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节
几人闻言不由惊怔,半晌,朱浩文也语带异样地开口:“你的意思是,这些影子,很可能……是以前的入画者?”卫东和李小春闻言又齐齐地打了个激凌。
“他、他们还活着?”李小春饶是一向胆大,这个时候也有点儿觉得心里头上下够不着。
“不确定,”牧怿然沉吟,“就算是上一批入画者能活着,现在也都至少一百一、二十岁了,这样大的年纪,在如此猛烈的风雪中行走,不可能像我们刚才看到的那样平稳,甚至轻飘,我更倾向于,那些影子是一种映像,也许是之前某一批入画者的映像,还也许是……”
抬眼看向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几个人,隐约听见谁因紧张而吞咽口水的声音,于是把剩下的半句话轻轻地吐了出来:“……是我们自己的映像。”
李小春发出了重重的抽气声,卫东有些恍惚地摇晃了一下身子,朱浩文半天没有说话。
“不管是什么,”柯寻平静沉稳的声音响起,“我们跟上去。浩文儿,你回你们那辆车上,把邵总叫醒,让他去女生们那辆车,还按白天的分组各就各位,当下一次黑影出现时,跟着怿然的车走,我现在就去用拖车绳把三辆车连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卫东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脸,让自己振作起来。
“我也去。”李小春也找回了自己的胆量。
几个人跳下车,把睡下的众人都叫醒,然后连车、换车,做着紧张的准备。
当那一行十三个黑影再度出现在暴风雪中时,三辆车甚为默契地同时发动引擎,由牧怿然在前,罗勏居中,邵陵殿后,一字列开,追随着那队黑影向着峡谷深处驶去。
黑影的速度既不快也不慢,但那绝对不是人类能走出的速度,它们始终保持在车辆的前方,但哪怕用望远镜也无法看清它们的本体。
它们静默地前行着,风吹不晃,雪摧不摇,明明是一种一往无前的态势,却又在它们的身上弥漫着浓浓的死寂和丧气。
柯寻放下了手中一直举着的望远镜,用力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怎么?”牧怿然尽管全神贯注地开着车,仍没有忽视坐在身边的他。
“不能这么一直盯着它们看,”柯寻的声音有些暗哑,“盯得久了会被一种特别压抑的绝望感充斥全部的心神,就……特别难受,有种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悲哀……”
牧怿然伸过胳膊,用手握在他的后颈上,轻轻捏了捏,道:“深呼吸,不要再看它们了,不会跟丢的。”
“嗯。”柯寻依言做了几个深呼吸,岳岑从后排递过来一只保温杯:“人参乌龙茶,补气安神,喝几口会好些。”
“谢谢岑姐。”柯寻接过来喝了两口,目光垂下来盯着自己的膝盖,没有再抬头。
就这样行驶了不知多久,柯寻忽觉车外的风声似乎小了不少,这才再度看向车外,果见狂风已弱化为了劲风,暴雪减小为了细雪,沙石渐渐由高空降至地面,只是那队黑影却依然若隐若现,模糊不清。
随着继续前行,风雪越来越小,越来越静,直到恢复了常态,那队黑影也如同淡化特效一般,彻底消失在了黑夜的峡谷中。
牧怿然把车停了下来,看了看腕上的机械手表,这是为了此次行动而特意带上的,车上的电子仪器已全部失灵,连时间和公里数都无法再显示,“我们大概已经走到了峡谷的中心。”他心算了一下车速和时间,得出了行驶的粗略距离。
“这是不是就是它们要引我们找到的目的地?”一直吓得不敢吱声的吴悠终于磕着上下牙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应该是了。”牧怿然解开安全带,拿过手电,“我下去看看。”
柯寻也打开车门,回头嘱咐了两位女士一句:“岑姐,拿好枪,注意着点外面。”
“好。”岳岑持枪在手。
朱浩文、邵陵和秦赐也从车上下来,其他的人留在车里看守,三人都拿着枪和手电,同牧怿然柯寻会合在一起。
“奇怪,下了半天的雪,可是地上的雪呢?”秦赐微讶地看着脚下的荒草和枯石,虽然远远近近也留有一些雪渍,但以刚才那段时间的雪量,地面上绝不该只有这么一点点痕迹。
“可能是被风刮走了。”朱浩文并不在意这些雪,“或者根本全是幻象。”
“你们看。”柯寻忽然冲着几人扬了扬下巴,指向不远处荒凉冰冷的地面。
手电的白光照射处,一片高高低低的怪石嶙峋而立,在光影的作用下,呈现出一副副狰狞的面貌。
而在这片怪石的周围,甚至更远的范围内外,四处遍布着一具具看似是动物的尸体和骨骼,这些尸体有的像是才新死不久,有的则具有不同程度的腐烂,有的早已成了一副残缺不全的白骨,有的甚至只剩下了破烂残败的皮毛。
几个人举着手电向着四面八方照射开去,将光的亮度打到最高档,所见的景象却是令人触目惊心,一股惊寒之意瞬间从脚底升起,爬遍了全身。
作者有话要说:
罗勏:文儿哥,我害怕!
