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这么给你搭上,以后冬天里头能生炉子,夏天房顶整厚一点也不晒得慌。你是我姑爷子,我不帮你想到,谁帮你想到?”老苏头有句话咽回去了,这姑爷打小没爹,两头就他这么一个男性长辈,他不得多想一点、多看一点么?
不过这话不能当人面说,他自己心里头知道就行了。
“行了,不罗嗦,我坐车跟小伟去广场上,你俩年轻,跟后头走过去吧!”
这房子离着小广场实在是近,走路也就一两分钟,沈寅初边走边跟苏淼打听:“咱爸这徒弟哪借的车啊,一会儿临走我跟着去加点油给个油钱吧。”
“应该是矿上的车,不过货车司机自己干点活也是常事,回去的时候给油箱加满就行。”
苏淼又加了一句:“你不用跟小伟客气,这人老实在了,实在得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沈寅初有点无语,这话谁说都行,从自己这小舅子嘴里说出来,咋这么奇怪呢?你也没比人家小伟强多少好么?
俩人走到小广场的时候,老苏头和小伟已经在找地方了。苏淼直接爬上去,开始往下卸砖头木头,老苏头甚至连人家拆下来的旧门连门框都整回来了。
沈寅初:……
“姑爷你来看看,这棚子搭这行不?小广场毕竟是公家地方,咱得靠点边。这上头有个大树,夏天省得你太热。”
“行,就搭这吧!”
沈寅初赶紧过去给苏淼搭把手,几个人一会儿工夫就把东西都卸下来了。他一瞅,车上还有个旧的报刊亭,老苏头在下面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个给你整那个卖饭包的窝棚,行不?”
这老爷子,绝了!
从车上跳下来,小伟已经画好了地方,开始指挥着几个人简单垫一垫。
毕竟是简单搭个棚子,虽然搭在了小广场旁边的土地上,但是也不能给公家的地方刨开打地基。只能先搁砖垫一垫,权当找平。
几个人热火朝天地干了一上午,小棚子的雏形就出来了。老苏头生怕屈着他姑爷,小棚子盖得快赶上一间房了,下午再装个房顶,基本上就齐活。
小伟还说:“哥,你要是不怕慢,我再给你砌个地砖!”
“不用不用,抹点水泥就够使唤了!”
几个人蹲在地上抽烟,沈寅初自己不抽烟,但是兜里肯定随时放着一盒好烟等着派。
这年头的人,吃这个。有时候一盒好烟比你塞个红包都好使,说出去又好听。
“歇会儿回去吃你师娘做的饭去,小伟也好些日子没吃过了吧?”
小伟把帽子拿下来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又带回去,把满脑袋头发弄得乱七八糟的也不当回事。
“可不,”他看向沈寅初,“哥,你真厉害啊。我听淼子说那个水变油是你戳穿的?”
沈寅初把水壶递给小伟,看着对方咕嘟咕嘟下去大半壶:“这有啥厉害的,中学生都能做的实验。”
“哼,中学生都能做的实验,矿上领导到现在还不想承认呢!照我看啊,就应该把那个骗子法办!结果人都跑了,这边连个屁都没放!”
这事情倒没出沈寅初所料,矿上多半不会把骗子法办——实在是太难看了。
项目没投资,这是一回事儿;项目发起人是个骗子,把领导都骗了,这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后来这个水变油骗遍天下,倒有一半是因为这样的关系。哪怕被骗了,很多人也不会张扬出来的。
“哎哟,这不是老苏吗?”
几个人正唠嗑,突然有人打招呼过来了。
沈寅初不认得,老苏头认得,这人以前是在他手底下,脑子活,后来进了矿务局,现在大小算个科长。
这人跟老苏打了个招呼,无视了旁边的苏淼和小伟,直接问道:“这就是你女婿沈寅初吧?”
沈寅初当年是矿上一根草,小陈道明,哪怕蹲在地上也一眼就能认出来。
“行啊老苏,整了个好女婿啊?这回可是给矿上立了大功了!”
