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其实一开始都是你们设的局是不是?”任永元哑声问道,“自永州伊始。”“你若没那个心思,便不会像现在这般。”任鸿曦淡淡道。
任永元嗤笑一声,颓然道:“王叔,不只是我,连同你,你也一样,也被父皇算计着。一个没有封地的亲王,只能生活在暗处当他手里的刀,对他构不成一丝威胁。果然呐,他才是深谙帝王之术的人。”
“我猜猜,我这一死,会把多少罪名推我头上?刺杀朝廷命官?谋逆?结党营私?”任永元自嘲地笑了笑,“我说那些官员并不是我派人杀的你信不信?起初我还想着是廖平替我出手杀了那几个絮絮叨叨的老头子以此来搅弄一下风云。结果现在想来,都不过是父皇亲手策划,自导自演的罢了。从刺杀魏无烨开始,你们都以为是我派人刺杀不成,导致他最后倒戈。其实并没有,我当时想救他的,可惜了,到底还是父皇快一步,毕竟父皇比任何人都想他死。”
彼时,任鸿毅身边的内侍苏显公公带着圣旨赶来:“陛下有旨,三子永元,犯下作乱,行谋逆之举,实属大逆不道,天理难容。将其贬为庶民,赐鸩酒一杯,草席一卷。”
任永元看着苏显身后一位小内侍手中端着的镶嵌着红宝石的黄金酒杯,在阳光下愈显璀璨。
任永元仰天大笑,而后叹了口气:“我以为父皇至少会亲自唤我前去见最后一面的,到底是高估了他。”
“陛下身子不好,又受了惊,此时正在朝阳殿静养。”苏显回道。
“劳烦公公替我向父皇捎句话。‘祝他身体康健,永远孤家寡人’。”任永元云淡风轻道。
任永元说完,挣扎着起身,伸手拿起酒杯递到唇边,缓缓闭上眼,仰头饮尽杯中酒,眼角流下不甘的泪水。
任永元的死讯瞬间传到街头巷尾,众人抚掌称快,大声叫好。
提心吊胆的时光总算熬了过去,连着枝头的鸟儿都好似感觉到了一般,闹腾地站在枝头呼群引伴。
许素儿脖间的伤痕已经开始结痂,能开始说上一些话。
宁晓站在院门口,不时偷偷探出脑袋,观察着院内的动静。
“郡主,宁小姐已经在外头躲了快半个时辰了,她究竟打算如何?”秋雁拿起手边的月白色直领对襟绣花长比甲给许素儿穿上,斜睨了眼院门口那来不及收回去的藕色裙角。
“难不成又是想到了什么计策要郡主去帮她不成?”秋雁沉下脸,眸子里布满警惕之色,上一回就是中了宁晓的计,害得郡主差点连命都没了。
“不会。”许素儿轻声道,“逆贼已经伏法,她还能利用我做什么?”
“那这宁小姐一直躲门口做什么?”秋雁暗自嘀咕着,“反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这秋雁对宁晓的敌意还不是一般的大啊。
许素儿无奈失笑,抬眸正好对上宁晓再次探出的脑袋,漆黑的眸里满是惊慌之色。
宁晓双手扶着墙,斜着身子,愣愣地看着许素儿,一下重心不稳,直接坐在了地上,顿时红了脸,窘迫不已。
“扑哧。”秋雁忍不住笑了出声,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低下头用手捂住嘴偷笑。
“去请她进来。”许素儿道。
“郡主?”秋雁立马收敛笑容,警铃大作,“她肯定没安好心的!”
许素儿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方才说道:“她若不识好歹,我便直接杀了她。”
秋雁惊讶地抬起头,正好捕捉到许素儿眸中一闪而逝的杀意脑子一热,下意识地应道:“好!”
