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我说的全是真的,若是不信,看看这枚玉佩就知道了。”田大从怀里掏出一枚圆形玉佩,上头挂着翠绿色的穗子,色泽温和,一看就知不是凡物。“这可是令夫人给我的信物,说是事成之后拿着这个来寻她,余下的钱便会补上。”田大甩了甩穗子,“谁知上了门就想赖账了。”
在田大拿出玉佩的时候梅氏慌了神,下意识地看向杨嬷嬷,却见杨嬷嬷也惨白着一张脸,垂在两侧的手微微颤抖。
梅氏暗道不妙,这玉佩是魏无烨送她的,她尤为喜欢,时常带在身上。前些日子因着魏无烨打了魏如馨,心里不快,便随手把玉佩赏给杨嬷嬷去了。
梅氏抬头便对上魏无烨那蕴含着无限怒火的眸子,心下慌了神,刚想开口就被魏老太太打断了。
“想不到进来了个盗贼。”魏老太太道,“偷窃者,拔了舌头,砍断双手,送至官府。”
魏老太太这话一出,梅氏瞬间松了口气。
“何事如此严重?看来本皇子来得不是时候啊。”伴随着声音的响起,一抹修长的身影映入众人眼帘。
梅氏瞪大眸子,呼吸一紧,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清扬园内,秋雁把方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满脸怒容道:“想不到刺杀一事竟是夫人所为,真是太恶毒了!”
“秋雁。”连嬷嬷坐在榻边替许素儿换药,听到秋雁这话立马出声打断,“主子的事岂是你能议论的?”
连嬷嬷出自皇宫,带着一丝威严,秋雁立马闭上嘴,可看见许素儿手臂上的伤口,忿忿道:“可郡主这伤不能白受吧?”
“此事尚未有定论,休要胡说。”连嬷嬷道。
许素儿道:“不错,连嬷嬷所言极是。秋雁,除非事情全貌已知,不然莫要轻易评价。”
秋雁不甘心地闭上嘴,眸里涌起雾气,越想越觉得委屈,低下头抹着眼角沁出的泪珠。
连嬷嬷赞许地看着许素儿,替她重新缠好绷带,低声道:“郡主也莫觉委屈,老太太是个厉害的角儿,外头都已经传开了,不管事情如何,夫人是逃不了的。只会严惩,不会放纵。”
许素儿眸光微闪,魏老太太素来以魏家面子为重,梅氏是逃不了罚的。只是有魏无烨在旁,即便是罚,无非也不过是罚禁足思过罢了。
若真是罚重了,那就真的摆明梅氏雇凶刺杀她,再者御史台那里也会参魏无烨,如此便会对其有所影响。会影响魏无烨的事情,魏老太太断是不会做的。
连嬷嬷见许素儿低头不语,想她估摸着伤心,继而再次开口道:“三皇子来了,有三皇子在,老爷就是再想包庇,也没办法了。”
任永元?许素儿瞳孔微缩,他怎么来了?
许素儿忽然起身朝外走去。
“郡主这是要去哪?”连嬷嬷问。
许素儿回道:“去给夫人‘求情’。”
任永元来得正好,她要借此机会让梅氏再难翻身。
第49章 夺权
任永元迈步走进院子,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听闻玲珑郡主受惊,本皇子特地来探望一二。”
魏老太太扫了梅氏一眼,梅氏立马低头擦拭眼角的泪珠,换上一副得体的笑容,搀扶着魏老太太起身走了出去。
“微臣参见三皇子。”魏无烨起身迎了上去。
任永元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地上跪着的田大,好奇道:“这便是那位一大早便在魏府门前叫嚷着的醉汉么?”
“回殿下,此人乃家中下人,喝了些酒没个正形。”魏无烨回道。
“原来如此。”任永元恍然道,“只不过还是头一次遇见醉酒的人脸色不变的。”
魏无烨眸光微闪,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解释,就听见外头通传许素儿来了。
“哦?郡主来了?”任永元偏过头,唇边漾开一丝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笑容。
许素儿朝任永元福了福身:“玲珑见过三皇子。”
任永元挥了挥衣袖:“进来吧。”
有任永元这话,魏无烨也不好多说什么,面色有些不愉,带着一丝不自在道:“既然受伤了便好生待在屋里休息,瞎跑什么,万一又伤到了怎么办?”
