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我还能有何居心,我这都是为了宁家好。”老夫人原本还紧着心,见她躲了过去也放松了下来,却不想被她这般反问,一下就把方才的事给抛在了脑后。月桥冷笑连连:“我看未必吧,你把自家的颜面放在地上让人踩,此事我定然会秉明了祖父,由他来判断老夫人是不是人老糊涂还是同叶家有些甚不清不楚的,毕竟那左相的年纪想来正是老夫人这辈儿的人……”
话未尽,但话中意思却清晰明了,就是怀疑老夫人是跟叶左相不清不楚,所以这才偏袒叶家女儿。老夫人被她这番话给说的直接懵了,等月桥带着人离开明德堂后才眼前一黑。
“老祖宗……”
“老祖宗你别吓我们……”
回去的路上,月桥还有些心有余悸的感觉。方才那茶盏笔直的朝她砸了过来,若不是她躲避及时只怕要砸在她身上了,砸到她倒没事儿,可她不能容忍有一丁点会伤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举动,她都无法想象若是砸到了她,甚至若是一个不小心伤害到了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这会儿整个人浑身都是冰凉的,一踏入莺歌院,得了消息的阮婶和庞婶儿便迎了上来。
“姑娘,你没事吧啊?”
“这脸色怎的这般难看,是出了何事?”
月桥摇摇头,道:“我没事儿,就是想泡个热水澡。”
阮婶两个一听,顿时点了头:“那行,去浴池里泡泡吧,让绿芽伺候着你,我们去厨房给你顿点热汤喝一下暖暖身子。”
月桥微微点头,等她整个人都泡在了热水里时,浑身发凉的身子才慢慢回了温,她靠在池边,脑子里想着今日的一举一动,朝一旁伺候的绿芽招了招手,轻声在她耳畔说了两句,绿芽不时的点着头,等她闭目假寐时,才轻轻走出了浴房。
宁衡下了衙就听说了今儿的事儿,担忧得紧,直到回了房在浴房里见到她好生生的才舒展了气儿,近前了一瞧,月桥正微微张着嘴睡得正香,他不由苦笑了两声,小心的把人给抱了出来,替她擦干了身上的水,又穿上了中衣,这才轻手轻脚的放在床上,替她盖上了被子。
说实话,他可是被那些消息给吓了一跳,生怕她有个好歹,如今坐在床盼见她无恙,只低声说道:“你啊,下次可不能这般莽撞了,出了事儿可如何是好,更别提如今还怀着孩子呢。”
第153章 一举成名
宁叶两家你打我,我打你一下这个动静儿闹得比宁衡想的大,至少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什么的都有。
“爷,老爷子叫你去书房。”门口,宁全儿小声的说着。
宁衡捏着被角的手一顿,扭头小声的回了句:“知道了。”说完,他又瞧了瞧,确定已经把人好好的包裹了,这才起身走出门,末了,还把那盏明晃晃的烛火弄小了些,整个屋里顿时淡淡的晕着昏黄,竟让他生出一股莫名的欢喜。
门“咯吱”一声儿悄悄关上,屋里的月桥酣然入睡,在这一刻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好一会儿那纹路平复,又沉沉睡了下去。
宁衡到时,书房里头不仅有老爷子,还有府上四位大老爷,宁衡见这难得人齐,目光跳动了一下,抬手给他们施礼:“见过祖父,爹,二叔、三叔、四叔。”
老爷子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叹了一声儿:“来了啊,坐。”
“是。”
他刚坐下,上头老爷子就问了起来,书房朦胧的灯光有些暗,宁衡抬头的一瞬间也没能瞧见他的脸色:“你可知祖父为何叫你过来?”
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宁衡哪里能想不到,便回道:“可是叶家的事儿?”
老爷子没回他,倒是大老爷开了口,语气里还带着两分责怪:“没错,今日趁着我们上朝,那叶家十二带着人打上门来,怎的你媳妇又跑去叶家闹事了,咱们好不容易占着理,在朝堂上也好说话,如今你让我们怎么说?”
难得的一次掺奏,竟然就被毁了,这让他如何不生气?
