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皇上:“备轿撵,去钟粹宫。”荣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又去钟粹宫?
钟粹宫,陈以祯出来迎接皇上的时候,心里也在偷偷数手指,这个月皇上来这边的次数好似有些多。
三次还是四次来着……
迎上去,陈以祯恭敬给他行礼,“参见皇上,皇……”
“不必多礼。”没等她行完礼,皇上便伸出手,让她站了起来。
他背着手站在原地,见陈以祯欲要吩咐双姝上茶,率先开口,“不用上茶了,其他人侯在外面,皇后跟朕进去。”
说罢,他背着手,一马当先进了殿里。
陈以祯诧异,不过思虑一瞬,便应了皇上的吩咐,让所有人都守在门外,她自己,跟着皇上进了里头。
皇上已经自觉在榻上坐好了。
陈以祯无声咕哝,她也想坐着啊。
“坐吧。”
陈以祯猛然抬起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皇上平淡地眼示另一边,虽说不甚明显,但的确是让她坐下的意思。
陈以祯当即欣喜,欢快地道了声谢便赶过去坐了下来。
皇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你还记得两年前的淮南贪污案吗?”
陈以祯愣住,她想了想,问他:“皇上是指淮南水患那次?”
“对。”
“臣妾自然记得。”她不仅记得,还记得很深刻。
“你,朕记得那时候你率先提出要说服你伯父,要彻查那次水患贪污案,你,为什么那么做?”
陈以祯茫然不解地看他,不懂他为什么将老几年的事情翻出来了,“难道,臣妾做错了?”
“没有,朕只是很疑惑,你应当知道,当年那场大案,你陈家也有许多近系官员落马,你可曾想过?”
“臣妾当时没有想那么多,也没必要想那么多,那是事关一方苍生的大事,不是一方的利害荣辱可以囊括的,臣妾只知道,任何的政坛倾轧都不该建立在百姓的痛苦之上。”陈以祯老实回答。
皇上眼神渐渐温柔下来,他望着她,许久许久,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朕还记得,当时陈为识主动进宫面见朕请罪,你为什么让陈为识来找朕?”
他是镇国公府二公子,地位何曾崇高,别说认罪,便是不认罪又有谁敢说什么,何况他当时身体没好,便被陈以祯逼着来进宫面圣,亲自交代罪责,还说,任由他惩罚,她当真以为,他顾忌着陈家的势力,不会对他做什么?
虽说,他的确对他轻拿轻放了。
陈以祯瞪大眼睛看着他,许久,她轻扯嘴角,艰难道:“皇上,您怎么将老黄历翻出来翻来覆去地问?”
“何况,这个问题,您当年不就问过臣妾吗?”
是吗?皇上怔住,当年的记忆一片混乱,他早已忘了有没有追问过这个问题。
所以,“你当时怎么回答朕的?”
陈以祯低下头,轻声道:“没什么,做错事就要受惩罚,天经地义,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皇上凝神望着她,眼神认真,抿唇不语,她垂着眉梢,额头光洁,睫毛纤细浓密,鼻头一滴汗珠晶莹剔透。
“如此,朕知道了。”皇上站起身,偏头望她,“你好好休息。”
皇上离开了钟粹宫,回到了御书房。
他一边处理政务,一边回忆当年,虽说陈以祯回答了,但他却直觉当年她的回答不是这个。
但究竟是什么……他想不出来。
怀揣着这个疑惑的皇上晚上入睡后,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当年。
当时,他回到后宫,事情有了眉目,心情十分痛快开怀,在御花园闲逛的时候,遇到了带着一众奴婢和篓子出来捉知了的皇后。
看到他,她身形纤然地过来请安。
皇上好奇地望着她身后大大小小的工具,问她:“这是做什么?”
陈以祯皱起鼻头,懊恼道:“睡个午觉,那些知了斯拉斯拉地叫,烦死了,我要将它们捉下来,烹炒着吃。”
皇上惊奇,“那个东西还能吃?”
“那是自然,皇上不知道吧。”她得意地昂起脑袋,阳光下,眼角眉梢瓷白得直晃人眼。
皇上老实摇头,“不知道。”
“那等我捉下来,我请皇上一块品尝。”
“好。”
“皇上,要不要跟我一块去捉?”她跃跃欲试地邀请他。
皇上犹豫了会,缓缓摇头,“大庭广众,有失体统,算了。”
陈以祯无奈地对他翻白眼,旋即,她摆摆手,叹气道:“算了算了,那我自己去了。”
她转身往那边走,皇上却跟在了她身后。
陈以祯转头看他,疑惑问:“你不是不捉吗?跟过来做什么?”
