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她到此时才算是大彻大悟了。好在,一切不迟。
有了高高在上的身份,谁还稀罕什么男人的绵薄之情。
“陛下……您容不下臣妾了您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您是天子,金口玉言可抵万金。您说过不会负臣妾,臣妾可是字字都记在心里。为了您这句话,臣妾苦等多年,您却变了心,臣妾好生失望……”
“朕对你不够好吗你虽是贵妃,可是在这宫里皇后都要避你的锋芒。阖宫上下,唯你儿女成双。对于你的善妒和心狠,朕一直容忍着,可是你竟然想谋害朕!”明帝瞳孔缩着,怒不可遏。
连贵妃凄楚一笑,“陛下误会臣妾了,这些事情不是臣妾做的。都是太子,他急不可耐想篡位,竟然敢谋害陛下。今夜过后,罪太子伏法,陛下瘫痪在榻无法自理。我们的域儿临危受命,即日登基。您放心,他得您亲自教导,必定能成为一代明君。往后臣妾陪着您,闲看落花,天凉听雨,您说好不好”
好个屁!
明帝勃然大怒,连氏怎么敢这么对他
“朕独宠你,为了保住域儿和池儿,送嫡皇子出使为他国质子。在这后宫之中,你地位超然,皇后都不及你,你竟然也如此忘恩负义…咳…”
连贵妃变了脸色,冷冷地站起来,看着他。她忘恩负义是哪个人亲口说要保她一世荣华的可是一转眼,他立了寿王为太子。
“你立了别人的儿子为太子!”
他口口声声说宠爱她,他难道不知道他一旦驾崩,新皇登基等待他们母子三人的将是无止境的羞辱。莫说是荣华富贵,听怕等着侯府和他们母子三人的,是性命都难以保全。
他难道不知道吗
这就是他的宠爱
真的爱她,疼爱域儿和池儿,为什么不立域儿为太子别说什么规矩,别说什么朝臣逼迫,他是天子,他就是天,他就是规矩!
只要他愿意,只要他想,还不是想立谁就立谁。
“孤不是别人的儿子,孤姓越,是越氏子孙父皇的亲儿子。孤的母后是父皇的正室,孤是越氏的嫡皇子,不立孤为太子,立谁为太子”
清冷的声音传进来,明帝与连贵妃齐齐愕然。
在他们惊疑的眼神中,越千邑慢慢走了进来。他穿着常服,像是随意走到此处。他的身后,跟着朝中诚国公父子。
连贵妃大惊,“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被软禁了吗
“贵妃娘娘是怎么在这里的,孤就是怎么来的”
那些禁军,岂能困住他
连贵妃并不是吃惊他能从东宫出来,而是震惊于他怎么能进来这里外面都是连家的人,他是怎么无声无息走进来的
“贵妃娘娘是指那些宁王逆党吗自然是被孤给清理了。”
“你…这怎么可能”连贵妃不信,那些人可是连家精心培养多年,还有她和域儿的心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人给灭了。
“宁王康王意图谋逆,一干人等已被孤给拿下。”
“怎么可能你胡说!你把域儿和池儿怎么了”
越千邑不看她,朝明帝行礼,“父皇,康王勾结王之信将军,意图围困皇宫。被诚国公识破,已将宁王与王将军制伏。另有康王和静恩伯偷潜入宫,偷袭福禧宫和东宫,被儿臣当场擒住。经过审问,方知他们兵分三路,康王带人围皇宫,宁王和静恩伯刺杀儿臣与母后,至于连贵妃,则是稳住父皇您,必要时…”
明帝骇然。
“谋逆的人是你!陛下,您看看,太子果然是狼子野心,他分明蓄谋已久。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才是真正想谋逆的人!”连贵妃怒喝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有螳螂哪里来的黄雀,连贵妃是承认你与宁王康王做了螳螂,所以才怀疑孤是黄雀。”
“你…胡说!”
“啪!”
