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又骂说:“别以为大嫂病了,不管事儿,你们这些跟在她身边的老人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大嫂好欺负,我可不好欺负。灼华没有母亲疼,可还有我这个姑姑疼,你们休想欺负她。”那嬷嬷忙拍腿喊冤枉:“二姑娘,你可真的冤枉奴婢了。奶奶近来精神越发不好,只大爷在的时候,她才稍稍好一些。前几日,姑娘想见奶奶,奴婢私自做主让她进去了,结果害得奶奶又犯了病。”
“大爷回来得知后,可将奴婢好生骂了一顿。如此,奴婢可再是不敢了。”
又说:“何况,这也是大爷的吩咐。二姑娘若是想替姑娘抱不平,大可以找大爷去,何必为难老奴等。”
魏淑说:“你少拿大哥来压我。不必你说,等大哥回来,我势必要去好好问一问的。”说罢,音量也提高了些,“大嫂损了身子,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可也不能把一应罪责只往灼华身上推,她是无辜的。”
那嬷嬷见状,立即吓得拍腿,就差要去捂魏淑嘴了。
“二姑娘,我的好姑奶奶,你可小声点。”又回头朝屋内望了眼,“大奶奶才安静下来,你就让她好好安静呆着吧。”
魏淑还要说,灼华却扯了她袖子:“二姑姑,算了吧。先让母亲好好休息,等她睡着了,我再悄悄来看她。”
“还是姑娘懂事。”那嬷嬷道,“姑娘且放心,待奶奶睡着了,奴婢定亲自去叫你。这会儿,你先去院子里头玩儿吧。”
魏淑看了那嬷嬷一眼,又转身朝一旁的叶榕看一眼,方说:“二嫂才看看大嫂。”
那嬷嬷这才忙朝叶榕行礼:“老奴眼拙,老奴该死,竟然没瞧出二奶奶来。”
叶榕笑着道:“大嫂若是此刻不方便见我的话,没关系,改日我再来。”
那嬷嬷却说:“方便见!方便见!方才大奶奶还念叨呢,说是想见见新妇。只可惜她身子不好,不便出门。这不,正念叨着,您就过来了。”
叶榕说:“那就劳烦嬷嬷进去通报一声。”
嬷嬷说:“不必通报了,二奶奶直接请进来。”说罢,侧身让出一条道来,与方才拦着灼华的时候是两副姿态。
叶榕才嫁进魏家来,与大奶奶也不熟。所以,她们母女间的事儿,她也不好插嘴。
看了眼灼华后,叶榕便先进去了。一旁魏湘跟上。
魏淑悄悄附在灼华耳边说几句,灼华听话的点点头。之后,魏淑也跟着进去了。
大奶奶倒完全不是叶榕想象中的模样,二十四五的年纪,端庄秀丽。衣着十分朴素,头上也没有什么头饰,瞧见叶榕,还露出浅浅笑意来。
走得近了,叶榕先给她请个安。大奶奶见状,也朝叶榕福了下身子。
叶榕倒是有些好奇,大家都把这位魏国公府的大夫人说的那样可怕,但其实她就是很正常的一个人。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动手打谁,更没有给她这个弟妹脸色瞧。始终温柔笑着,挺好相处的。
“我身子不好,你莫要嫌弃。”大奶奶温声细语,脸上始终有柔柔的笑意。
叶榕说:“大嫂言重了,我是新妇,日后还得要时常还叨扰你、请教你,我还怕你嫌弃。”
大奶奶便说:“你日后若是闷着觉得无趣,可以来找我说说话。不过,我因身子不好,不管府中的事情。你若是有什么需求,可以问夫人跟二妹。恰好,二妹也在这儿。”
魏淑忙说:“大嫂放心,我心中明白的。”
几人正说着话,忽然的,窗边有人一闪而过。大奶奶敏感,看到人影吓了一跳,立即问:“什么人?”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拉扯声,大奶奶见状,更是作势要出去。
但屋里侍奉她的丫鬟却拦着,不肯让她出去。大奶奶见如此,就有些激动起来。
那边,魏淑站起来说:“大嫂,是灼华。她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想你来,所以今天过来看看你。可谁知道,人才进院子来,就被拦下了。”
说罢,也不等大奶奶说话,直接扭身子对外头灼华道:“你娘知道你来了,你进来吧。”
灼华人小巧灵活,闻声立即借巧劲儿挣脱嬷嬷的束缚,麻溜就跑进了屋里来。
“娘。”灼华站在大奶奶跟前,有些委屈的样子,“我想您了,我就想看看您。”
那边,大奶奶忽然就失了控一样,整个人尖叫一声,然后伸手要打灼华。