浩文:看小电影吧,柯寻下的。
罗勏(点开电影):《午夜凶铃》《咒怨》
罗勏:——(0Д0)!!!
罗勏,卒。
死因:岛国小电影。
第353章 山海07┃另一个世界。
目力所及之处,遍野都是尸体。
众人数不清眼前能够看到的究竟有多少,就那么静静地伏尸在荒凉冰冷的砂石枯草上,腐败的尸身,残破的肢体,森寂的白骨,在风里瑟瑟翻飞的皮毛。
尸横遍野,满目死寂,这里就像是一片生灵的坟场。
几个人良久没有说话,苍凉广阔的万古群山和大地一样沉默无言,漆黑沉重的夜空下,这片坟场比人,山,和大地还要安静,这无数生灵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在与这几个人默默对视,又仿佛在诉说着让它们灵魂都不得安宁的死前曾经历过的恐惧。
“这……”柯寻终于率先发出声音,声音里带着微微的沙哑,他不得不清了清嗓子,“这就是地狱之门?”
“那么门在哪儿?”朱浩文挪开照在地面的手电光,改照向远处的群山。
因为刚才照到的一具早已腐烂多时的狐狸的尸体,他疑心它的眼珠动了一下。
几人四下里又照了一阵,并没有找到所谓的“地狱之门”,眼前所见的只有遍地尸体,和不远处那片嶙峋的巨石。
“我们今晚要待在这儿么?”邵陵看向牧怿然。
“总不能还原路返回去,”朱浩文道,“这个地方应该就是画推指引我们要来的地方了。”
牧怿然微微点头:“是的,这里应该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了,所以今晚就待在这儿。”
邵陵扫视了一眼四周,抿了抿唇。
守着这成百上千具的尸体过夜,这种感受着实不太好。
像是明白邵陵心中所想,牧怿然补了一句:“我们把车开到那片岩石附近,那边似乎尸体要少一些。”
三辆车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的尸体,缓慢地开到了那片巨大的岩石旁边,这片岩石有着好几层楼高,面积大约相当于四个篮球场,石壁嶙峋斑驳,整体却呈直上直下的形态,远远看去像是突兀地立在平原上的一座方形高台。
“天葬台?”柯寻立在岩石脚下仰头打量。
“你……你可别吓我……”吴悠捂着胸口。
所有人此刻都下了车,绕着这座岩石台四下探寻。
“如果是天葬台,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卫东说,“这只能说明这是《信仰》那幅画给我们的又一暗示,我就希望别让咱们死得像那幅画里一样惨就行了。”
柯寻正要说话,却见罗勏蹭过来:“哥……你陪我去撒个尿呗……我自个儿不敢去。”
柯寻:“……”
同大家打了个招呼,两人往远处走了一段路,直到快要看不清岩石旁的众人才停下来,背着身,如此这般。
罗勏吁了口气:“快憋死我了,我起码憋了有俩小时,差点没憋出毛病来,哥,你说这样会不会影响我的某种能力啊?”
柯寻:“……你特么这会儿还有心思担心这个呢?”
罗勏:“我这不是恐中作乐么。”
柯寻:“论心大我只服你。尿完了吗,尿完走人。”
两个人收拾妥当往回走,柯寻边走边用手电在远远近近的尸体上扫来扫去。
罗勏:“……哥,我觉得你比我心大,这些尸体有什么好看的,你还用舞台灯效给它们打光,这是想让它们‘死你麻痹起来嗨’吗?”
