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中央大道是一条南北向路,算是西辅市东西区的分水岭。被暴雨影响了进程的轿车在宽阔的马路上排起了雨中长龙。
还剩十五分钟就到十点,车又堵得这么厉害,徐临风肯定不能按时去接他老婆了,于是就给她打了个电话,但是第一通电话她并没有接,徐临风这才想到还没下课时间。
在等待她下课的这十几分钟内,他的车几乎就没怎么动。
十点多一点,北佳的电话回过来了,语气有些急切也有些担心:“喂老公,你现在在哪呢?”
徐临风叹了口气:“中央大道附近堵车了,我现在还堵在路上。”随后又安抚了他老婆一句,“你别着急,去休息室找个地方坐着等我,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北佳回道:“咱爸刚才也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现在要去西区,徐一诺今天在西区上美术课,他去接她,但是现在堵路上了,还没过中央大道,问咱俩这边堵车不堵,我说我不知道堵不堵,我在东区,你去西区办事了,然后咱爸听了之后就问能不能他来接我,你去接徐一诺,因为他离我这边近,你离徐一诺近。”
徐临风微蹙起了眉头:“你怎么回的?”
北佳:“我也不知道你想不想去接徐一诺,就说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哪了,让他给你打电话。”
徐临风:“行我知道了,你等我一会儿,马上给你回过去,穿好衣服,别着凉。”
北佳:“知道了,穿着浴袍呢,你快点,我还要去洗澡呢。”
“恩。”徐临风挂了电话后立即给他爸打了过去。
徐超群很快就接通了电话:“喂临风,你现在在哪呢?过中央大道了么?”
徐临风:“还没到中央大道就堵了。”
“哦哦哦。”徐超群道,“刚才我怕你开车不方便,给佳佳打了电话,本来想提醒你别走中央大道,结果佳佳说你俩不在一起,她在东区你在西区。我现在刚好也在东区,但是一诺在西区上课,我本来要去接她,但是我这边也堵,要不咱俩换换人,你去接一诺,我去接佳佳,你看行不行?对了,还有一言,他今天早上开车送一诺去的,结果在停车场车胎被扎烂了,还是四个全被扎烂了,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不然他就能带着一诺回来了,我也不用去接他俩了。”
按照现在这种堵车的情况,也只有他爸说的这种办法最方便简洁,不然他们父子俩可能猴年马月都接不到想接的人,结果就是奶奶的寿宴都开始了他们一家人只有何柔到场了,老太太还不得生气?
虽然很不情愿,但为了顾全局面,徐临风也只能同意:“行。”最后又严肃地叮嘱了句,“你开车小心点!”
“行行行,肯定小心,你放心。”徐超群本以为儿子是担心他,心里还挺高兴,但是很快就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人家是担心老婆孩子,虽然有点失落,但还是信誓旦旦地保证了一句,“你把佳佳交给我肯定不会有事,绝对把你老婆孩子平平安安带回家。”
“你开车小心点就行了。”徐临风对他爸的要求真不高,唯有安全驾驶这一条,挂了电话后,他把早教机构的地址给他发了过去,随后又给北佳打了个电话,告诉她等会他爸会去接她,他要去接徐一言和徐一诺。
北佳能理解这种安排,而且也预料到了,所以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挂了电话后,她就去洗澡了。五个多月的肚子像是个隆起的小山包,双乳也更加丰腴了,但她的体质好,白白嫩嫩的皮肤上没有一丝妊娠纹,依旧光滑无暇,经常被其他的准妈妈们羡慕。
这家早教机构装修比较高档,浴室内是一个个单人隔间,隐私性很强,淋热水冲身体的时候,北佳将双手覆在了隆起的肚子上,低着头柔声说了句:“爸爸今天不能来接你了,因为外面下了好大的雨,你要保佑爸爸一路顺利,平平安安。”
她洗完澡大约十点半,穿戴好收拾完拎着东西上楼的时候已经十点四十了。
徐超群的白色奔弛早就已经停在早教机构门前的马路边了,而且徐超群还特意拿了把伞站到了早教机构大门口接她。
外面的雨势毫无衰弱迹象,墨色的天空乌云翻滚,阴森沉重的像是要压下来。
北佳刚才只知道外面下暴雨了,但一直身处室内并未亲眼看到,所以当她一走出室内,就被外面的恶略天气吓到了。
这何止是暴雨啊,简直是世界末日。
暴雨倾盆,闪电劈空,呼啸的大风把路边的一排小树苗全吹弯了。
只不过是从楼下到马路边的距离,北佳和徐超群的身上衣服几乎都被淋湿了大半,而且俩人刚才还都打着伞,可想而知雨势有多强烈。
上车之后,徐超群赶紧找出来了条干毛巾递给了北佳:“擦擦快擦擦,别着凉了!”说完又叹了口气,抱怨道,“唉,这什么鬼天气!”