这人显然是知道内情,苏淼那报告还没报上去呢!
“哈哈哈,那不都应该应份的吗?再说,我女婿!那肯定好使!”
老苏头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是忘了他前几年怎么天天在家跳脚骂女婿的了。
“你小子怎么有功夫跑这来了?听说吕书记来了,你挺得用啊?”
沈寅初在一边听着,老丈人这话头子说得可不怎么好听,他赶紧递了根烟:“这位大哥,贵姓?”
“我姓郝,你叫郝叔就行。”
这位郝叔和老苏头勉强算是一辈,沈寅初叫了一句郝叔,听对方继续讲。
“吕书记今天想起来,那天耽误你摆摊了,叫我过来买几个煎饼果子,顺便当午饭。我过来一瞅,嗬,你小子不摆摊了,鸟枪换炮了?”
听到这句,沈寅初这才知道,别看这人四十五六了,能叫吕书记使唤出来买煎饼果子,要么是个马屁精,要么是现在职位也上不去只能跑个腿。
不管是哪种,看他刚刚跟老苏头称兄道弟人五人六的样子,都不太相称。
老苏头当年好歹是矿上的劳模,技术人品都没的说!
“真是可惜了,我还琢磨着,我现在人事那边多少能说上点儿话。要是你还想回去,就把那个停薪留职给你撤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郝叔一脸惋惜,“没想到你小子这是猪油蒙了心了,死活都要摆小摊……你图啥?又不挣钱又没社会地位,风里来雨里去的。”
沈寅初看蹲着抽烟的小舅子想站起来,生怕这小子嘴里说出啥不中听的话,赶紧挡在他跟前。
“郝叔没听说么,我那不是脑袋在矿里头碰了,现在还后怕着呢,不然谁不知道矿里头好啊?是不是?”
他又祭出塞烟**:“还得谢谢您惦记我!停薪留职说撤就撤,郝叔是个能人儿啊,说不定以后还有事儿求着您,到时候郝叔千万可得抬把手!”
“那没说的,”被马屁拍舒坦了,姓郝的临走还划拉个火机,“我看你这个火机不错啊……”
沈寅初赶紧给塞他兜里:“哪有,就是顺手买的。您替我给吕书记陪个不是,今天真没出摊!谢谢他老惦记我那生意了!”
姓郝的满意地走了,他才走出去几步,苏淼气得在地上吐了口唾沫:“什么玩意儿!”
“哥,你犯不上跟他说好话。这人现在啥能耐没有,就会溜须拍马!”
小伟也在一边说着,老苏头脸沉下来:“你啥时候能跟你沈哥学,我才放心呢!这样小人,你不得意他,也不能惹着他,不然不知道啥时候就在后头给你下绊子!”
沈寅初看着俩气鼓鼓的小伙子,忍不住好笑。
“听他的干啥?不是你哥吹牛逼,这人一个月能开几个钱?四百?五百?你哥一个礼拜挣的都比他天天热脸贴冷屁股挣得多!”
“走,回家吃饭去!”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后台又抽了……发半天才发出来……
第23章
吃完了饭,下午仍旧是几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两个小棚子都搭完了。又把倒骑驴上的锅都拆了下来,安在小棚子里头。
沈寅初分配好了小丫和大兴嫂的工作,大兴嫂就负责每天在报刊亭那边早中晚卖饭包,小丫在租房这边蒸好米饭土豆泥送过去,顺便做煎饼果子的果篦儿和面糊。
拌饭包简单,俩人都几下就学会了,拌的味道也跟沈寅初做的差不离。晚饭直接吃的饭包。
一开始说好了包食宿,沈寅初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来,如果他给这边做饭的话,家里就没法兼顾了。
反正租房这边有灶台有调料,索性变成了他买菜买米,让大兴嫂自己做饭。小丫愿意在这边吃就在这边吃,馋了就去家里吃,到时候他一个月多给大兴嫂十五块钱。
“行,行!没啥不行的!”
