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节

    “袁逄？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周云憧问。
    按原计划，袁逄这个时候应该在方舟。
    对面的信号不是很好，但还是大致能听清楚袁逄在抱怨：“老大，不是我说你，有什么事你不能好好跟盈盈说，你看你把人家气跑了，你还得巴巴地来找。”
    林陌露一怔，不由凑过去道：“胖哥，你说什么呐？我什么时候被气跑了？”
    袁逄那头儿停顿了一下。
    “哎呦，找到啦？那我就放心啦，你们两口子好好谈谈心，但也别耽搁太久，毕竟这地方刚塌方，不安全。”
    林陌露还想问什么，对面却断了信号。
    怎么回事？
    林陌露一头雾水，周云憧略微沉吟，道：“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回去的路安全了许多，周云憧也熟悉，但他还是紧紧拉着林陌露的手。等到他们从西区出来，才发现入口方向的通路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他们下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太多人，怎么会有这么强的行动力，难道上面又派人下来了？
    林陌露看了一圈，没找到裴刚和战天宇，倒是看到了罗宇博。
    “露姐！”罗宇博看起来心情不错，兴致勃勃地过来打招呼，他见两人气氛融洽，背过身对林陌露道：“这就对了嘛，多大的事，用得着离家出走啊？再说你要出走，去战火，去我那儿，去司天台，去哪儿不行？你跑乐土旧址来干嘛？这又赶上了地下城塌方，多危险啊。”
    “什么离家出走？我？”林陌露指着自己，“你们到底说什么呢？我问你，地面情况怎么样了，救援队物资还够吗？”
    罗宇博一怔：“什么救援队？露姐，你说什么呢？”
    林陌露瞪眼：“当然是第三污染源被毁的事！是、是不是太惨了，你不敢跟我说，没事，我承受得住，这种规模的塌方，四万人可能一半都活不下来……”
    罗宇博一怔，他突然不理会林陌露，回头道：“眉眉，你快来，露姐好像受伤了！”
    小山？小山不是在方舟吗？
    林陌露看去，居然真的见到管小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拉着林陌露的手打量：“什么伤？在哪儿呢？我看看？”
    等确定林陌露只有几处擦伤，她瞪了罗宇博一眼：“露姐受的是内伤吗？那你喊我干什么，你快点检查啊！”
    罗宇博却道：“不是，露姐可能伤到脑子了，我是内科不是脑科，她都说胡话了！还说什么四万人死了一半……”
    “露露，你过来一下。”
    周云憧从另一边喊她，林陌露只好暂时放下对内外科二人组的纠结。
    林陌露道：“憧哥，好像不太对啊。”
    “你也发现了。”周云憧显然比她更早意识到什么，他道，“我刚才问了队员，他们说……地下城的人早就在你的劝说下迁了出去，六万人全部回到陆地，第三污染源三个月前就被毁了，我们在这里，是因为你和我赌气离家，我来找你，结果你失足掉了下来，我跟着跳下来，困在了这里。”
    林陌露瞪大眼睛，有点儿听不懂了。
    这是什么剧情？张口就来，都不用打草稿的？
    灾难片一秒变偶像剧？
    “是真的，”周云憧道，“我刚才去入口处看了看，外面也不太一样了。”
    林陌露不信，她迈开步子往通道的方向跑了过去。通道明显已经被整修过，不似他们来时的惨状，地面的碎石被清理了，连棚顶的裂缝都被修补过，她快速跑步，直到看到出口的光线。
    新鲜的空气汹涌地涌入肺部，林陌露深深的吸了一口，等适应了外界的光线后，呆在原地。
    在地下城入口的周围，居然已经形成了井然有序的小规模居民区，虽然还是简单的营地形式，但是正在建设的小楼，井然有序的招工队伍，还有小商贩的吆喝声，孩童们在营地周围打闹玩耍。
    没有想象中的颓唐惨烈，似乎一切都按部就班，而最让林陌露震惊的还是，这片营地之大，远超过她的想像，这几乎已经是一个大规模的城镇了。
    “罗宇博说，罗派决定在这里建城，就按乐土的图纸，再建造一座地上城市。”周云憧也从出口出来，他看着这一片生机勃勃的区域，感慨丛生。
    “为什么会这样？”林陌露觉得做梦一样。
    “大概是……因为我们的干涉，未来还是改变了。不过这一次变好了，这四万人活了下来。”
    林陌露摇头：“可是我们并没有做什么……”
    她就是抢了一辆车，报复了几个原主的仇人，又救了周云憧……对了，他们为了保护过去的林陌露和boss，还杀了几只丧尸，清理了附近的危险。她以为她最多只是阻止曲孟泽把剧情修正回书里的样子。
    她这片小小的蝴蝶翅膀，又一次煽动了大洋彼岸的风暴吗？不，这一次好像不是风暴，是甘霖。
    “你当初救我的时候，不是也没想过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周云憧笑着，他捏了捏林陌露的柔软泛红的脸颊，“看来这一次，你比之前还要能干。”
    “我……”林陌露突然无话可说。
    所以因为她的强行干涉，剧情不只再一次改变了，还又暴走了一次？
