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二夫人也不知道太子妃突然叫自己儿媳去叙话是什么意思,但今儿在皇后宫里,皇后的那番话,却是叫她生了警惕之心的。且也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日后不会再带女儿入宫来,且回去后,得趁早赶紧把女儿亲事定下。东宫那浑水,他们家可不掺和。
此刻天色已晚,当西边最后一抹夕阳落下去的时候,天空渐渐变暗,最后成了黛青色。太子妃差来请叶榕的是她身边的大宫女,大宫女一边提着灯笼,一边与叶榕说话。
“离晚宴还有些时候,娘娘有些体己的话想与魏二奶奶您说。”话题突然又转去魏湘身上,那宫女笑着道,“方才与您坐在一起的是魏三姑娘吗?可真好看。今儿娘娘见到魏三姑娘后,也是赞不绝口呢。”
听得这话,叶榕不由得抬眸朝前头带路的宫女看了眼。
提起湘儿,自然不会是无缘无故。今儿在皇后宫内的时候,叶榕其实心中就有些疑虑,为何皇后那般赞赏湘儿后,她婆婆脸色会变。
此番临近晚宴,太子妃又差人宣她叙旧,且途中太子妃的宫娥又无端提起湘儿……叶榕前后一联系,心下便明白是何意了。
只是叶榕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似是事情又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比如说,这宫女突然提起湘儿来,应该就是想让她知道太子妃寻她去是提湘儿的事。但既然已经在去见太子妃的路上,一个宫婢,又何需多此一举插一嘴呢?等她去见到了太子妃后,不是就知道了吗?
还有,一个婢女,也是没有资格背后妄议主子的事儿的。
叶榕总觉得,这宫婢是故意提起湘儿来说给她听的。那么,又是为何故意提及?
她是谁的人?魏昭安排在东宫的线人吗?
不对,若是二哥的人的话,既然此刻是独处,她必然会亮出自己的身份来。她没有亮出身份,便肯定不是二哥的人。
那会是……
叶榕心中一直想着事情,没注意前后左右。等她反应过来有一道黑影从她眼前一闪而过的时候,她已经被一股子巨大的力量推得落了水里。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都没在意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但叶榕是会水的,所以,只是起初惊慌失措的时候于水面上扑腾了几下。之后,她便屏住了呼吸藏在了水面下。透过水面,她看到岸边的那个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正十分慌张的在求救。
今儿是中秋节,帝后设宴宴请勋贵高官,所以,宫中来回巡逻的禁卫军肯定要比平常多一些。加之,此刻又是晚上,临近晚宴,禁军肯定是又多了一批。
巧合的是,叶榕落水的这个地方,恰巧归顾旭管。顾家自从被陛下打压削弱军权后,顾旭便被陛下招入宫内做低级的禁卫军将领,手下管着数十近百号人。
叶榕落水的时候,顾旭恰好带着属下兵经过。一听那宫娥喊说“魏家二奶奶落水”了,顾旭立即循声过来。
“将军来得正好,将军可会水?快救人。”那宫婢一见到顾旭,就跪着求顾旭救人,还把情况说得十分严重,“奴婢奉太子妃的命请魏二奶奶过去……”
那宫婢话还没说完,顾旭已经跳进水里去了。
方才没什么人的,但经宫婢一喊,临近的宫人太监都过来了。但却没有会水的,就算来了,也只是帮着一起喊救命罢了。
叶榕会水,是前世跟随顾家流放南境之地的时候,困苦环境下求生存,逼迫练出来的本领。此事,顾旭也是知道的。
既然他知道自己会水,又何必还落入别人圈套跳水救自己?
见他来了,叶榕便悄悄游去了别处。寻个杂草深的地方,探出脑袋来换了气儿。之后,又往下游游去。
顾旭看到她了,反而停住了动作。他都忘了,她是会水的。
他觉得既然她游走了,那么肯定是看到自己跳下来了。她不愿靠近自己,也不愿与自己有任何纠葛……既然如此,他也不必继续追了。
所以,沉在水里许久的顾旭,忽然又破水而出。
这个时候,岸边太子妃魏二夫人等人也赶来了。会水的也都下了水,一时间,河中倒满是人。
“怎么样?”魏二夫人也顾不得别的,见顾旭上来,直接问,“榕儿人呢?”