大兴嫂高兴着呢,一边小声问沈寅初:“寅子,这钱……你别告诉我公公,行不?”
这年头的农村妇女真是苦,在家带孩子,该下地下地。像大兴嫂这样上面公公婆婆厉害的,苦哈哈了半辈子,没准连个私房钱都攒不下。
——连母鸡下的蛋都是婆婆攥在手里头。
听大兴嫂这话,仿佛这六十块钱回去她还得上交才行。不过,这个沈寅初也能理解,他雇人可不是看大兴嫂能干,是要借村长的势。
“好说,这是给你自己辛苦的补助,不告诉你公公。”
有私底下这十五块钱,大兴嫂把租房这边收拾得干干净净,又不用沈寅初操心她吃饭。沈寅初又嘱咐了一遍明天出摊的事项,这才回家。
第二天一早,沈寅初一大早到了租房这边一起收拾。大兴嫂和小丫干活都利索,小丫甚至提前把饭包都分成一份份的装好,到时候直接拌就行了。
沈寅初夸了两句,小丫凑过去在他耳朵边说:“这样我算好能卖多少份就行了,到时候大兴嫂卖了多少一对就行,啥也不怕!咱也不卖一块五的了,矿上工人有钱、胃口还大!”
“行啊老妹儿,”这会儿大兴嫂在装车,沈寅初也不怕被听见,“我发现你还挺有点做生意的天赋啊,加油!你哥这摊子,以后说不定就得靠我老妹儿给我撑着了!”
小丫这回不像一开始似的那么害怕了,人害怕的都是未知,上手过了一遍、知道自己能做好就有信心了。
再说,她可是东家!大兴嫂对她态度挺好,一直把她当半个老板对待,也把小丫的自信带出来点了。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这里头说的可不是生活待遇高。而是在上位的人,自然而然就会有自信、甚至有威严。
他赶紧把那天妹子塞回来的钱再给她:“你放心,你哥有钱,就是人手跟不上,你拿着花!矿里四点下班,你们卖到五点就撤,那些交班的生意咱不做了。”
“那咋行!矿上说是四点下班六点交班,下井的洗个澡再交班开班前会,都得五六点钟才能出来,我肯定得卖到七点!”
大兴嫂进来正听个尾巴,今儿沈寅初给她补助,她正心里头感激。也开口赞成:“就是啊寅子,卖到七点没事,不累!”
俩人都愿意,沈寅初也不拦着了。现在的活计都这样,矿上工人那么累,一个月也就一两个休。
在中国没加入世贸组织之前,全国都是一周休一天,连小学生都要苦哈哈地上够周六天。
他自己不也是天天出摊一天都不休息吗?
难得休息了一天,还是因为把倒骑驴换成了自制简易房。
把调制好的食材都送到了小摊,沈寅初一开张,就有人围了上来。
“小老板,行啊!一天不见,这小摊子升级小店了啊!恭喜了啊!”
第一位就恭喜,是个好口彩!
沈寅初给这嘴甜哥们儿多加了个果篦儿,笑道:“哪能老在那倒骑驴里头缩着呢,是不是?再待下去我都要驼背了,昨天一天盖的,咋样?”
“挺好挺好,小老板,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给这门口放几个椅子?”
“行!过几天的吧,椅子太占地方,我找几个条凳钉这树荫底下,行吧?”
沈寅初在这摆摊也马上一个月了,人长得好,说话又好听,东西还好吃。顾客过来排队,多少都愿意跟他多说几句话。
“老板,听说鸡蛋要降价了!一斤能降个几毛钱吧,你这降价不?”
“一斤鸡蛋降几毛钱,合到一个鸡蛋上还不到五分钱呢!”沈寅初手脚利落地摊好煎饼撒芝麻,“小本生意,咱这还盖了个小店,各位高抬贵手啊!”
旁边排队的大妈忍不住问他:“你咋知道鸡蛋要降价?”
“咱这政府招商引资,说是有个肉禽加工厂要落户咱这,有养鸡场了,那鸡蛋不多少得降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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