许素儿莲步轻移,盈盈福了个身,道:“素儿本想去给祖母请安,闻说祖母未起,便先来同父亲问安。”
魏老太太有些尴尬地开口道:“都怪祖母,知晓你这孩子素来知礼,晨昏定省一次也不会落下。如今又受了伤,便交代下面的丫鬟婆子见着你便说我未起,让你能好生歇息一下。”
许素儿怔愣片刻,随即涌起感激之色,道:“祖母仁慈,可孙女只是受了些小伤,并无大碍的。”
任永元目光落在许素儿左臂上缠着的绷带,即便在重重绷带的遮掩下,鲜红的血迹依旧无处可躲。
任永元心里头涌起难以言明的不快,那缠着绷带的手臂似乎是有魔力一般让他难以移开眼。
“啊!”只听许素儿尖叫出声,顾不上礼仪直接躲到一旁的柱子后面,脸上满是惊惧之色颤抖地伸出手指着跪在地上被绑得严严实实的田大,“他,他怎么在这?”
许素儿这话一出,魏无烨这才意识到不妙,许素儿是见过田大的,一时之间慌了神。
“素儿!”魏老太太低声呵斥,“殿下在此,不可失了体统!这是后厨那位砍柴的老黑。”
许素儿瑟缩了一下,手紧紧抱着柱子,眸里胆怯之意尽显,隐有泪光闪烁,哽咽道:“这是昨日那位拿刀砍我的贼子,怎么会是后厨的老黑?”
“素儿别怕。”魏无烨帮衬道,“贼子父亲已经派人去追踪了,至于这个真的只是家里的下人罢了。”
在任永元进来时田大的嘴巴再次被魏延给堵上了,听着魏无烨把别的身份强加在他身上,又想到那人交代的事情,若是没能完成任务,他和那些兄弟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行!田大暗自咬牙,趁着大家没有注意他,艰难地扯下嘴里的布条,嗓音沙哑道:“什么老黑?老子是来要钱的!没钱就不要雇凶,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活儿本就辛苦,还从没见过你这种言而无信之人!”
“混账东西!”魏老太太大步走上前,一掌落在田大脸上,鲜红的巴掌印瞬间显现,“殿下面前你也敢撒野!真是嫌命长!魏延,把他拖下去,杖责五十。”
“是!”魏延领命,刚抬起田大一只胳膊就被任永元阻止了。
“且慢。”任永元看了眼躲在柱子后瑟瑟发抖的许素儿,又看了眼被魏老太太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的田大,对着许素儿温声问道,“玲珑,这真的与刺伤你的贼子是同一人么?”
许素儿双唇翕动,看了眼魏老太太冰冷的目光,一时显得有些犹豫,结结巴巴道:“应,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哦?”任永元挑了挑眉,“看错了?”
许素儿缓慢地点了下头:“想来人有相似,当是如此。”
“玲珑,你可别忘了,你可是父皇亲封郡主,身份高贵得很。莫说是刺伤手臂,就算是让贼子伤了一根头发,也该把那人揪出来千刀万剐。”任永意有所指道,“放心,本皇子在这,会为你做主的。”
梅氏听了这话,面上血色尽褪,身子不自觉地轻颤起来。
“多谢殿下。”许素儿低眉谢道。
“那本皇子再问最后一次,此人当真不是刺伤你的那位贼子?”任永元耐着性子问道。
许素儿从柱子后探出脑袋,仔细盯着田大看了好一会儿,秀眉微蹙:“细看才觉不像,那贼子右颊上有个黑痣,想来是我认错了。”
田大听见许素儿这话,眸光一亮,顺势扶着魏延的手躺在地上,无礼撒泼道:“我不管我不管,魏夫人欠我两百两银子赶紧给我!不给我就去报官!”