北佳也觉得这天气确实挺魔鬼。
等北佳擦好,系上安全带后,徐超群才启动了车辆,他年纪大了,还是喜欢开手动挡的车,然而才刚一踩下离合器车就熄火了。
今天早上刚出门的时候他的车还好好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开着开着离合器就松了,这一路上忽然熄火的情况发生了好多次了,徐超群又急又气,只好重新启动车辆,同时纳闷地嘟囔抱怨:“这离合怎么回事……”
然而再次重启,却又遭遇了踩离合熄火的情况,而且这次熄火熄得特别彻底,无论徐超群怎么试,他的车再也没有重新打着火,像是被这瓢泼大雨彻底浇灭了斗志,一动不动地定在了马路边上。
纷纷雨幕中,白色的轿车孤零零的醒目。
“唉怎么回事,怎么还打不着了?”徐超群气急败坏,心情恶劣的堪比外面的天气,“什么日子,今天家里的车怎么还全坏了!”
……
徐一诺在西区某位油画大师家里上课,徐一言的红色法拉利超跑就停在小区的地下停车场里。
徐一诺九点半下课,兄妹俩一起去停车场的时候才发现车胎被扎了,而且还是四个全被扎了,无一幸免。
徐一言平时爱他的车像是爱自己的女人,瞬间就气炸了,直接在停车场就骂开了,保安赶紧联系物业,物业派人来调节,徐一言挨个把他们狠狠地怼了一顿。
然而现在天降暴雨,外面又淋又堵又在刮大风,修车是不可能的了,更别说找人来拖车了。
徐一言只好给家里打了电话,让人开车来接他俩。
今天徐家人多,无论是仆人还是管家都忙着照顾宾客,于是徐超群就亲自来接孩子了。
兄妹俩又重返老师家坐着等人,等了半个多个小时,徐一言接到了他爸的电话,被告知要来接他们俩的人是徐临风。
不情愿,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
他们兄妹仨要是共处一车,那可是真几把尴尬,想一想就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徐一言直接回了句:“就不能换个人么?西辅人口那么多,你怎么就挑了个和我俩最不合拍的呢?”
徐超群半是训斥半是教育地回复:“怎么就不合拍了?他是你亲哥!”
徐一言:“爸,理是这么个理,事不是这么个事啊,你自己能想象出来我们仨和谐共处的画面么?”
“那有什么不能的?你们三个是手足兄妹!”徐超群道,“再说了人家临风都愿意去接你们俩了,你俩还不情愿了?”
徐一言:“你信我,徐临风绝对不是真心情愿,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也是拒绝的,但是他没办法。”
“他是不是真心情愿但也去接你俩了,我不管你俩现在情不情愿坐他的车,都必须给我情愿,不然你俩就别回来了!”徐超群的语气斩钉截提不容置疑,并且说完就把电弧挂了,不再给徐一言反驳的机会。
徐一言长叹了口气,感觉今天可真是,“惊喜”不断……呵,他们兄妹仨要同框了。
人生奇迹。
他刚在阳台打电话,一回到客厅徐一诺就不耐烦地问了句:“咱爸什么时候来呀?等了快一个小时了,要是迟到了老太婆还要说咱俩。”
老师还在呢就敢直接喊自己奶奶“老太婆”,可真是显着你徐家后辈没家教了,徐一言觉得他妹绝对是猪脑子,气急败坏地怼了句:“你可给我闭嘴吧!”
徐一诺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反怼了句:“你有病吧?冲我发什么火?”
徐一言长叹了口气,懒得和这个猪妹妹计较这么多,直接说了句:“咱爸堵车来不了了,徐临风来接咱俩。”
“谁?”徐一诺现在还记着徐临风把她扔进游泳池里这个仇呢,一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他还没死呢?”
当着老师的面,徐一言尴尬的要命,而且特别心累,累到没脾气,他怎么就有个这么蠢的妹妹?
都是画油画的,人家能不认识徐临风么?说不定人家和徐临风的关系比和咱爸还好呢,人家是看在你是徐家姑娘的份上才收你当学生呢,你就这么当着人家的面骂徐临风?这不是丢人现眼么?
