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声音稚嫩,却带着沈不瑜以往的语气。林子舟伸出手,抓着小傀儡身后的衣领,将她拽起来。目光相及,那圆溜溜的眼睛冒着水,加上薄红的脸颊,要哭了似的。
小傀儡怒道:“你把我放下来。”
林子舟手一松,小傀儡摔进软被之中,挣扎爬起来,仰起头怒视他。
林子舟略感好笑,忍住问:“沈不瑜?”
沈不瑜盘膝坐下,林子舟也蹲下来与她平视,实在好奇:“你这是怎么了?”
沈不瑜回头看了眼自己的睡得正香的原身,“下午我在给鱼一弄新的躯壳,灵力不济,遭到反噬。由于灵力贫乏,鱼一无法维持正常行动。我心感不对,想找秋水的时候,才发现身体不对。这小傀儡是我本命傀儡,与我神魂相连,昏迷之际留了个心眼。”
她抬起手掌给林子舟看:“这傀儡体内有灵石供能,可自由行动,我担心发生什么事情,才出来看看。”掌中镶嵌着幽蓝的灵石。
林子舟突然道:“我方才探脉,应该是某种散灵的丹药,重则可使人陷入昏迷,我让秋水去查了。”
“丹药?”
“应该是你白日喝的那碗羹汤。”林子舟解释。
沈不瑜目光一沉,“有人算计我?”
林子舟乍一看到小傀儡生气的模样,不威风,反而气嘟嘟地有些可爱,他没忍住低笑了一声。
沈不瑜闻声,紧绷的脸放松开,轻咳了几声,道:“人都抓住了?”
“嗯。”
沈不瑜心情可不大好,本来今日就在气头上了,还被人临门算计了一把。她起身抓住被角往下滑,稳稳落地之后正欲往外走。林子舟突然喊住她:“等等。”
沈不瑜疑惑地回头,看见林子舟忍着笑同她说道:“你要这样出去吗?”
妆台上有铜镜,林子舟将铜镜拿下来,递给沈不瑜。
铜镜中映着人面,她先前给傀儡绑的冲天辫早已散开,头似鸟窝。沈不瑜看完,平静地放下了铜镜,走了几步到妆台上,认命地开始爬上去。
林子舟手成拳抵着嘴,问:“需要帮忙吗?”
小傀儡的手很小,根本握不住沈不瑜常用的那把木梳。沈不瑜沉着脸看着用两只手才能勉强握住的梳子,只好同林子舟道:“你过来。”
林子舟挪步走来,伸手从沈不瑜的面前拿起那把木梳,沈不瑜站在妆台上,恰好到林子舟胸膛下不远,林子舟微微垂头,拿着梳子从上往下梳着,力度很轻。沈不瑜虽然是暂居在小傀儡的身上,但也依稀能感到那梳子微微擦过头皮的麻感。
沈不瑜双手捧着铜镜,淡定地指使道:“你帮我梳好就行,我可以……”可以自己编。
林子舟放下梳子,将头发分成几撮,白皙修长的手熟练地编起了辫子。沈不瑜说至一半的话停住,她看着铜镜里那手指微动,技巧娴熟,她将铜镜微抬,林子舟垂眸认真的神色映入镜中。沈不瑜怔住,这断袖也经常帮小姑娘弄小辫子吗……
林子舟很快将辫子编完,那小辫子很短,沈不瑜原身长发及腰,而这小傀儡刚刚过肩。
“好了。”
沈不瑜回过头,脸颊上点着好笑的胭脂,眼睛雾蒙蒙的,她微蹙着眉,模样像极了撒娇,“你怎么会这些的?”
第 30 章
林子舟一怔,很快回答:“以前帮人编过。”
隔世岛很多未长大的小屁孩,林子舟还是那大名鼎鼎的魔主时,时常看管着那群混世魔王,混世魔王还小,是隔世岛岛民的小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跑到林子舟的院落撒野。
林子舟无事可做的时候,看见小孩们蹲在他的院子里编辫子,还招呼着他一起学,这编辫子的技巧,也是那时候学来的。
沈不瑜心想着,帮谁编呢?
