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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沈恪看了一会儿,便移开视线。
    沈恪不出声,谢时雨以为他还在生气,隔着衣袖偷偷瞄了他一眼,好吧,他根本就没在看自己。
    抬起头,谢时雨淡淡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回清辉殿了。”
    恰在此时,一声响亮的“咕噜”声响起在九华殿的上空。
    沈恪视线斜斜扫来,停在她的腹部,谢时雨若无其事地伸手掩住。
    这种事,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别人也就不会多在意了。
    偏偏沈恪不是那个别人,他说:“过了饭点,你回清辉殿也没有东西吃。”
    谢时雨张了张嘴。
    沈恪又说:“留下来吧,我叫人给你做吃的。”
    如此,她又留在了九华殿里。
    等送饭的侍女收走她用过的碗碟后,一条消息又在世子府里传开了。
    听说那位谢姑娘不仅在九华殿沐浴,用膳,还要在九华殿留宿了。
    听说那位谢姑娘还穿着殿下的衣服。
    听说那位谢姑娘马上就要嫁进世子府,做世子妃了。
    ……
    等谢时雨终于回到清辉殿,躺在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打算闭上眼之时,她终于想起了一件被遗忘许久的事,怪医孙炜给她的那个锦盒,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连着几天身体实在吃不消了。
    先去睡了,看明天能不能起得来。
    第51章
    应该是掉在玉湖里了,因为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回到世子府的时候,还将它拿在了手中。玉湖的水很深,这一点她已经亲自体会过了,湖水又一直通向城外,如果锦盒随之流了出去,她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了。
    谢时雨从未打开过那个锦盒,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但是楚源需要它,如果一个锦盒能让他振作起来,一心一意接受她的治疗,那她说什么也要找回来。
    只是这么晚了,她一个人去玉湖里捞,显然不切实际。
    脑海里又浮现出方才沈恪说过的话,她决定明日去找琴衣试试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心里存着事,谢时雨醒的比以往更早一些。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就已经洗漱完毕,在清辉殿外宽阔的院子里舒展身体,然而有人比她起得更早。
    琴衣看着院子里做着拉伸的谢时雨,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昨日,她第一次被殿下斥责了,在她入府的三年里,还是头一回看到殿下发这么大的脾气,仅仅是因为她没有跟住眼前这位谢姑娘。
    琴衣的出身不错,父亲是连尹城里的小吏,虽不算大户人家,但也是吃穿不愁的小姐。三年前世子府招女总管的消息传开,不仅是平民女子连晋国的贵族小姐们都卯足了心思要进入世子府,只为了有机会见到殿下的面。
    要知道殿下还未大婚,府里连个侍妾也没有,而做了世子府的总管,哪怕不能日日跟在殿下身边,也是晋国最有机会接近殿下的女子。若是幸得殿下垂青,说不定还能成为世子府的女主人。所有人都抱着这样的打算进入世子府,她也不例外。然而当她杀出重围,战胜那些身份比她高贵的贵族小姐们,成为世子府的女总管时,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除了汇报每日的工作,殿下根本不会同她有多余的交流,在殿下眼中,她和丁宿丁总管一样,是他看重的人才,值得信赖的下属,绝不是别的什么身份,成为总管靠的不是家世和姿色,而是能力。
    当认清这个事实后,琴衣心中就不再有别的心思,本本分分做她的总管。她的工作能力无可挑剔,三年来从未受过殿下一句重话,直到昨天,她只身一人从王宫回府,殿下面沉如水地训斥了她。自那一刻起,她便明白,谢姑娘在殿下心中的分量。
    那是世间唯一的一份,另眼相待。
    “琴总管?”
    谢时雨扭转着脖子,正好看到身后的琴衣。
    “谢姑娘,叫我琴衣就好。”
    琴衣笑得端方亲切,身上还带了兰草淡淡的香气,是个让人看着舒心的姑娘。谢时雨松了口气,看来昨日自己的不告而别,并未惹她生气。
    “琴衣,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道方不方便?”
    琴衣缓缓道:“谢姑娘尽管吩咐,不用客气。”
    琴衣的办事效率果然极高,一刻钟后,玉湖边上围了许多善水的小厮,在琴衣的指挥下一批又一批地入水去找锦盒。
    谢时雨苦于不会凫水,只能在一旁看着,看着水花里翻腾的小厮们,她下定决心,回到黄泉谷后,一定苦练凫水,救人也救己。
    “琴总管,我们到处都找了,没找到你说的那个盒子。”
    当最后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爬上岸后,谢时雨便知道,锦盒是真的找不到了。
    琴衣看着谢时雨,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谢姑娘,不过下午我会让人继续下去找的,一定将你的东西找回来。”
    谢时雨连连摆手:“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耽误了你这么长的时间。琴衣日后有什么身体上的不适,尽管来找我,除了一身医术,我似乎也没什么可以报答的了。”
    琴衣笑着点头,虽不敢劳烦她,但此刻不答应,谢姑娘恐怕心里会很过意不去。
    “那我们什么时候入宫?”谢时雨已经在想,该如何向楚源道歉了。
    琴衣总是笑得矜持得体,她指了指谢时雨身后,道:“今日不是我带姑娘入宫,而是世子殿下。”
    谢时雨回头,一袭墨衣的沈恪不知道已经伫立多久了。
    ……
    马车上,谢时雨望着窗牖外似曾相识的街景,有些疑惑:“这不是去王宫的路吧?”昨日她出城去乱葬岗,似乎经过这里。
    沈恪懒懒地抬眸:“难为你还记得路。”话里又是戏谑。
    谢时雨心如明镜,昨夜既尴尬又暧昧的氛围下,两人都有些说不清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她还担心,今日见面会不会难以交流,没想到沈恪还是以平常心待她,随意的,戏谑的,却让她感到安心,他二人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相处模式。
    沈恪注视着她的脸,道:“你不是一直很想见楚泉吗?今日正好有空,就带你去见她。”
    谢时雨一怔,原来楚泉不在连尹城里。
    “楚源那里怎么办?”