明帝一个巴掌过去,将连贵妃掀翻在地。
连贵妃捂着脸,满目不敢置信。
她身体一软,脑子里“嗡”声一片。她完了,连家完了,她的皇儿们也完了!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到底哪里出了错
越千邑未看她一眼,“父皇病体缠绵,为何始终查不出原因之前宫中查出药材有次,但无一人敢将次品用在父皇身上。从太医开方到取药,再到煎熬滤渣,每个环节都无任何纰漏之处,父皇的身体还是时好时坏。就连这次呕血病倒,都像是被算计好了似的,由不得人生疑。”
明帝眯起了眼,看向他。
“你是什么意思”
“父皇,您就没怀疑过吗或者说您的心一向是偏的,您明明怀疑另有其人,却还是认为儿臣与母后心存异心。母后与您是夫妻,您当真对她没有半点夫妻之情吗”
“邑儿,别说了。这么多年,母后早已习惯了。”
陈皇后走了进来,应是在外面听了许久。
她平静的脸色,看在连贵妃的眼中,反倒成了一种挑衅。纠葛了这么多年了,两人王不见王,到头来自己还是输了。
就算是输,自己也不能让人看笑话。怪不得娘家嫂子暗示过自己,不能太过看重男人的宠爱,可笑自己以前看不明白。
在明帝冰冷无情的眼神中,连贵妃昂着头,站了起来。
第82章 终章
眼前的连贵妃神色阴冷,眼神凌厉, 眉宇间没有往日应有的柔情, 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前瞧着温婉的长相, 不知何时惊现刻薄之气。
明帝看着她, 心头掠过震惊。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女人竟然变成了如此模样还是说她早就变了, 不过是在他面前一直装得好。
他面有愠色, 心生被人背叛之感。
连贵妃扫视众人,最后落在陈皇后的身上,阴冷冷的一笑。
“这么多年了, 本宫今日才算是明白过来,这后宫之中最聪明的人就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稳坐福禧宫, 看着本宫在后宫里清扫障碍, 怕是在睡梦中都要笑醒了。本宫痴傻,还以为你是怕了本宫, 不想你城府极深, 竟然将本宫当成了你手中的一把剑。如今你用不上本宫了,就来一个卸磨杀驴,置本宫于死地。皇后娘娘好深的心计,全天下的人都被你给骗了。”
“贵妃在说什么, 本宫听不明白。陛下一向宠爱你,后宫无人再出其右。这些年来,本宫虽是皇后,却处处避让你这个贵妃, 不想你欲壑难填,连逼宫这样的大逆之事都做得出来。本宫只怪自己太过懦弱,让你横行宫里多年,残害陛下子嗣,引得后宫众人怨声载道,不利我大越国运。而今,宁康二位逆王已被擒,你若是还顾念陛下对你的恩情,切莫再执迷不悟,当记回头是岸。”
“哈哈哈…”
连贵妃突兀地笑起来,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回头是岸她哪里还有机会回头,回头等着她的一定不会是岸,而是无底的深渊。
成王败寇,她认。
“陛下,您听听,皇后娘娘在可怜臣妾,她在可怜臣妾…”
她是侯府嫡女,天子至爱,什么时候竟然有人会可怜她
“连贵妃,事到如今你还企图利用父皇对你的宠爱,难道你真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可以瞒天过海吗”
越千邑清冷的声音像一道催命符,连贵妃心下一惊,差点失态。
“太子殿下在说什么”
越千邑不语,看着她绞在一起的双手,眼底泛着冷光。那指甲上是艳丽的蔻丹,衬着白皙的皮肤,很是醒目。
连贵妃心一凛,身体不可见地畏缩一下。
越千邑勾了唇角,“父皇的身体一直不见好转,查了个遍都查不出所以然。无论是取药煎药以及药材本身都没有问题,太医开的方子也对症,为何一直不见好转”
明帝听到这番话,下意识看向了连贵妃。
连贵妃昂着头,“太子殿下这是想把脏水往本宫身上泼”
越千邑不看她,只看着明帝,“父皇心中是不是也很疑惑儿臣也是查了许多,才查出一些眉目。这段时日以来,父皇身边除了近身侍候的宫人,能接近父皇的想必只有贵妃娘娘。父皇定会纳闷,自己进口的东西都反复查验过,为什么身体还是每况愈下,甚至咳血晕倒答案就在贵妃娘娘身上。”
他的视线落在连贵妃红艳艳的蔻丹之上,明帝顺着看了过去。
连贵妃以前偏爱粉淡的颜色,好像就是最近才喜欢上了把指甲染成艳色。莫非问题出在这蔻丹之上
“贵妃娘娘这蔻丹中加了一样东西,这东西能使颜色艳丽无关,且不易脱落。只不过这东西虽有些用处,却是毒性极大。沾染在指甲之上,并无什么大碍,若是入了口,那便是催命符,尤其是对体弱之人。”
明帝倒吸一口凉气,他与连氏呆在一起时,极享受连氏的服侍。每每看着连氏精心剥着果皮,将果肉一口口喂给他时,他都觉得十分熨帖。
不想,这份体贴竟是带毒的。
“你…你怎么敢”
“陛下,臣妾不知道啊……臣妾只是想打扮得美美的,真的没有想到东西会是有毒的。若不是太子殿下提起,臣妾至今不知啊…一定是太子殿下算计臣妾,臣妾是着了他的道啊!”