林子舟看着小姑娘弯腰把铜镜放下,这小孩动作较之隔世岛那群顽皮的魔王们更加乖巧。林子舟莫名伸出手,穿过小姑娘腰间,将她抱起。
沈不瑜一惊,猝然扭头,罪魁祸首将她从妆台上抱到地上,完事了还说一句:“跟抱小孩似的。”
林子舟怎么何时都能找到机会占她便宜?沈不瑜心觉主人的地位不保,奈何现在模样太过于弱势,连下个妆台都要林子舟抱。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刚走出里屋,外边房间满地的杂物,沈不瑜稍不注意,绊到地上断肢,直直往前摔去。
林子舟跟在后头,看到小姑娘头着地往前摔,疼得爬起来捂着额头缩成一团。
“以后东西不要乱扔。”林子舟建议道。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沈不瑜觉得跟林子舟成亲之后,她就开始倒霉了,先是洞房夜被人占了便宜,后是遭人算计,现在变成傀儡走几步路还能被绊倒。沈不瑜顺遂人生突遭变故,她从未如此摔过,还是当着林子舟的面摔的。
沈不瑜望去不远处起起伏伏的障碍,只好回头看向林子舟。
林子舟知道沈不瑜的意思,“你绕着走便可。”
沈不瑜回头,咬牙切齿低声道:“你给我等着。”等我原身醒了,有你好受的!
白日丢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沈不瑜本想给林子舟找点麻烦,让秋水几乎把她库房里材料都搬过来了,乱七八糟丢了一地。想着林子舟回来时见着这些东西,自己再使唤使唤他收拾,以解心头之气。可没想到使唤还没使唤上,如今这满地材料倒成了她的麻烦。
傀儡躯没法控制林子舟,她强行不来,只好自己过去。材料有一些着实是高了些,落脚的地方又太少,沈不瑜推不动材料,只好伸出手开始爬。
林子舟跟在沈不瑜后面,看着她爬上一件宝器,又因脚踩空摔进另一边材料里。
太狼狈了,又很好笑。
沈不瑜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她爬起来,一屁股坐在材料堆上,不想走了。
“你这模样,连这屋都走不出去,找谁出气去?”林子舟笑问。
沈不瑜不满道:“知我走不出去,你还站在旁边看热闹,落井下石是吗?”
“怎么会?”林子舟走到她身边,蹲下来看她,问:“你都不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我怎么帮你?”
小姑娘鼻头上沾了灰,面无表情的模样跟赌气生气的样子甚是相同,林子舟轻笑,怎么她一换在这副身躯上,细微的表情都这般可爱?
“我去找秋水,你带我去。”沈不瑜还没意思到她如今模样跟声音,出口话稚嫩又天真。
林子舟忍不住问:“你可知秋水在哪?”
沈不瑜心想着,秋水不是被你使唤去查事情了吗,去哪了不应该你最清楚?她正欲质问,却发现林子舟眼中满是笑意,她才恍然,林子舟哪里不知道?他就是在逗她玩。
沈不瑜气急了,恨不得回去自己本来的躯体内教训林子舟。
林子舟见着小姑娘脸上的红胭脂,那水雾眼里满是怒意,才安慰道:“逗你的,我带你去。”
他伸出手将她抱起。
而在此时,门外匆忙脚步循来,秋水满脸肃然走了进来,撞见了林子舟抱起傀儡的一幕,嗓子眼的话戛然而止。
沈不瑜与林子舟恰好望过去,两人表情如出一辙。
秋水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个小傀儡,满心的匆忙化作愕然,惊呼出声:“小少主?”
林子舟闻言,有些意外地看向怀中的沈不瑜,问:“她不知道?”
秋水确实不知道,因为沈不瑜从未想到有一天她要借着本命傀儡的躯壳来见人。
“什么小少主?”沈不瑜反驳道。
秋水捂住了嘴,她还以为姑爷跟少主连小孩都有了,听到了这说话的语气才小心翼翼问:“少主?”
林子舟只好解释道:“确实是你家少主。”
秋水不敢置信,“您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沈不瑜叹气道:“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你走得这么急,怎么了?”