“朕来观望皇后捉知了的英姿。”
“哈哈,那你等着瞧吧。”
他跟着她,眼看着她来到一处树木繁多,树荫荫凉处,摆弄身后一溜串大大小小的工具,同时将身后太监宫女使唤得团团转。
皇上坐在亭子里,身前放置一壶茶,他端起来,慢慢品尝,嘴角笑意不知不觉盈了满面。
过了会,跑来跑去的陈以祯出了一身汗,累得跑过来,趴在亭子周围的围栏上,仰头对他说:“皇上,给我倒杯茶呗。”
皇上应声给她倒了杯茶。
陈以祯一边喝茶,一边同他说话,凉凉夏日,水面处陡然掀起一阵缭绕的暖风,飘飘袅袅地环绕过来,撩起她身上的玫红色衣衫,她胳膊放在围栏上,脑袋趴在上头,莹白的小脸泛着红光。
皇上盯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陈以祯,你为什么让陈为识来找朕认错?”
你不怕朕大肆惩罚他吗?
陈以祯愣了愣,倏忽,眼睛弯成两只月牙,她放下茶盏,磕在围栏上,发出“蹭”的一声脆响。
暖暖熏风吹拂下,青丝在她身前缭绕,她的脸蛋上印染斑驳琐碎的阳光碎影。
“你是他姐夫啊,姐夫教训不成器的小舅子,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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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皇上张眼眺去, 外头黑夜沉沉, 独一拢孤月冷冷戚戚挂在高空, 任人瞻仰,观赏,回忆。
凄冷的月色缓缓自窗棂流淌而入, 在室内映照下一片明暗交加的影子。
盯着那拢阴影怔怔观望许久, 暗沉夜色中, 皇上突兀勾起嘴角, 脸上的神色叫人看不清:姐夫吗?
宫外, 陈府。
正厅内,陈为学神色沉重:“不好了, 信武侯看起来打算将事情闹大。”
二夫人着急,“不是说不会影响到以后的写字吗?咱们家赔钱还不行吗?”
陈秉和冷笑, “信武侯府跟咱们家一向势不两立, 好不容易逮着这个好机会, 不想着法整死咱们才怪。”
“可是,可是这事原本就不是咱的错啊, 便是闹到金銮殿, 咱也立得住脚。”
“问题在于, 这事除了识哥儿和方景山那边的人当时根本没其他人在场,要是方景山死咬着识哥儿不放,咱们又没有任何人证,那就真的成了案板上的鱼, 任人宰割了。”
这也是众人所担心的点,一时间,厅内沉闷低落下来。
过了许久,老夫人捂着额头,轻声道:“先告知娘娘吧,这事得让娘娘心里有个谱,说不准信武侯府就会把这事咬到娘娘头上,别忘了,瑞倪还是娘娘送给识哥儿的。”
众人立时沉默下来。
过了会,陈为识咬牙开口:“不管如何,我绝不会连累到姐姐身上。”
钟粹宫,手里拿着信的陈以祯猛然起身,惊呼出声,“怎么会这样?”
她放下信,愤怒又焦急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突然,停住脚步,转头问沛公公,“皇上现下在哪里?”
沛公公回答:“皇上现下还在朝会上。”
陈以祯抿住唇,沉默了会,嘱咐道:“等皇上下朝了,你记得告知我。”
“是。”沛公公应下。
然而,过了会,不等沛公公告知她,那边,御书房,御前的人却主动过来请她过去。
双姝和双陆茫然疑惑外加担忧忐忑,“娘娘,皇上怎么会召您过去?”
别不是,别不是要宣读废后……
呸呸呸,不会的,已经安然无恙这么久了,皇上怎么会突然老话长谈,更何况,这些日子,皇上对娘娘,看起来还挺好的。
陈以祯起身,冷着脸吩咐,“将本宫的凤袍拿出来。”
“娘娘?”双姝吃惊。
“去!”
双姝犹豫了一瞬,虽然不懂娘娘为何这般庄重严肃,但最终还是选择听从她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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