    系统的声音传来。
    帮帮精灵：“亲，检测到新时间线上的一些变化，我来汇报一下噢。由于罗派带领乐土和方舟展开了合作，各地异能者积极响应，组成了探索队，现在这片土地上的丧尸已经被消灭了90%，病毒的情况也被控制住了。”
    林陌露：“……那秦派呢？”
    帮帮：“在地下城的时候，秦派的罪行被你暴露给了群众，失去了公信力，现在罗派全面执掌乐土，秦派大部分投诚罗派，还有一部分分散到其它地方了。不过齐帆倒是依然在逃中。”
    乐土的人现在一部分留在这边建设地面基地，还有一部分分流到了其他各大基地，和异能者混居在一起。奇怪的是，虽然辐射源解除了，但是依然有人陆陆续续的觉醒异能，看来这一次生物大进化已经是大势所趋。至于普通人也不用担心，因为方舟和乐土都颁布了和平方案，异能者如果攻击普通人，按犯罪处置，之前那些被突然得到的力量冲昏头的异能者也都得到了约束。
    因为没有人想同时得罪方舟和乐土两大组织，除非不想继续在这片土地上混了。
    帮帮：“最近方舟，乐土，还有其他基地正在商议成立末世联盟，重拾文明，争取早日恢复社会秩序，这次的联盟代表中，呃……boss和你都在其中。”
    哈？
    她？从政？
    “不不不不不不你一定是搞错了。”林陌露吓得摇头，她好不容易学会了打架，结果现在还要她学政治？
    周云憧见林陌露一会儿笑，一会儿苦着脸，就知道是系统又和她说什么了。这些事他也已经知道了，他回来后，就第一时间接收了一些记忆，加上周围人的回报，他大体也推测出发生了什么。
    其实未来的变动不算太大，就是他们在攻占乐土地下城的时候开始变化的。事情的分叉点在于，他们因为一些原因更早的确认了地下城的位置，这一次他们不是以小队的形式潜入探索，而是直接攻进了地下城，又黑掉了地下城的网络，将秦派豢养丧尸提炼病毒的铁证展公之于众。地下城60%的人奋起抗议，实验区被攻占，秦派垮台，只有齐帆趁乱逃走。
    在罗派断水断电断网的“劝说”下，最终剩下的40%乐土钉子户也放弃了地底生活，回到了地表。
    至于第三污染源，则是在方舟和乐土的联合控制中，主动爆破的。爆破时，地下城发生了大面积坍塌，但是因为准备充分，所以并没有人员伤亡。而现在，已经是第三污染源摧毁的第二年。
    “老大！”袁逄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老大，你最好过来一下，裴子回来了，他找到齐帆了！”
    其实搜查队最先找到的不是齐帆，而是林阡雨。
    林阡雨一直躲在地下城的废墟里，靠捡地下城里剩余的物资生活，这一次因为方舟的人下去找周云憧和林陌露，这才被发现。他们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偷偷跟随林阡雨，这才顺藤摸瓜抓到了齐帆。
    裴刚说，林阡雨好像是疯了。抓到她的时候，她一直神神叨叨的，时不时会骂几声，骂林陌露该死，去死之类的。林陌露在方舟人缘好得什么似的，负责抓人的队员一听，直接煽了她两个耳刮子，这之后就老实了。
    不过虽然她不骂人了，嘴里却叨叨的不闲着，说什么“怎么会这样”“明明都变回去了”“不应该这样”……
    而齐帆的状态也好不了多少。
    林阡雨就像一个正常的疯子，撒泼骂人，齐帆却是沉默不语，无论谁问他什么，他一个字也不说，从找到他，到把他带出地下城，他就只说了一句话。
    “我要见周云憧。”
    队员知道这个人非常重要，是秦派作乱的罪魁祸首，也是被蒙骗了两年的乐土地下城居民人人恨之入骨的人物。毕竟当初如果不是方舟及时介入，地下城的适龄女性就要被他抓去做异能者胚胎实验了。女孩子们死里逃生，现在提到这个名字还会身心俱寒。
    周云憧见到他的时候，其实已经不能叫他“齐帆”了。黝黑的皮肤，苍白的碎发，眼中是无尽的沧桑和沉静——桑塔，国际犯罪组织落日集团的华夏裔领袖。这个人在长期缺乏物资的情况下，终于无法再维持齐帆的外表，退化出原本的样貌和年龄。
    他直到现在都没有露出过一丝一毫的慌张，只是在见到周云憧的时候，他死水般的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等看到林陌露，他垂下眼帘，似乎不愿意面对。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精心策划两辈子的大戏，最终居然毁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林氏千金手里。在末世以前，他甚至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能坏掉他整盘棋的女人，至少身上该有些不凡之处，不该是这样一个一点儿野心都没有，只知道低着头蛮干的小丫头。
    “塔叔。”周云憧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
    “你好像不意外？”桑塔看着他，他曾经的爱徒，后来的背叛者，他最得意的弟子。
    “您教会我很多，”周云憧看似所答非所问地道，“我从您身上也学了很多。”
