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为了证明自己只是打字慢,不是啰嗦,袁易阳长按了段语音过来。竹言蹊最怕听这种动辄三十秒以上的语音消息,毫不犹豫地转化成文字。
袁易阳:[谈容再厉害也是个凡人,年纪又不小了,想谈恋爱也不奇怪吧?他是不是觉得你这学生不错,挺有好感,想处好关系,等你毕业了,嗯……追求一下试试?]
大学里的师生恋处于灰色地带,同样属于敏感话题。
“我猜的!我瞎猜的!!”袁易阳求生欲满满地补了语音。
“不可能。”竹言蹊也摁住了语音键,不假思索道。
他脑子里闪过谈容填写批注的课本,和他课下耐心替学生解疑答惑的场景:“他不会的。”
袁易阳再发语音,声调都是笑的:“你听听你这两句的语气,还挺凶啊弟弟,太维护你们谈教授形象了。”
竹言蹊劲头褪下去,也笑了:“他现在好歹也是我教资考试的辅导老师,还没收我学费。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我当然得注意谈老师的名声问题了。”
袁易阳连抱三拳,直称佩服。
竹言蹊看出他拳头缝里的挤兑,回了张呲牙咧嘴的二哈动图。
“哈哈哈行了先不说了,我下楼吃饭去了。”袁易阳道,“晚上你要是有空,我……”
语音条即将播完,竹言蹊余光里晃出一道人影,稳稳在他对面落座。
是谈容。
竹言蹊飙着手速中止语音,一边抬眼一边盲发ok。
“袁易阳?”谈容听见语音的最后两句,不动声色地往他手机梭了一眼。
“对,是他。”竹言蹊把手机揣回兜里,偷偷放下桌底翘着的腿。
“晚上有约?”谈容说的轻描淡写,还额外对竹言蹊笑了一下。
看起来真像朋友间的随口一问。
“没有。”竹言蹊答,小谎话一扯就来,“我问他知不知道哪有靠谱的托尼老师,他说如果我晚上有空的话,可以去锦江路那家碰碰运气。听他同事说好像还不错,但是具体怎么样也不清楚。”
他和袁易阳聊的是有关谈容的内容,他条件反射地加以遮掩,殊不知谈容的关注点在于袁易阳本人。
“托尼老师?”竹言蹊的表达用词跳脱出谈容的认知范畴,
“这是个代名词,就是理发师的意思。”竹言蹊笑起来,掰着手指给他列举,“还有凯文老师,艾伦老师,和托尼并称理发店的三巨头。他们从业多年,进修于名校,还是集技术与才华于一身的美发艺术总监。”
谈容把咕咾肉的餐碟摆到两人中间,饶有兴致地听他叭叭。
竹言蹊也顺手帮他掀开小砂锅的盖子:“但是被他们理过发的人,照完镜子心脏都变得不太好了。”
这里的反讽修辞很容易理解。
“找不到合心意的理发店?”谈容笑了笑,在他手边放了一小碗汤。
“嗯。”竹言蹊深深一点头,“在江大上学期间,我还没遇见过值得托付终生的灵魂理发师。”
大学城的理发店手艺普遍一般,很多男生懒得去市中心,闭着眼睛凑合了。
竹言蹊也不例外,十之八九是靠着颜值挨过尴尬期。
他说完留意到谈容给他的这碗汤,脸色微变:“这是什么汤???”
他看见了里面的冬瓜,然而出于抵触,他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谈容:“排骨汤。”
冬瓜排骨汤,他故意跳过竹言蹊不喜欢的食材。
“清热下火,利湿化滞,对肠胃好。”谈容道。
竹言蹊身为挑食派亲传大弟子,尽量不皱脸。
他不喜欢冬瓜的口感,以往都会操着筷子挨个拣出去扔了,眼下顾及这是谈容担心他贪辣上火,特意去其他窗口取的,不大下得去筷子,也一样下不了口。
“不喜欢排骨?”谈容反其道而问。
“不是……”竹言蹊上了套,诚实交代,“我不太喜欢吃冬瓜。”
“讨厌味道?”谈容懂装不懂,继续问他。
“不是味道,是不喜欢它的口感。”回想到冬瓜进嘴的感觉,竹言蹊脸边的苹果肌都透露着抗拒,“软趴趴的,还特别黏。”
冬瓜可以入药,食用价值很高,这些他都清楚,可是还是咽不下去。
对座的干爸爸意外地没像亲爸那样劝他什么,挤了固定在桌边的免洗洗手液,仔细净了手,又执起新拆的筷子,伸进竹言蹊手边的汤碗,尽数将里面的冬瓜片夹到自己碗里。
谈容一句话没说,只是用行动告诉他,挑食没什么大不了,不喜欢的东西不碰就是了。
干爸爸不许他吃辣,却纵容他挑食。
竹言蹊怔怔看完谈容的动作,又看他一脸自若地吃了一片。
“既然找不到满意的理发师,我推荐你一家怎么样?”谈容结束挑食环节,回归不久前的话题。
“在江城吗?”竹言蹊心里有点惊讶。
谈容年后才来江城,又不像是会特别关注这些的人,竟然会在这方面有推荐的选项。
“当然。”谈容施施然道,“晚上我带你过去?我开了车,很方便。”
竹言蹊眼底微亮,同样演技炸裂地施施然应道:“好啊,谢谢谈教授。”
虽然询问理发店只是托词,不过他确实需要打理头发了。
而心无推荐、却放出推荐的谈容在这餐过后,从容不迫地给助理传去一条简讯:[江城的理发场所,五点前给我地址。]
远在分部公司的特助小姐:“……???”