连贵妃的喊冤,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相信的,包括明帝。
他看她的眼光像看一个陌生人,好好的一个人突然转变喜好。以前明明喜欢淡雅突然喜欢艳丽,居然还说有人算计她
这个女人,枉费他一直宠爱有加,由着她称霸后宫。不想她竟如此对他,甚至心毒到想谋他的性命。
他的目光充满痛心,还有怨恨。
她心下一痛。若不是顾念夫妻之情,她何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早知道,就应该听哥哥的话,一心只为权势,万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这个男人哪,当初说得多好听。他说除了皇后的名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她自然认为她的地位堪比皇后,她的儿子会成为太子。
可是,她错了。
事已至此,他不会再信自己了。也罢,败了就是败了,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终究是逃不过去的。可是她不甘心,她心中也有怨恨。
良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平日里他最喜欢的笑容。“陛下,您现在是不是对臣妾很失望”
明帝不语,深陷的眼窝像是笼罩着一层黑雾,令人不寒而栗。
她又笑了起来,她真是痴傻得可以。帝王哪有真情,从前的表哥或许是真心喜欢她的。可是后来表哥成了皇帝,再也不是她的表哥了。
这些年来,她还守着他的承诺深信不疑,以为他对自己的爱意从来都没有变过。
“陛下,您这样看臣妾,臣妾好害怕。您说过臣妾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您一定不会负臣妾的。臣妾从没有害您的心思,臣妾只想您不要再理朝事,与臣妾天天在一起,看看花听听曲子,您为什么就不愿意呢”
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像一对寻常夫妻那般,为何他不愿意呢他早就应该立域儿为太子,让域儿打理朝政,而不是一拖再拖,拖到现在。
“放肆!朕乃天子,怎么可能天天腻在后宫朕看你是病糊涂了,竟然生出这样的妄想。”
明帝在保她,陈皇后听出来了,越千邑也听出来了。她或许也听出来了,不过此时的她陷在自己深深的绝望里,压根不想领这份情。
“哈哈…臣妾是糊涂了,以为帝王情爱可以不变,以为陛下会一直爱着臣妾。臣妾真是错得离谱,可是陛下您以为自己就对了吗您看看皇后娘娘,您看看太子殿下,他们都在骗您呢什么脸毁了腿残了,什么端庄大气,都是做给您看的。域儿和池儿是有错,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还不是您的缘故。您若是不立别人为太子,域儿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您就没有想过,将来太子登基,我母子仨人要怎么办”
明帝的手紧紧握成拳,他当然想过。
在下旨封二皇儿为太子之时,他就想好了。大皇儿和三皇儿的封地他都划好了,将来他们去封地为王,与京中势成掣肘,二皇儿动不了他们。
只是未来得及实施,他的好皇儿们都等不及了。
他不说话,连贵妃只当他无话可说,更是心冷。他口口声声爱自己,却连后路都没有替他们母子打算过。
“陛下怕是从未想过吧您这是把我们母子仨人放在火架上烤啊,域儿都是被逼的…可怜他自小受您教导长大,满心眼的以为您会替他打算好一切,到头来不想都便宜了他人…陛下,您就可怜可怜他们,饶他们一回。他们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一时糊涂,臣妾是他们的母妃,这一切的罪过就由臣妾一人来担着吧!”
说完,她就往柱子上撞。
事发突然,没有来得及拦住,她撞上柱子后缓缓倒了下去,额间鲜血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