    他当初跟着桑塔的时候，曾仔细观察他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不只是桑塔了解他，他也很了解这位老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隐隐有奇怪的感觉，只是没有任何证据，何况他也觉得这个推测太离谱。
    没想到是真的，这一切的诡计，还有幕后操纵曲孟泽的人，居然真的就是他们都以为早已死去的桑塔。
    “你还是这样，你尊敬我，却从不叫我一声老师。”桑塔讽笑，“阿憧，我还救过你的命呢，你是要恩将仇报吗？”
    周云憧眸光一冷：“你我之间没有恩情，就算有，我也早就还清了。”
    当年曲孟泽混在敌人中间要杀桑塔泄恨，是他为桑塔挡下了那一枚致命的子弹。一报还一报，现在这枚子弹已经还给了曲孟泽，他和桑塔之间也两清了。
    而桑塔以“齐帆”的身份犯下的其他罪孽，永远不可能还清。即便未来改变了，那四万亡灵终究是一笔曾经存在过的孽债，要永永远远地背在他们的灵魂之上。
    林陌露早在周云憧叫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来到桑塔面前，看着这个人本来的面貌。
    “所以，你果然是利用了第三污染源，回到了过去？那这一次，你为什么只让曲孟泽一个人去？”他们本来以为在他们之前穿越时间隧道的是三个人，但是系统说他没有检测到曲孟泽之外的入侵者。
    也就是说桑塔和林阡雨都没有通过时间隧道。
    桑塔终于正眼看向林陌露，似乎也是第一次看这个屡次破坏他计划的女人。他始终觉得是天意，林陌露身上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她简直就像是专门被派来帮周云憧的，这不正常。
    “你怎么知道我没去？”桑塔冷笑，“我去了，可是我被传了回来，回到了这条最烂的时间线。”
    他一共回溯过两次，第一次他势单力孤，虽然失败了，但看到了曲孟泽的“潜力”；第二次他利用了林阡雨，让重生的林阡雨协助曲孟泽成为了末世之主，可是林阡雨居然迷恋上了被曲孟泽当做金丝雀豢养的生活，不再听他的挑拨，这个傻姑娘最后死在了曲孟泽的慢性毒药手里……齐帆知道这一次自己又失败了，所以他亲手引爆了第三污染源，再度回溯，来到了林陌露所在的世界。
    这一次，林阡雨也意外地跟了回来，只不过她头部受刺激，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这一回，桑塔假装自己被曲孟泽杀死了，而后利用变形异能化成齐帆的样子，在暗中操控全局。看到林阡雨不遗余力地拖曲孟泽的后腿，他并不阻止，因为这一次他不准要曲孟泽来出头了，这是头吃不饱的白眼儿狼，他会再给他机会；这回他看好原本应该死去的周云憧，他准备利用周云憧建立起末世统治，再从周云憧手中把一切夺过来。
    他了解周云憧就像了解曲孟泽，他知道周云憧的弱点在哪儿，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废了一个林阡雨，居然又来了一个林陌露。同为林氏姐妹，这个比上一个厉害许多，看着单纯无邪，却总是莫名其妙地阻断他的计划，不遗余力地给他添乱。
    就好比这一次，原本一切都很顺利，林陌露也不知道怎么搭上了原本应该在司天台的罗宇博，居然叫他们联合罗宇瀚提前公开了地下城的位置。她就像一个变数，无法预测，无可掌控。
    桑塔的眼神锐利起来：“你，不是林陌露，你到底是谁？”
    这是他最想不通的问题，他从林阡雨口中听到过林陌露的名字，一个骄纵懦弱的大小姐，欺软怕硬，胆小如鼠，早就死在了末世不知道哪个角落。她和眼前这个自信明朗的女孩子，绝对不是一个人。
    林陌露穿书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质疑身份，连林阡雨都没有怀疑过她呢。她看着桑塔仿佛带着血光的眼，缓缓扬起嘴角，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你猜？”
    桑塔感觉喉头涌上一股火气，胸腔里的不甘翻滚着，煎熬着。
    林陌露却道：“我是周云憧的守护神，你想要坑他，不可能。所以，歇歇吧大叔！”
    她花重金“买”回来的boss，谁也别想动一根汗毛呢。
    桑塔的第三次穿越严格说也成功了，可是他的身体经过两次时间穿越，已经耗损严重，再也经不起时间洪流的摧残。重回过去只是改变了时间，却不会改变时间的耗损，逝去的青春不会回来。他老了，即便时间给他机会，他自己也没有机会了，这最后一次，他几乎是绝望的被气流推出了时间裂缝。
    周云憧面对这张苍老的，曾经野心勃勃，如今神情阴鸷的脸庞，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一边屠杀异能者，一边又用异能者实验，这不是矛盾吗？”
    “并不矛盾啊。”桑塔笑道，“我杀的，是愚蠢的，不能为我所用的人，我想要得到的，是听话的，强壮的战斗力，这有什么矛盾？”
    “阿憧啊，你还是不懂，你从前就是太天真了。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在我身边卧底？你又觉得我仅凭自己就能轻松地混进乐土的高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