秋水这才想起她因何而来,她收起惊讶的脸色,正色道:“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秋水长天外,都是人。”
沈家堂屋,家中侍卫肃然守在门外。
屋内正座上,坐着刚刚归家的沈独行,还有身着小红衣的沈不瑜。往下跪着两个人,是昨夜闯进秋水长天居的廖管事跟那年轻人。
沈独行面色阴沉,他没想到他临时出门一日,居然有人借着他的名义骗自己闺女喝下失魂丹。
廖管事跪地求饶道:“家主饶命,我们并未对少主下药啊……”
沈独行沉声道:“还想狡辩?昨夜你们潜入秋水长天居图谋不轨,幸好子舟回去早,事至如今,还不将幕后人说出来?”
廖管事哭诉道:“是我侄儿顽劣,看中了少主屋内的东西,想趁夜色去偷,实在不敢做那等事啊。求家主明鉴。”
廖管事身旁的年轻人早就吓得屁股尿流,这如今对证,愣是一句话也说出来,活生生给吓傻了。
沈不瑜面无表情地看着跪着的两个人,心想着就这等货色,实在是疏忽大意。
坐在客座上的林子舟见到这场面,淡然问道:“既然你说是为了偷东西,那能否说说,看上的是屋里哪件东西?”
廖管事心慌意乱,哪有什么东西,他忽然想到:“看中少主屋内的鎏金玄武瓶……”还好他记得夜里屋中地上的东西,其中有一件就是地阶宝器鎏金玄武瓶。
沈不瑜闻言冷笑一声,鎏金玄武瓶?那压根不是她屋里的东西,是秋水下午搬过去的材料之一。
林子舟了然,正色道:“可这鎏金玄武瓶并非少主屋中常物,而是昨日下午方搬进去的东西。”
廖管事脸色慌张道:“没错,我们就是知道东西被搬去少主屋内,我们才铤而走险。”
林子舟问:“那原先这鎏金玄武瓶放在何处?”
“放在……”廖管事哪里知道这鎏金玄武瓶放在何处,他还想争辩:“不,是我记错了,我们看中的不是这……”
“还想狡辩!?”沈独行拍桌而起。
廖管事赶忙磕头。
沈独行挥手道:“把他们拖去刑堂,交代后按沈家家法处置。”
门外很快进来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将跪着的两人拖出去。廖管事被拖走时依然狡辩,高呼冤枉。
声音越拖越远,沈独行坐下停顿许久,侧头看向他闺女,问道:“身体可还好?”
沈不瑜面色如常,“让三思去看了,应该没大问题。”
“此事我定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沈独行道。
沈不瑜其实对交代不交代并不在意,对于她而言,这动手的人是谁早就猜出来了。敢在沈家对她动手脚的人,除了那庄夫人还有谁?
林子舟半月前给庄夫人使了绊子,以她那瑕疵必报的性子,能隐忍如今才动手想必也准备了些手段。沈不瑜以前放纵她,不过是因为她再怎么蹦跶也就敢说不敢真做,这次是狗急跳墙了才如此不择手段。
只是这失魂丹不好弄到手,她是怎么把这玩意带进沈家,又能潜入膳房中动手脚,其心可诛。
沈家终归是沈家,留着异心之人可不好。
沈不瑜从椅子上跳下,拱手道:“女儿先行告退。”
沈独行瞧见沈不瑜这副模样,着实心痒,他开口询问:“你何时给我生个宝贝孙女,长你这样就行。”
沈不瑜:“?”
林子舟起身,将沈不瑜捞了起来,抱在怀中,笑道:“您可能要多等些时日了。”
两人在沈独行跟堂屋外的侍卫目送下走出了沈家前院。沈不瑜觉得这个模样实在太不威风了,弱气不说,光是行动就十分不便。她只能顶着众人的目光,厚着脸皮被林子舟抱着,心感委屈,下次再也不要用本命傀儡的模样示人!
秋水长天居内,陈三思放下沈不瑜的手,起身往外走。徐清光与秋水坐在门外,一见到陈三思出来,便问:“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