老爷子没吭声儿,显然是打着同样的想法,而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倒是没表态。宁衡苦笑一声儿,摇头说道:“祖父和爹以为就凭一个女眷打砸上门便能扳倒叶家么?”
“至少能让御史掺他们一本,让陛下好生罚罚他们。”
大老爷不认同的刚说完,宁衡就看着他问了起来:“然后呢,掺一本,说叶家治家不严,让陛下罚他们几个月的月银便罢?还是让陛下斥责叶十二胆大包天,禁在闺房不得出来?”
这两个惩罚有什么用?叶家家大业大,会在乎那几个月的月银?叶十二同唐小岳的婚事本就是两家的事儿,唐家能为了这个上叶家退亲?毕竟叶十二上门不过是狐假虎威,没伤到宁家半点元气,陛下也不能胡乱惩罚不是?
大老爷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宁四爷看了镇定自若的宁衡一眼,也跟着说道:“衡哥说得没错,本就是闺中女子一时之气,咱们拿她也确实没法子。”
宁衡回看过去,同宁四爷浅浅额首,扭头同老爷子和大老爷说道:“不错,正如四叔所言,这个亏咱们只能认下,哪怕陛下罚了,可外头的人不知,他们只会知道我宁家被叶家女子给欺了一头,而我宁家还有何声誉?”
可他媳妇打上门却不同,不仅仅大庭广众之下把人给撵了出去保全了脸面,更是带人把叶家门砸了个稀巴烂,这就是维护了宁家的声誉,也让人知道宁家是要报复的,不是好欺负的。
虽说打今儿从府衙出来后,外头的人看他多有同情,更有工部的人跟他混熟后说话不忌,说他家媳妇是个母老虎云云,但就小桥今儿做的事,他只觉得痛快不已。别跟他扯什么不能撕破脸,打从叶家应下了唐家的求亲,更和着唐家人踩了他们一脚时两家就撕破脸了,既然早晚都要撕破脸,早撕晚撕也没差别不是?
他不知的是,晌午这事儿沸沸扬扬传开后,以宁家为首的一派纨绔公子们正在酒楼吃酒,闻言十个喷了九个,还有一个被惊得呆呆的。
“我就说咱们小侯爷这媳妇与众不同,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可不是,叶芳芳跟她都是砸场子的,可这一对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我要是叶十二只怕早没脸了,看她往后还有什么脸皮对着咱们趾高气扬的,不就仗着家中出了个相爷吗。”
这话得到了大部分公子们的附和。金陵城就这点地方,转来转去的都是熟人,往前城里的游园诗会,叶芳芳没少当着他们的面儿说他们是朽木,是扶不上墙的阿斗,是地上的烂泥。
若不是看她是个姑娘,又是左相的老来女,只怕早就揍得她爹娘都认不得了,如今月桥打上叶家门,就像间接替他们出了气一般,一众人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舒展,憋着的那口恶气一下就散了。
马明明就是那个呆住的人。
跟其他公子哥门纯粹出了气的想法不同,马明明同月桥也是有过牵扯的,他见过人数回,也知道这女子是个有手腕,有心计的,上回得罪了人去牢里吃了亏,以后马明明逢要做点甚便提前派了小厮去四周探探路,瞧一瞧她在不在,生怕再被逮住。
旁边有人推了推他的肩膀:“你这是发什么楞呢?”