第106章
满屋子伺候的丫鬟都跑过来拉着大奶奶, 大奶奶此刻哪里还有半点端庄的样子, 整个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 就是要朝灼华扑去, 险些一屋子丫鬟都拦不住她。
大奶奶双眼猩红, 头发都乱了, 面部更是狰狞可怕。可她也只是朝灼华嘶吼大喊,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母亲又发了病, 灼华又心疼又难受, 一下就哭了起来。
灼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朝大奶奶膝行几步, 就哭喊起来:“娘,我是您女儿啊,我是灼华。”小姑娘哭得满脸是泪水,十分委屈的样子, “我知道您恨我,是我害了您不能再给我生个弟弟。可是娘, 我不是故意的, 我当时还小,我什么都不知道。”
“姑娘, 你别再说了。”嬷嬷劝着, 一脸急切之色。
那边魏淑见状, 也弯腰抱住灼华来,与她头并头抱着哭,安慰着道:“算了, 别再说了。这些年来,这种情况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只是可怜了你……明明有亲爹亲娘,却跟没有一样。”魏淑喃喃。
魏淑越是这样说,灼华心中便越是难过。可又能有什么法子?从她有记忆开始,娘就是这样的。
她虽恨,可又能怎么办,那是她母亲啊。
爹爹也常教育她,母亲病了,身子不好,她是好孩子,叫她不要怪母亲。可她怎么会怪母亲呢?她只是想见见母亲。
她也想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可以无忧无虑缩在母亲怀里撒娇。可别说靠近母亲了,如今就是连见母亲一面都难的。
她问爹爹为什么母亲要那样对她,爹爹也不说,只说她是好孩子,这件事情不怪她。可是……可是她知道的,娘因为当年生她的时候生病了,自此落下病根再不能有孕,娘想要儿子,所以她恨自己。
灼华越想越难过,越想哭得越厉害。
魏淑只抱着灼华在一旁一起哭,却不走。叶榕看了她一眼后,又转身朝内室看去。大奶奶已经被丫鬟们拖进内室去了,内室传来一阵阵的响动声,叶榕听得这声响,忙朝内室去。
一进去,就见大奶奶被一左一右两边好几个丫鬟一起按着,另有一个婆子正掰着大奶奶嘴,另外一个婆子端着药往她嘴里灌。
见这阵容,叶榕吓了一跳,忙就要大步走过去,却被魏湘拉住了。
魏湘冲叶榕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小声说:“每隔几天,大嫂就得发病一回,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她们喂的是药,大嫂方才受了刺激,若不喝药的话,她会一直发疯。喝了宁神静心的药,能平心静气一会儿,对她也好。”
叶榕自然也猜得到她们喂的是什么药,她只是觉得,这样强行喂药实在有些粗鲁。大奶奶本来就已经受了很大的刺激了,这个时候,该是要顺着她一些的好。越是押住她、制止她,越是会适得其反。
大奶奶被强行灌了药,稍稍安静了些。那边,也来了个嬷嬷。
“二奶奶,实在抱歉,今儿怕是接待不了您了。”那嬷嬷与叶榕道歉,其实也是在下逐客令,“大奶奶状况不太好,怕是需要休息。”
叶榕道:“大嫂喝了药睡一觉就能好吗?”
那嬷嬷惊于叶榕竟然没被吓着,略愣了一瞬,才回话说:“大奶奶的病皆是因灼华姑娘而起,只要睡一觉,忘了姑娘,就能好了。”
叶榕目光又朝大奶奶探去,见她果然好了不少,她目光又挪至一旁的药碗上。不知为何,叶榕本能总觉得此事颇有些蹊跷。
想了想,她朝那边走去,拿起药碗来,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那嬷嬷忙问:“二奶奶懂医理?”
叶榕摇摇头:“我不懂的。”放下碗来,又解释说,“只是我家中有人曾病过,我亲自给他熬过药。”
那嬷嬷倒是没把叶榕的话放在心上,叶榕也告辞说:“你们好好照顾大嫂,我改日再来看大嫂。”
“老奴就不多送奶奶了。”
“不必客气。”
叶榕魏湘二人又踱步至外间的时候,魏淑灼华已经不见了。
叶榕问外间伺候的丫鬟:“二姑娘与灼华走了吗?”