柯寻:“…………”
“你现在可以住嘴了,”柯寻指着前面的岩石,“你先回去,我在这附近看看。”
“哥!”罗勏震惊地看着他,“你胆儿也太大了!你自己?!在这些尸体中间看看?!”
“少废话,要不你就和我一起,要不就先回去,我在附近转转。”柯寻不耐烦地挥手轰他。
“万一有危险怎么办?!”罗勏担心不已。
“没见你姐夫一直大老远儿地关注着这边吗,”柯寻用下巴指指远远立在岩石旁向着这边看的牧怿然,“我这儿有危险的话,你姐夫会第一个发现的,你赶紧回去吧。”
罗勏只好一路小跑着蹿回了岩石旁。
柯寻并没有乱走,就只是打着手电,以这个距离为半径,以岩石为圆点,绕着岩石转了一大圈,然后回到了同伴们的身边。
“有什么发现?”牧怿然垂在自己腿边的手,轻轻地给手枪重新上上保险。
柯寻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轻轻揉了揉,像是在让他放松,口中则回答他的话:“的确有个让人很吃惊的发现——看到了吗,所有这些尸体,它们的头部所朝向的方向,都指着这片岩石台。”
这话果然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大家纷纷用手电再次照向这遍野的尸体,证实了柯寻的发现的确不假——所有这些凌乱散布着的尸体,无论是兽还是禽,无论体型是大还是小,无论是腐肉还是枯骨,它们的头部就像是被磁石吸引着的磁针,齐刷刷地指向着众人身畔的这片岩石高台。
而那些尚未完全腐化的尸体,一双双瞪大的眼睛也死死地盯着同一个方向,同一个标的。
沉默的群山,荒凉的旷野,死寂的黑夜。百千具形态各异的尸体,齐齐地朝向着这片突兀耸立着的方形的岩石高台,一股诡异和紧绷的气氛忽然弥漫开来,将十三名入画者和眼前的一切浓浓地笼罩在其中。
“岩石台有古怪。”秦赐低声道。
“会是上面还是下面?”朱浩文问了一句。
暂时无人知道答案。
“那,咱们现在要怎么办?”李小春紧张得用虚声问道。
“我建议先不要轻举妄动,”邵陵谨慎地道,“还有几个小时天就会亮,咱们最好白天再仔细探查这片岩石的上上下下。”
众人对邵陵的提议都表示赞同,于是仍旧各自回到车上,每辆车保证时刻有一人清醒着负责守夜。
这一夜不知有几个人真正睡着了,当天色渐亮时,柯寻的声音率先炸响在车里:“卧槽!岩石呢?!”
大家闻声连忙向着车窗外看去,却见昨夜就矗立在车边不远处的那片岩石台,竟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原本矗立的位置现在是一片砂石地。
柯寻从车里跳出来,举目一望,更加惊讶:“卧——那些动物尸体呢?!”
满眼都是荒凉的砂石枯草,却根本不见昨晚满地横尸的景象。
“难道昨晚看到的全都是幻象?”卫东也惊讶不已地走到旁边左右张望。
“那这幻象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柯寻回身看向纷纷从车上跳下来的同伴们,“昨晚谁值最后一班夜?难道都没有发现岩石消失掉了?”
“天亮之前谷里起了雾,”邵陵道,“我是最后一班岗,当时雾很浓,能见度大概只有两三米,出于安全考虑,我并没有下车查看,也没有想到岩石会消失掉,我想岩石和尸体很可能就是在雾中消失的,也就是说,是在天亮之前消失的,幻象很可能只在夜晚出现。”
“我认为那并不是幻象,”牧怿然开口,“或者严谨一点来说,那并不是一种虚象。因为昨晚我亲手接触过岩石表面,它并不像是障眼法或是伪造物,它具有实体,并且质感与真正的岩石完全一致。”
“怿然说得不错,”秦赐接道,“昨晚我也近距离观察过一具野牦牛的尸体,虽然它已没有生命体征,但不论是从它裸露在外的体内器官还是纤细的结缔组织,以及骨骼、表皮、瞳孔等等细节处来看,它都是一个真正的‘生命体’,是一个实质存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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