顾旭抱歉的说:“此河水乃是活水,一直通往城外。我在水下没有瞧见人,想来是顺着水势被冲走了。”
“啊?”魏二夫人一听,立即就晕了过去。
事情出乎太子妃的意料,她从没想过要害人性命。她谋算的,不过就是那么点清白之事儿。
太子妃虽极力稳着自己的身份,但毕竟心中有愧疚,面上神色终会露出些破绽来的。顾旭此刻也已然猜到了事情并不简单,所以,目光轻轻在一众人脸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太子妃面上。
他故意说:“晚宴就要开始,好端端的,魏二奶奶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顾旭没问太子妃,但太子妃却道:“此事怪本宫,是本宫有话与她说,这才差了宫婢去寻她的。可也没想到……”
说罢,太子妃一巴掌甩打在那宫婢脸上,训斥道:“没用的东西!魏二奶奶若有事,你全家也不必活了。”
第147章
宫婢本来就因为办砸了主子交代的事情而惶恐,又挨了一巴掌,立即就跪了下来。
“奴婢该死!是奴婢没把事情办好。”一边说着,那宫婢就开始抬手扇打自己,“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害了魏二奶奶。”
“够了!”太子妃制止,“现在打自己又有何用?本宫问你,魏二奶奶是怎么落水的?你不是一直跟着的吗?”
那宫婢如实说:“天色晚了,奴婢提着灯笼走在前头,魏二奶奶跟在后头。奴婢听到水声转头后,魏二奶奶已经落入水中了。奴婢……奴婢该死!”
“你是该死!”太子妃十分严肃,“但此刻却不是时候,留着你一条贱命,等找到魏二奶奶再说。”
太子妃拂袖而去。
帝后得知此事后,自然是要派禁卫军去寻人的。顾旭正好就在,主动请命前去找人。并保证,活会找到人,死会找到尸首。
陛下还没说话,皇后却率先准了。
得了皇后的懿旨,顾旭立即带着人出了宫门。宫内的那条河是流向宫外的,又与宫外的护城河相汇,一直流向城外。
顾旭带着人走后,皇后留下太子妃说话。太子妃知道自己事情办砸了,垂着脑袋立在皇后身边,也不敢多言。
此番魏二奶奶若是安全无碍还好,若是真出了事儿,不说她自己心中会不会因此愧疚一生,就说那魏家、魏昭,铁定是要与东宫为仇的。何况,算计她,也并非自己所愿。
皇后看了眼太子妃,倒也没谴责她什么,只叹息一声说:“事已至此,那个丫头,不能留。”
皇后口中的那个丫头,说的就是太子妃跟前的那个宫婢。太子妃到底还年轻,心没那么狠,手腕也没有那么硬,听得皇后说要下杀手,正要求情……
外头,匆匆走进来一个姑姑。姑姑是皇后跟前的老人了,走近了后,在皇后跟前跪了下来。
“春意投河自尽了。”春意便是那宫婢。
太子妃花颜失色。
皇后倒没什么反应,一切似乎都在她的预料中一样。只朝那姑姑挥了挥手后,才说:“这个丫头还算聪明,知道自己活不了了,自己投河自尽,也省得本宫下手。”
太子妃还有些走神,没接话。
皇后看了她一眼说:“你也不必担心,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为这些琐事绊住脚呢?不说那魏二奶奶可能没事,即便有事,也怪不到你头上来。”
“春意死了,没人知道你的图谋。”
太子妃神色恍惚,只淡声道:“希望她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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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榕便是再会水,也不可能由宫内游至城外去。所以,疲惫了后,索性就顺着水流往下游飘。
当时第一时间没有蹿上岸去,是因为她察觉到了不对劲。明显有人推她她才落水的,所以她想知道躲在暗处的人的阴谋。后来,就见顾旭跳下来了。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所以她猜度着,或许害她的人不是真的想她死,而只是希望通过她跟顾旭的那点过去而引起魏顾两家的不和。
叶榕虽然心中不再恨顾旭,也没那么执着想顾家遭殃,但,她也不可能会愿意再跟顾旭有什么牵扯。何况,此番还是明白知道有人在算计的。
到了夜里,水流湍急了些。叶榕半道顺手捞了根木桩子,就抱着木桩昏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她身在了一户农家。
此刻已经是后半夜,但是天还没亮。屋里陈设十分简陋,屋子也闭塞狭小,叶榕目光幽幽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静坐在床边的锦衣玉袍的男人身上。
男人秀雅挺拓,原本雅质温和的脸上此刻尽是疲惫与严肃。原本温润的眉眼染了凌冽的寒霜,薄唇紧抿,面含愠怒,一副不太好说话的模样。
“二哥?”叶榕静静喊他一声,感动又心动,但她并没有失礼的一下子投入他怀里,而是矜持的撑着身子坐起来,转移话题,“这是什么地方?”