老师也感觉到了徐一言的尴尬,其实老师本人也很尴尬,因为他确实和徐临风的关系不错,虽然他比徐临风大了将近二十岁,但是却很欣赏徐临风的创作水平和艺术天赋,徐一诺这么一闹,让他有种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的感觉,同时又觉得这女孩实在是太没教养。
于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客气地对徐一言说了句:“你们俩慢慢聊,我去书房处理一些事情。”
徐一言客气又歉然地回道:“我妹不懂事,今天真是给您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老师淡淡一笑:“没事。”
等老师离开后,徐一言伸手点着徐一诺的鼻尖,低声叱骂:“蠢!”
徐一诺从小到大肆意任性惯了,在外面和在家里一样毫无顾忌没大没小:“你才蠢呢,你就是个不会画画的蠢蛋!”
徐一言气得直点头:“是,是,是我蠢,我最蠢了,但我还没蠢到当着人家同僚好友的面咒人家死。”
徐一诺一愣,理直气壮:“我没当着他朋友的面咒他死!”
“恩,你没有,你真是一点也没有,你最聪明了。”徐一言已经不想和她解释这么多了,解释了可能她也认为自己没错。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失败的一点,就是有这么个草包妹妹。
再次叹了口气,他直接对徐一诺说了句:“收拾你的东西,准备出发,徐临风马上就到。”
徐一诺气急败坏:“我不坐他的车!死都不坐!”
徐一言原封不动地把他爸送给他的那句话转交给了他妹:“我不管你现在情不情愿坐他的车,都必须给我情愿,不然你就别回去了。”
……
辅香山西路二支路路口,一辆黑色大卡车如同一头巨型野兽般静静地蛰伏在狭窄的柏油马路上。
天色阴沉漆黑,狂风呼啸,骤雨滂沱。
辅香山附近本就僻静,大户人家选择辅香山别墅区入住也是图个清净雅致,所以平时这周围的马路上基本没什么车,偶尔呼啸飞驰一辆,也绝对是高档豪车。
今天天气恶劣,辅香山西路上更是空空荡荡,间隔半个小时也不会有一辆车经过,更别说徒步的行人了。
苍茫的天地间除了瓢泼大雨,只剩下鼓点般密集的雨声。
那是一辆黑色重型卡车,豆大的雨点落在卡车坚硬的车身上,不停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挡风玻璃前的两条雨刷来回摇晃。
驾驶室内,一位身穿灰色劣质短袖的中年男人紧张地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小路口,宽阔的额头上全是汗珠,唇焦口燥,呼吸急促。
空调的冷风并不能带给他清凉。
此时他耳畔回荡着的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与呼吸声,周遭黑暗死寂。
忽然间,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这种紧张的死寂。
他先是浑身一僵,惊愕的如同被雷电击中了一样,缓了几秒钟后才伸出颤抖不停的手,拿起了放在操作台上的那部响个不停的手机。
“喂、喂……”他的嗓音极其粗哑,声音还在不停的颤抖,额头的汗水如雨般接连不断地顺着他那张国字方脸的脸颊流淌而下。
“解决了么?”对方也是个男人,说话时的语气极其恶劣,但又透露着几分难掩的紧张与焦虑,“你他妈给老子说话!”
“没、没来呢……”司机显然出于劣势一方,说话时的气势就先矮上了一截,惊慌中又带着哀求,“我、我一直在等,真的在等。”
“怎么还没来!”对方急不可耐,脾气又大又暴躁,“来了直接怼死!”
司机干咽了一下口水,再次确认:“是、是黑色的路虎是吧?”
“是,记好,黑色路虎。”对方特意叮嘱了一句,“白车和红车都不是,黑车,路虎。”
“恩、恩……”虽然对方看不见,但司机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可能是感觉到了司机的紧张,对方好心安慰了句:“你放心,今天上路的绝对只有黑色路虎,只要你不傻,绝对不会出错,路口监控也被处理了,你不用担心会被拍到,只要把人弄死就行了,怼不死就下来再给补一刀,反正今天必须把他弄死!老大说了,只要你彻底解决了徐临风,你欠赌场的五十万一笔勾销。”
但是在安慰完司机后,他还不忘了威逼,语气阴狠毒辣:“但如果你敢把这次的事搞砸,就等着给你老婆闺女收尸吧!嘿嘿,还有好几个兄弟夸你闺女长的漂亮呢。”
……
徐临风认识徐一诺的那位油画老师,还曾去他家做过客,两人交情不浅,算是忘年交。
他开着车来到那位老师家楼下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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