸诚恳地说,“互相交换了名字我们便是朋友了。我在这儿走了许久,她们都不理会我,你们三人是最先来找我的,从今往后,三位姑娘便是我的知己了,想来昭曦姐姐也会感到欣慰。”
三人本等着甄兮出招,哪知道等半天她竟说了这样一番话。
特别是阮玉莹,简直是一股气憋在胸口,想发不能发,但生生憋回去她能气爆炸,只能那么不上不下地吊着,眼眶都要红了。
谁要跟这个农家女当朋友了!谁要当她的知己,丢不丢人!
可她却偏偏提到了护国公夫人,还亲热地叫什么“昭曦姐姐”……不就是在挑明亲疏之别吗!
阮玉莹过来本是想用言语稍微刺激一下这农家女,若能见对方羞愧出丑,那自然最好,哪知道不过几句话,两方的地位似乎便倒了过来,究竟怎么回事!
甄兮的气场无疑比这些真正的十几岁小姑娘强,随随便便就能牵着她们的鼻子走,这让她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还是赶紧离开算了。
她像是才注意到三人的神情,十分做作地半捂着嘴道:“莫非几位姑娘并不愿意与我结交?”
阮玉莹面色稍缓,心道你可算明白我们几人过来是做什么的了,她刚要开口,谁知甄兮竟用委屈的眼神慢慢扫过三人,怅然道:“是我想太多了,我还以为这儿的姑娘都跟昭曦姐姐一般温柔可亲,善解人意,谁知人不可貌相,都是我误会了。”
她叹道:“青儿,我们走。”
说完她用一种一言难尽的微妙眼神再慢吞吞扫过三人,这才领着青儿离去。
三人一会儿被甄兮说“人不可貌相”,一会儿又被甄兮用那种眼神谴责,早被看懵了,刚回过神来,又听身后有人道:“阮玉莹,我好心好意邀请你过来,你怎能在这儿欺负我的客人?”
阮玉莹一回头,便看到崔芳菲一脸不满地望着自己。
想到崔芳菲的指控,阮玉莹顿时有些迟疑了,她刚才真的欺负人了?虽说她过来确实是想欺负人的……可她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一句话问对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另一句话介绍自己,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话都被那农家女给抢了!
阮玉莹顿时硬气起来:“我可没欺负人,不信你问她们,我有说什么吗?”
章天籁与龚萱难得理直气壮地说:“玉莹可什么都没说。”
崔芳菲却不信:“方才我明明见你们三人围着栀夏,还把她说哭了,做得出怎么就没胆子承认?阮玉莹,你几时变得像个懦夫!”
“谁把她说哭了?你别空口无凭便污蔑人!”阮玉莹哼道。
崔芳菲道:“希望你在昭曦姐姐面前也能如此不知悔改。”
阮玉莹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不吱声了。她找那农家女麻烦,就是看不惯那农家女突然成了瞿怀安的人,本来是她跟崔芳菲竞争,突然被人截走了算什么?若是旁的男人她还不觉得如何,那农家女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当妾的命,正室跟个小妾争什么?可偏偏那是瞿怀安,痴情闻名望京的瞿怀安!他当年可以为一个女子整整五年多不娶妻不纳妾,如今便可以不顾旁人说什么而娶这个农家女为正妻。这是以往瞿怀安让她痴迷的部分,也是如今让她心焦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