“京郊的一处农庄。”他回答。
他语气还算好,如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
“我怎么会在这里?”叶榕并没有失忆,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魏昭面前她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把一切如实说与他听道:“昨儿是有人故意推我落水的,我也差不多猜得到是谁指使的。”
又好奇魏昭怎么在这里:“二哥不是在衙门里忙吗?”
“衙门里再忙,但也有下值的时间。”他敛去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此刻严肃的样子,倒像一个长辈,“你出了事,外面禁卫军到处在寻人。娘跟湘儿也很担心你,不过,我已经差了人回去报平安了。”
叶榕此刻才意识到一个问题,禁卫军的人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得到人。魏昭一个普通的世家子弟,若是轻松就寻到了人的话,想必肯定要惹人怀疑。
“这家农户可靠吗?”叶榕担心,“你来的时候他们可知道?他们知道你我的身份吗?”
魏昭却平静说:“他们都是我的人。”
魏昭是一直有暗中差人跟着妻子保护她的,只是皇宫内院那样的地方,禁卫森严,他的暗卫不便进去。可就算侯在宫外,一旦宫内有任何消息,他们也是最率先知道的。早在禁卫军出城寻人前,暗卫就顺着河流去寻了。
寻到了人,一边有人来通知他,一边就就近送往可靠的农户家。
“那就好。”叶榕点点头,“一会儿禁卫军若是寻来,二哥还是躲避为好。”叫禁卫军看见,自然是要疑虑魏昭的真正本事跟实力的。
魏昭却忽然咧嘴一笑,眼睛里似是有星星:“领头的禁卫军将领,是顾旭。”
他目光看似清淡,实在灼灼,这还是他今天晚上第一次笑。但笑得……叶榕只觉得毛骨悚然,他还是不笑为好。
叶榕严肃说:“我当时落水的时候,恰好顾旭领头的禁卫军路过。他也……他也跳下水来救过我。但我没理他,直接往下游游走了。估计他也是看得出来我压根不想与他有牵扯,所以这才没追我的。”
“他也知道你会水。”魏昭补充。
叶榕坦然:“苦寒之地呆了十年,那边到处都是水,水匪,没有点本事怎么行。”叶榕也瞧得出他今儿哪里怪怪的了,多半还是为从前她跟顾旭的那点事情意难平。
可又怎么样啊,本来也是她跟顾旭先遇到的。
其实此刻魏昭的心情是复杂的,他也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更明白若没有她跟顾旭的过去,或许就没有今日的他们结为夫妻的缘分。但从前没动过心,没爱过谁,这一旦动心了,爱上了,便有些失了理智。
道理都懂,可就是心里不舒服。
能怎么办?
叶榕也懒得哄他,又躺了回去,索性晾着他。
魏昭自己都觉得自己贱,人好好跟他说话的时候,他闹小脾气不高兴。现在人压根不理他了,他倒是巴巴主动凑过去。
“我让李嫂给你熬了粥,你一会儿喝一点。”他倒还是如往常一样温柔。
叶榕躺着没动,只是睁着那双水汪汪乌泱泱的大眼睛望着他。
外面有人敲门,魏昭扭头唤了句:“进来。”
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农家妇女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进来。她倒是有眼力劲,什么都没说,只是把热粥递到魏昭手上。
农妇出去了后,魏昭拿着汤勺一下一下舀着粘稠的粥。他自己觉得应该是凉了一些后,才舀了一小勺递到妻子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