马明明回了神,笑着摇摇头,一口饮下杯中酒。
他只是觉得庆幸,哪怕明知这小嫂子是个嫉恶如仇,还为他们出了气,但,这样凶狠泼辣的女子还真是消受不了,也多亏小侯爷是个能屈能伸的。
次日的朝堂上,果然因为宁叶两家打砸上门的事情打起了嘴仗,众说纷纭之下,直接在朝堂上吵了起来,有说叶家女不该仗势欺人,也有说宁家妇不该揪着不放。
坤帝乐得看热闹,不言不语的看着平日里做派端庄的官员们跟个市井妇女一般,靠前的几位阁老鼻观鼻,心观心的,温阁老趁人不备轻轻点了点一边儿的宁阁老,小声说道:“这个孙媳妇娶得好啊。”
宁阁老半垂着眉眼,嘴唇撇了撇,也回他一句:“多谢你当日的大力使劲。”
月桥当初能嫁入宁家,与温阁老一系的大力压迫密不可分,外还有淮王推波助澜,贵妃的暗地允诺,这才让宁家妥了协,而打从她进门至今,宁阁老虽觉得府上时不时的就有一番惊心动魄的闹动,但就目前来说,还是利大于弊。
昨晚孙子的话让他茅塞顿开,他们只顾着想摸别人的小辫子,却没想这辫子太小了不足以让人震慑住,也不够掩盖他们被人打上门的羞辱,反倒不如以牙还牙,更上一层楼,至少比起那些不痛不痒的惩罚来说,让人畅快得多。
温阁老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儿,没说话了。
朝堂上这一吵就吵了小半个时辰,坤帝也由最开始的冷眼旁观到最后的不耐烦起来,眼看吵得没完没了,他不由得冷哼了出声,在蓦然静下来时开了口:“吵啊,怎么不吵了?”
他都发话了,谁还敢吵,一群命官刹那缩起了脑袋,任由坤帝骂了起来:“一群读着圣贤书的朝廷命官,居然对两个女子之间的恩怨像个泼妇一般公然在朝堂上辱骂了起来,是这天下没有饥饿流民了?还是这四海海清河晏了?或是这金陵路不拾遗了?这天下的事儿大了去了,怎不见你们去关心关心?”
下头的温阁老听他说起两个女子的恩怨,飞快的抬眼看了盛怒的坤帝一眼,眉头微微蹙一条线。
坤帝余怒未消,责骂起来:“下次再有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扯到朝堂上来,你们就给我滚回家吃自己去!”
“是是是,皇上赎罪。”
“陛下开恩,臣等不过一时糊涂。”
底下的大臣们忙不迭地的求饶起来,这时候谁还能管旁人的利息,保住自己的才是正事。
“起来吧。”坤帝冷眼看着,好一会儿才像是揭过一般略过这茬不提了提起了其他:“西贺马场已建好了快两旬了,如今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下一批过去的人尽快出发,工部有没有意见。”
工部尚书曲江大人顶着圆圆的肚子擦着脑门的汗走了出来,连声保证:“没问题没问题,陛下放心,臣已安排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嗯。”坤帝淡淡应下,又点了几名尚书问询了朝堂上的大事,君臣商议了好一会儿才有内侍喊了退朝。一出了大殿,众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早知道坤帝如此反感就不提这茬了,差点连头上的乌纱帽都丢了。
“恭喜宁公了。”温阁老特意落后了几步,在宁老爷子身侧说了起来。今儿这出看似是坤帝不屑谈论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又何尝不是在包庇宁家,懒得追究。
毕竟宁家如今相安无事,而人叶家却是连大门都被砸了个稀巴烂,脸都丢光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虽说人都有亲疏远近,但坤帝待宁家,却比之他温家更甚。
宁阁老掀了掀眼皮,不轻不重的笑了声儿:“不知道温公说的是何道理,我宁家被人上门挑衅,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我家门没被砸是护卫们有本事,旁的可怪不得别人,只怪自己挑衅不成还没有得用的人吧。”
就跟扇巴掌一样,你无故给了别人一巴掌,难不成还不让别人回你一巴掌甚至两巴掌不成?
“你……”
宁阁老已飘然远去,但他的话却反反复复的进了温阁老的耳畔,让他越发看不清宁家如今喉咙里卖的什么药了。
第154章 人后教妻
温阁老不知道的是,宁阁老回去后就把几个儿子召到了书房,待人一到,他便狠狠拍着案几说道:“温家那个老匹夫,惯会装模作样的,这回我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爹,你何必跟她置气?”宁大老爷淡淡的蹙着眉毛,劝着他:“温阁老一惯如此,你又不是不知,同他置气伤了身子不得不偿失?”
宁阁老哪能不知道,他只是不喜欢温阁老那个老家伙回回都故作云淡风轻,显示自己大度容忍一般,衬得他倒是小气性子。
若真是大度,那有本事别支持二皇子试试?
回来发了一通邪火,宁阁老心里头的气儿倒是顺了很多,这才有了几分心思同他说起了别的:“兰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如何了?”