宁晓有些后悔没带丫鬟来,双手撑着地面,狼狈地站了起来,目光触及地上散作一团的□□以及破碎得看不出原样的玉镯,气愤地跺着脚。
正准备就此回去,恰好被秋雁喊住了。
“宁小姐,我家郡主有请。”秋雁不冷不热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宁晓步子一顿,第一反应是想要拒绝,因为此时的自己过于狼狈。可转念一想,到底是自己理亏在先,好歹也要亲自赔礼道歉一番。她是真心喜欢许素儿,想要同她做朋友的,可是现在看来已经是无望了。
几经思虑,宁晓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转过身笑笑:“那就打扰了。”
屋内静悄悄的,宁晓捧着热茶,一口接一口地抿着,目光不时偷偷地往许素儿身上瞅去。
宁晓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化作一声低叹,再次借机喝茶,可杯中的茶早已见了底。
宁晓有些尴尬地放下杯盏,干脆起身,鼓起勇气看着许素儿,朝她深深鞠了个躬,说道:“之前的事我很抱歉,我也是听从陛下旨意,至于后面的事,我也没能想到,以至于害你受了伤,实在是抱歉。”
“今日本打算同你赔礼道歉的,可是礼物被我不小心给打碎了。”宁晓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小心翼翼地看着许素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还请郡主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日后就算是给郡主当牛做马,我也是愿意的。”
宁晓激动地看着许素儿,甚至有些想抱住她好好安慰一番,可在看见她脖子上的绷带时,却又硬生生给忍住了,眸子里泛着泪光,看起来好不委屈。
宁晓到底是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虽说此次不能全怪她,可许素儿依旧对她没有好感。
“宁小姐客气了。”许素儿微微一笑,“此前之事,又怎可责怪宁小姐?都不过是贼人所为罢了。今已无恙,宁小姐不必自责。”
“那我能同郡主交个朋友吗?”宁晓期待地看着许素儿。
还不待许素儿回话,就见外头秋雁急匆匆地跑来:“郡主,不好了,冽王入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已经接近尾声啦~
第91章 终章
“什么!”倒是宁晓极为惊讶地喊了出声,“冽王平反有功,好好的怎么入狱了?”
秋雁摇摇头,一脸茫然:“奴婢也不知晓,刚刚在外头听见几个宫娥在那里传,陛下把冽王召进朝阳殿,二人也不知怎么的,就看见冽王被御林军给带走了。”
“真是见了鬼了!”宁晓低骂一声,“好端端的,不论功行赏就罢了,还把人给抓了,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郡主,我得去皇后娘娘那里探探虚实,不知郡主可要一同前往?”宁晓看着许素儿。
许素儿指腹在杯沿上来回摩挲,心中暗自思忖,陛下此举究竟是为何?
宁晓见许素儿不做声,也没再多问,福了福身,径直抬脚离开了。
“郡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秋雁焦急地问道。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放眼望去,只见贺天逸玄甲未脱,一手抱着头盔,一手提着剑,站在门口,微微一笑:“在下贺天逸,见过郡主。”
许素儿起身迎上前,福了福身:“贺大人。”
“郡主客气,贺某早已经不是什么大人了。”贺天逸摆摆手,“任鸿曦这小子动不动就拿关大牢来威胁我,说我不思量为百姓谋福祉,成天喊着打打杀杀的。我一个小县令容易吗我,我拿他当朋友,他一个劲想把我往牢里送。所以我干脆辞官不当了,看他还怎么威胁我。”
许素儿闻言,忍不住弯了弯眸子。
“王爷那里郡主不必担心,一切安好。”贺天逸道。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许素儿秀眉微蹙,担忧地问。
“就只是兄弟俩吵个架,哥哥吵不过,别人又跟着吵,哥哥嫌烦,就干脆把弟弟关起来罢了。”贺天逸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此次贺某前来乃受人所托,请郡主去一处地方。”
在皇宫西南角的一处宫殿内,任鸿毅一身竹青色长袍,正蹲在墙角的一处花丛内,手里拿着铲子铲土。不时偏过头看着一旁站着的自家弟弟,也同自己一样,不过拿着铲子的姿势极为娴熟,游刃有余,恰好抬起头对上任鸿毅的眸子,嘴角微微扬起。
“好你个小子!”任鸿毅被他这个看似嘲弄的笑给惹怒了,举起手中的铲子指向任鸿曦,“就应该把你关在牢里睡上一晚,一天不给你饭吃!”