    “你师兄这几日都会待在宫里。”他淡淡答道。
    玄渐一个人,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若是楚泉也在王宫里就好了,省的来回跑动。一直以来的一个疑问浮上心头,他们兄妹俩为什么没有在一起,看楚源的样子,明明很想见到他的妹妹。
    她不自觉地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沈恪的目光淡淡流转一番,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马车渐渐向郊外驶去,窗牖外的景色变得幽静,翠竹如云,松柏林立,少了些人迹,却多了鸟语花香。谢时雨暗道,这样的环境倒是很适合修养身体,比起王宫奢华绮丽的霜云殿,楚源更适合生活在这里。或许他浮躁的心境也能改善。
    马车停靠在一座幽静清雅的宅院外,屋舍俨然,土地平阔,三两棵烟树,门口还有一条流淌着的清溪,颇有些南方小桥流水的雅致。
    穿过四角亭,再走过一座不高的石桥,来到了一间屋子外。楚泉应该就住在里面。
    叩了叩门扉,无人应答。谢时雨以眼神相询,该不会是出门了吧。
    沈恪背对着屋外烟树稍稍思索一下,眼中划过了然。他挡在谢时雨身前,淡淡道:“一会儿闭上眼睛。”
    手下一动,屋门被他推开,谢时雨即便是闭着眼,也感觉到有光晕划过她的眼睑。
    然后就是安静,诡异的安静。
    因为闭着眼睛,她的其他感官变得无比灵敏,清晰的感觉到身边沈恪身上传来的淡淡冷香,清晰的感觉到脚下踩着的微微凸起的地砖,除此之外,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直到沈恪的声音传来:“睁开眼睛吧。”
    眼睑一动,她睁开眼睛,虽然早有准备,她还是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怔住了。
    到处都是亮光,桌上摆着的刻有朱雀纹路的青铜圆灯,床头悬挂的夜明珠,屋顶上垂着流苏的玉石灯,以及满地的,无处不在的白烛。
    兰膏明烛,华镫错些。这场景却有些熟悉,她一下子想起霜云殿内,那个暴躁易怒的男子。
    窗户四周大概围着遮光的幕布,使得外面的阳光一丝一毫也照不进来,所以屋内的灯光更加明亮,明亮到刺眼。
    谢时雨看见那个坐在煌煌华灯中央的女子,纤眉细眼,墨发青衣,却面若冰雪,不苟言笑,看上去像尊冰做的雕像。哪怕有人进来,她的目光也纹丝不动,安静的坐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这就是楚泉,一个冷到骨子里的美人。
    “楚姑娘,我是黄泉谷谢时雨,冒昧来访,希望能看一下你身上的伤势。”谢时雨放柔了声音。
    楚泉冷着眉眼,不作声。
    谢时雨又试探地唤了一声:“楚姑娘?”该不是不会说话吧,她记得楚泉的资料上,没有这一项的。
    沈恪淡淡道:“她不会回你的。”
    什么意思。
    “人你已经看到了,咱们可以回去了吧。”沈恪转身就要走。
    谢时雨踌躇道:“我想替她诊下脉。”主要是她想知道,楚泉的身上还有没有“瑶草牵机”的余毒。
    沈恪沉吟一下,道:“我在外面等你。”
    屋中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谢时雨想了想,走到楚泉的身边蹲下:“冒犯了。”一边伸手搭上她的脉。
    离得近了,谢时雨发现楚泉的右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翳。
    脉象平和,浮而稍缓,除去轻微的气虚,似乎没有什么大的毛病。
    “楚姑娘没什么大问题,我替你开个补气的方子,一日喝三次即可。”写完方子后,谢时雨才发现,这方子她也替楚源开过。兄妹俩倒是很有缘分。
    至于她的眼睛……
    谢时雨再次回到楚泉身边,伸手在她右眼前挥了挥,再次尝试交流:“楚姑娘的右眼能感觉到光吗?”
    毫无反应。
    谢时雨叹了口气:“那我改日再来,先回宫里去看看你哥哥。”
    她收拾好纸笔,正要出门,身后却传来冷冷的一声:“他还没死吗?”这声音仿似含了冰渣,大热天里,生生带来如坠冰窖之感。
    谢时雨回首,有些惊喜:“楚姑娘?”原来她还是会说话的。
    楚泉眉目不动,视线虚无地盯着地上的白烛,声音依旧冷漠:“我不姓楚。”
    谢时雨愣了大概有五秒钟,然后问:“那姑娘的姓氏是……?”
    “忘了。”
    好吧,这兄妹俩有一个相同的地方,就是难以交流。
    不过似乎只有提到楚源时,楚泉才会有所反应。谢时雨想了想,道:“我是你哥哥的大夫,他很担心你,希望我来给你治眼睛。还说,等他腿好了,就要来看你。”
    楚泉终于动了,她垂着眸,长睫轻颤,声音却很平静,只说了两个字:“出去。”
    ……
    坐在回城的马车上,谢时雨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楚泉会是那样的态度。楚源时时刻刻惦记着她,甚至不惜将她身上的“瑶草牵机”也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可楚泉看起来,冷若冰霜,提及她的兄长,仿佛含了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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