丫鬟回说:“回二奶奶,刚刚二姑娘带着灼华姑娘走了。”
叶榕点点头后,又朝里屋看了眼,然后才带着魏湘一道离开。出了大房的大院落,叶榕这才再次跟魏湘提起大爷大奶奶的事情来。
“大嫂一直这样,灼华平时是谁带着?”叶榕想,母亲病了,父亲又忙于朝政,显然是不可能有多少时间来关怀她这个女儿的。而灼华又还小,但凡稍微负责一些的,都不可能只将她扔给下人教养,总得有个体面人带着她才是。
不过叶榕其实也有些猜得到了,灼华跟魏淑似乎挺亲的。
果然,魏湘就说:“大哥哥平时很忙,没有时间亲自教导灼华。二姐平时瞧着挺清高冷傲的,不过,对灼华却是很好。”
“平时大哥不在家的时候,二姐跟灼华呆一起的时间长。等晚上大哥回来,若是灼华还没歇下的话,大哥都会把灼华叫去她书房,问问她功课,关心关心生活。所以,纵然大哥陪灼华的时间不多,他们父女感情也还挺好的。”
叶榕心想,怪道呢,大奶奶都这般待灼华了,可灼华依旧十分孝顺自己母亲,想来,也是大爷教的好。
叶榕是做过母亲的,自然明白父母亲自教养对儿女的影响。魏淑待灼华再好,可也只是姑姑不是双亲啊,若是大爷不关心灼华、开导她,想必灼华心态不可能这么好。
魏淑是待灼华好,可依她瞧,魏淑待大奶奶可不怎么好。
她想必不可能在灼华面前说大奶奶的好吧?
思及此,叶榕又问魏湘:“儿妹妹是不知道大嫂不想见灼华吗?若明知道大嫂见了灼华会犯病,为何还要一再让灼华去?”
魏湘说:“因为二姐自己也是女儿,大伯母也只她一个闺女,没有儿子。所以大嫂重男轻女不待见灼华,二姐很是看不过去。”又说,“二姐一向如此,待谁都冷淡,总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也就两位哥哥说的话她会听一些。”
“尤其是大哥的话。”
魏淑不喜欢魏湘,魏湘也不喜欢魏淑,二人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谁看谁都不顺眼。
叶榕其实挺奇怪的,她不喜欢大嫂,可以说是怪大嫂重男轻女。不喜欢魏湘,可能的确姐妹二人性子大相径庭,玩不到一处去。可是,为何对她也敌意这么大呢?她自以为从嫁来魏家开始,步步小心谨慎,并没有得罪人的地方。
婚后的日子,其实挺有些无趣的。平时她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好歹还能帮着母亲嫂子一起打理家务,总有些事情做。
如今嫁来婆家,她不是冢妇,不需要学着管家。婆母也好说话,并不拘着她规矩,最多就是要她教小姑魏湘厨艺,或者针线活,但魏湘不是个能安静下来的性子,常常呆着呆着就跑了。
婆母对小姑也宽容,跑了就跑了,也就由着她去。她依着规矩是要伺候在婆婆身边的,但她婆婆开明,不需要要时时刻刻贴身跟着,除了晨昏定省外,就打发她回去,叫她歇着。
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她可以尽早给魏家添丁。起初是暗示,后来直接就明说了。
但魏昭似乎并不想她这么快生孩子,他聪明,早把她生理期打探得一清二楚。适合受孕的那几天,他绝对不碰她。过了那几日,他倒是恨不得日日长在她身上。
起初做那种事情,其实她是很难为情的。但日子一日日过,夫妻生活过久了些,她倒是渐渐习惯了。
如今他就是她的夫君,她是他的妻。日后,他们是要一辈子相互扶持走下去的,是一家人。所以,视他为夫君而不是报恩的人,也就没什么难为情的了。
突然闲下来,叶榕倒是腾出很多时间来看书、作画。因这些日子常去大房那边探望大奶奶,所以,叶榕倒是又捡起医书来看。
并不求能替大奶奶做些什么,闲来无事做,也算可以打发些时间。若是日后能为大奶奶的病做出些贡献,那自然是更好的。
魏昭这日下衙的早,回来的时候,叶榕正歪着身子靠在窗户边认真看书。已经入了冬,天也冷了起来,屋里开始烧炭火了,炕也烧了起来。
屋子里很暖和,进了屋后,魏昭脱下罩在外面的黑色大氅。
将大氅递给丫鬟挂起来后,他则问:“奶奶呢?”
丫鬟回说:“奶奶在里屋歇着呢。”说罢要去通报一声,却被魏昭抬手打住了。
魏昭抬腿往里屋去,一双素白大手撩起棉布帘子来,高大身子立在门口,人还没进来,就笑着问:“今天又在看什么书?”
里屋伺候的丫鬟见了,忙朝魏昭福身子行了礼后,就退去门口候着了。魏昭则迈着长腿朝叶榕去,没让她行礼,走得近了,按了按她肩,而后就在她身后坐了下来。
他人高马大四肢长,坐在叶榕身后,很轻松就把叶榕框在了怀里。顺便,他双臂顺着她双臂绕过来,轻轻握住她握着书的手。
叶榕略歪了歪脑袋,他则顺势将下巴轻轻搭在她肩头上,二人姿势十分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