“你方才还说一百两的!”梅氏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回道。
田大在地毯上滚来滚去,俨然如同疯子一般,嘴里直嚷嚷着。
“看来真是喝醉了。”任永元意味深长瞥了眼魏无烨。
“好了,接下来便是魏侍郎的家事了,本皇子也不不好多过问。”任永元勾唇道,示意门边的侍从把手上捧着的锦盒放下,“这是给玲珑补身子的。本皇子还有事,便先走了。”
任永元刚走了两步,似是想到什么,又立马回过头看着柱子边的许素儿,柔声道:“玲珑,你且记住,你是父皇亲封的郡主,千金之躯,断不可委屈了自己。”
“是。”许素儿点头应道。
在场的都是人精,自是听出了任永元话里的意思。
魏无烨抬袖擦了擦额间沁出的细汗,抬脚上前亲自送任永元离开。
“魏侍郎,古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后宅若是不宁,这国又如何能治好?”任永元云淡风轻道,“今日之事城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真相究竟如何,也无从考究。御史台那里本皇子会帮侍郎说道一二,接下来的事就靠魏侍郎自己了。”
“微臣谢过殿下。”魏无烨感激道。
“魏侍郎还是好生注意些,莫要让人抓到话柄。”任永元叮嘱道,“行了,就送到这吧,本皇子今日只是来探望玲珑的。”
送走任永元后,魏无烨一直维持的笑容立马垮了下来,大步走回院子里,一脚踹在梅氏身上,怒吼道:“你这个蠢妇!”
梅氏猝不及防被踹倒在地,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惊愕地看着魏无烨,泪水夺眶而出:“老爷!您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打骂妾身,究竟是何意?”
“父亲。”一边的许素儿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小心翼翼地开口,“夫人可是做错了什么事?”
魏无烨这才发现许素儿没有离开,收敛了一下怒火,语气僵硬道:“啊,刚刚脚滑了一下,没站稳。”说着给杨嬷嬷使了个眼神,“赶紧把夫人扶起来。”
杨嬷嬷会意,赶紧上前扶起梅氏。
梅氏腰上受了一脚,疼得厉害,站着都难受得很。
魏老太太扶着周嬷嬷站了起来,对着许素儿笑道:“好孩子,先回去歇着吧。”
许素儿担忧地看了眼梅氏:“夫人的伤,该请府医看看了,要不素儿扶夫人回海棠园?”
“不必了。”魏老太太冷声道,“她这么大一个人了,身边又有嬷嬷丫鬟,抬都能抬得回去,还要你这一个伤患帮忙?”
“祖母所言极是。”许素儿赧然道,“那孙女便先回去了。”
许素儿走到院门口,听见屋子里传来的瓷器破碎声,修长的睫毛垂下掩去眼中一抹锋芒。
刚被扶起的梅氏再次倒在地上,鬓间的珠钗散落一地,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身后,脸上挂满泪痕,与疯妇无二。
“你真是歹毒至极!”魏无烨指着梅氏骂道,“平常小打小闹,我还能睁只眼闭只眼就这么过去了,可偏偏闹出这么大事!魏家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点。堂堂吏部侍郎的夫人,四品诰命,花钱雇凶刺杀元夫人之女,失败后还被对方上门索钱。你让我这脸往哪搁!”
“老爷!”梅氏跪着朝魏无烨身边爬去,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我没有想杀她,我只是想吓吓她,我不想让她风头在馨儿之上,我没想过要她的命啊!”
“你觉得现在这话说出去谁会信?魏无烨扯回袖子,火冒三丈。
“老爷,妾身所言句句属实。”梅氏字字含泪道,“若有半句虚假,天打雷劈。”
“行了。”魏老太太将手中的杯盏重重搁在桌上,沉闷的声音撞进心头,让人心头一颤。
“从即日起,夺去梅瑶管家之权,交与陈怜。至于梅瑶,日后待在海棠园,没我命令,不得离开半步!”魏老太太面无表情道。
“不可以!”梅氏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惊呼道,“不可以的,母亲,求您再给媳妇一次机会吧,媳妇只是一时间糊涂昏了头脑才会想次下作手法的。母亲就看在媳妇这么多年替魏家呕心沥血的份上饶了媳妇这一次吧。”
梅氏声泪俱下,魏老太太不为所动。
陈怜是魏无烨的侧室,也是魏老太太的侄女,本是要给魏无烨当填房的,最后却她抢了先。
魏无烨对陈怜一直有愧,便对其多怜惜几分。
梅氏想到自己要把管家权交给陈怜,心里便不痛快,这一下交出去的何止是管家权呐,连带着魏无烨也一同交了出去。
“就这么定了。”魏老太太用拐杖敲了敲地面,“烨儿你也别想为她求情,若再这么放纵她,日后魏家迟早会毁在她手里。也别让馨儿再与她相见,如此蛇蝎心肠的歹人,可别教坏了我魏家儿孙。”
“是。”魏无烨应道。
梅氏见事已成定局,面若死灰,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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