她的老板今天指定有点问题。
第21章 随你
下午,竹言蹊在谈容的陪同下,将客观题的部分考点快速掌握了一遍。
在前面两次的课堂中,竹言蹊注意到谈容很擅长诱发学生的思辩能力。
现在接受引导的学生换成自己,他对男人的这点认知更加强烈。
很神奇的疏通方式,逻辑渐进极具技巧性,某些地方他甚至不用翻看参考书上的纲要,也能在谈容的提示下捋清彼此之间的内在联系。
在结束今天的学习任务之前,竹言蹊尝试回答了谈容临时出的小辨析题。
谈容屈着指节,轻叩一下桌面,反手将摊开的书页合起,给予的夸奖不吝啬且不老套:“你可以不用再看这部分的内容了。”
竹言蹊闻言扬起眉,成就感进度条噌地直冲顶端。
他揽过近处的筠筠,对着软密的背毛连揉带摸。
“谈教授,被你辅导真的太容易自我膨胀了,特别有益于自信心的培养。”他笑着反夸回去。
“是你自己头脑灵活。”对上那双弯起的眼睛,谈容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攀了上去。
他条理有序地整理铺在桌面的各式资料,递还给竹言蹊,又将自己的私人用品依次收好。
“晚饭想吃什么?”谈容询问的语气自然。
竹言蹊也自动默认了两人不会分开用餐:“我都可以,晚上听你的。”
午饭听自己的,晚饭听谈容的,公平公正,符合情理。
“等等,我们去吃饭的话,筠筠怎么办?”竹言蹊突然意识到谈容“猫型儿子”的归属问题,“是不是要先把它送回家里?”
筠筠是只成猫了,正常情况下早晚各喂食一次。
它中午吃了些小零食,晚饭期间,总不能把筠筠锁在车里,让它独自挨到晚上回家。
谈容垂眼,指腹抚过筠筠的后颈,心底早有定夺,却佯作斟酌地提议:“既然送它回去的话,不如晚饭去我家怎样?”
去谁家???
竹言蹊心跳加速了几秒,耳膜受到了强烈冲击。
“离江大不是很远,家里也不缺食材。”谈容看向他,眼神平稳无波,“吃完带你去理发,时间上没有冲突。你觉得呢?”
竹言蹊消化吸收着话里的信息量:“……谈教授,我斗胆问一句……你会做饭?”
不是他不信任谈容,是谈容长了张太过高级的精英脸,婉拒一切烟火气息,让人很难把他和柴米油盐酱醋茶联系在一起。
谈容停了停手上的动作,转头看他。
竹言蹊第一次从谈容脸上读出话来:不然呢?你为什么会提这样的问题?
他忍笑,赶忙做出手势,表示了解。
谈容轻笑,又询问他一遍:“吃我做的饭,可以吗?”
“没问题。”竹言蹊也笑,那可真是太可以了。
*
谈容没说假话,他在江城的住所距离江大的确不是很远,车程三十分钟,只是稍微有一点点的远。
进了门,筠筠钻出猫包,脚爪撑在地板,翘高了尾巴伸个懒腰。
谈容从鞋柜取了双新的拖鞋,摆到地上:“试试合不合脚。”
“还好,挺合适的。”竹言蹊道。
他脚骨清瘦,脚背偏窄,合码的拖鞋在他脚上也会有点空荡。
谈容多看了两眼,抬手往右手方指了一下:“厨房在那边,食材都在冰箱里,去看看自己想吃什么。”
“点什么你都可以做吗?”竹言蹊趿拉着拖鞋,笑吟吟地回头看他。
玄关的灯光是黄白的暖调,质感轻柔地从高处洒落,像是将小青年完整笼禁在一方怀旧式的老相片里。
那张原本就足够漂亮的脸蛋在光线中泛着薄薄的晕亮,尾端轻佻多情的眼睛更是亮得出奇。
谈容正打算弯腰换鞋,却在对方回首看他时怔了怔神。
那人像从光里走来,又好像是从他心里走出,终于切实站在了这一片明亮之中。
谈容不动声色地攥了下指尖,回应道:“嗯,只要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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