任鸿毅这威胁小孩子的把戏听得任鸿曦无奈叹了口气。
“皇兄。”任鸿曦唤道,话还没说完就被任鸿毅打断了。
“鸿曦,你也别怨朕。”任鸿毅声音沉了下去,拿着铲子拨弄着脚边的土,“朝中那些个老东西,有事的时候他们只会缩着个脖子装死,没事了就开始蹦跶出来,这个说一句那个说一句,就怕别人记不住他一样。”
“人言可畏。他们嘴皮子厉害着呢。能把死的说活,把没有的事也能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任鸿毅叹了口气,“朕知晓你的打算,可在他们心中却不是这么想。只能委屈你了。”
“皇兄。”任鸿曦低声道,“我并未怨你。”
“那你之前所说那事……”任鸿毅犹豫道。
“句句肺腑之言。”任鸿曦认真地说道。
任鸿毅眸色微黯,干脆丢了手中的铲子起身,道:“说到底你还是要走。”
“我都答应你跟许素儿去道歉,这人也在来的路上,朕已经要兑现自己的承诺,你又何必再紧揪着此事不放!”任鸿毅烦躁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块。
“皇兄应当知道臣弟并不是因为此事。”任鸿曦拱手道。
任鸿毅眸光微闪,双唇翕动,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恰好许素儿正好赶到。
许素儿一进门便直接撞进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眉眼不禁舒展开来,稍稍悬着的心也放回原处。
“玲珑见过陛下,王爷。”许素儿福身行礼。
任鸿毅看了眼许素儿脖间那明显的绷带,又立马别开眼,轻咳一声:“不必多礼,过来吧。”
任鸿毅走到一旁端着水盆的内侍边净了手,而后在石凳边坐下,倒了杯热茶,递到许素儿面前,有些不大自在地说道:“此前一事朕同玲珑说声抱歉,害你受伤,是朕的不是。”
许素儿震惊不已,堂堂一国天子竟然会给自己赔礼道歉。
“丫头,接着。”任鸿曦带着笑意的声音唤回了许素儿的神智。
许素儿受宠若惊地接过茶,连声说道:“谢陛下。”
“好了,鸿曦,如今礼也赔了,歉也道了,可还有什么心愿要朕帮你实现的?”任鸿毅掸了掸衣袖,好整以暇地看着任鸿曦,“朝堂上不好嘉奖你平叛之功,朕也只能给你开小灶了,想要什么尽管说。”
“臣弟心愿非是一人所想便可,还需问过一人意见方可。”任鸿曦说道。
“哦?”任鸿毅闻言,挑了挑眉,目光自然地转向一侧的许素儿,福至心灵道,“行吧,那你就问问玲珑吧。”
“丫头。”任鸿曦真挚地看着许素儿,“我想让冽王府多个女主人,让王管家不必两个府邸来回奔波。想光明正大的带你去看遍每一处风景;想护你一生安稳;想你眼中的温柔皆为我一人舒展。”
“所以,丫头。以心换心,携手一生,愿意同我试试么?”
许素儿惊讶不已,只觉眸眶一阵温热,喉咙有些发堵,眼前景物逐渐模糊起来,可唯独任鸿曦眼中的深情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丫头。”见许素儿不回话,任鸿曦没由来的一阵紧张,手心满是热汗,不安地攥紧衣角。
任鸿毅自是瞧见了,忍不住偷乐,平日里看起来稳重的小子,到底在心上人面前也跟个毛头小子无二。
许素儿刚想开口,眼泪却抢先一步跑了出来。
任鸿曦一下慌了神,错愕地站在原地。
“你个臭小子,人家哭了还不好好安慰一下!”任鸿毅推了把不争气的弟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任鸿曦上前,一双手僵在空中,脑海中还在思考着是不是那些话唐突了许素儿,让她害怕了?
倒是许素儿直接扑到任鸿曦的怀中,哽咽道:“你这番话是不是贺公子给你的小册子上面的?”
“没有!”任鸿曦忙不迭地回道,“他那些都是烂大街的话,念出来都嫌酸牙。”
无辜受冤枉的贺天逸默默低下头,心里暗自骂着任鸿曦,你不稀罕你拿去做什么?
“抱歉。”任鸿曦歉然道,“今日所言太过唐突。”
“我愿意。”许素儿打断了任鸿曦的话,对上他的眸子,眼里满是坚定之色,“可我这人自私得很,自私到只想跟你一个人过一辈子,而你,也必须如此。”
“好!”任鸿曦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若是没遇上许素儿,他今生也不会成亲,估计是会永远躲在暗处,做皇兄手中的一把利剑,护大宣安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啊,如今正好有时间办喜事。”任鸿毅笑着捋了捋胡须,“你皇嫂可是心心念念好些时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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