“府医说一切都好。”老来得子,宁大老爷那是春风满脸,打从兰姨娘怀孕后,他便又如同往昔一般把人宠爱起来,原来的鸢姨娘等人闹了几回一点便宜都没沾上。
宁阁老点点头:“那便好,不过你也得注意一点,后院的妻妾总归是要分清楚的,妻就是妻,妾就是妾,你再喜欢那也越不过嫡妻去,莫要伤了嫡妻的颜面才是。”知道当着几位弟弟的面被教训不好,老爷子也不针对大老爷一个,眼一扫,朝其他人也问道:“你们都听清楚了吗,若是府上再有宠妾压着嫡妻的事儿莫怪我不给你们脸面。”
“爹放心,我们省得。”几个爷只得顺着给他保证起来,事实上有了大哥那一出后,几个宁家大爷们早就收敛起来了。
宁大老爷只觉得脸颊有些火辣辣的烧着。
老爷子满意了,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叮嘱起来:“虽说让你们给嫡妻脸面,但你们身为大老爷们,人前教子人后教妻想必就不用我说了吧,这府上内务如今是你们侄媳妇管着,老头子我觉得她做事儿我放心,你们回去好生管着自家媳妇,莫要什么都插一手,仗着长辈的面子干预这干预那,你们娘就算了,老糊涂了,下头的媳妇儿可还没老呢,你说是吧老三?”
宁三爷突然被点了名,身子一颤,他常年游走花丛,对老爷子向来是敬畏,闻言只狠狠点着头:“是是是,爹说得对,儿子回去就说她。”
秦氏为何出这个头,宁三爷是心知肚明,但如今所有人都指责起了他们一房,他也不得不认下这个错,于他而言,当然是不得罪左相更好,他都一把年纪了,还在衙门里混个六品官,连侄儿都是从五品了,实在是面儿上不好看。
宁老爷子就摆了摆手:“没事了都退下吧。”
“是。”底下几个儿子正要离去,却又被宁老爷子喊住了,见他们十分疑惑,又道:“原不该提早说出来的,但我想了想还是得告诉你们一声儿,老三老四,兵部和户部如今有两个位置,我想使使劲推你们上去,你们是怎么想的?”
宁三爷和宁四爷被这狂喜给我砸中,哪里敢有想法,只知道使劲点着头:“都听爹的,我们兄弟没意见。”
宁三爷更是想到,若是他爹早知道要推他上位,那他还让媳妇去钻营做啥,怕个叶家做啥?
“不知这位置是甚?”好一会儿,狂喜过后,宁四爷才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宁老爷子也没斥责他,反正如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当即就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一个中司侍郎,一个少卿,如今任职的这二人一个年迈告了休,一个被掺,约是要被贬斥,如今恰好空了出来,不过盯着这两个位置的想必不止我。”
在他心里,这几个都是他儿子,本没有捧谁踩谁的道理,不过是老三老四前些年被他放下去锻炼锻炼罢了,那会儿五皇子还小,宁家用不着满门的荣耀高官,如今眼瞅着一日一日的在变天,也断然不能委屈了他们才是,他宁家的儿郎不能委屈了去,而五皇子那头也需要添些助力了。
宁三爷闻言笑嘻嘻的拍着老爷子马屁:“爹如此说定然是有把握的。”这可是两个四品官呢,往前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统管吏部的尚书是左相一脉的人,但宁阁老在朝几十载,人脉自是通天,他若是有心安插两个位置,自然有的是办法,早些年宁三爷和宁四爷还曾心里有几分抱怨,觉得老爷子重嫡轻庶,不肯抬举抬举他们,这会儿听老爷子一五一十的给他们说着,心里头不禁愧疚不已。
果然姜是老的辣,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何时该做何时不该做心里都门清着。
见他们脸上这番做派,老爷子没好气的摆摆手:“走吧,都回各房去吧,只记得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不许宣扬,自己憋在心里就行。”
“是是是,爹我们这就告退。”这一次从书房出来,除了宁大爷外,三爷、四爷脚步都轻快起来,宁二爷脸色有些沉,先前听见老爷子给老三老四争了位置,他原本就想给自己也提一提的,这些年来他不也一直待在四品官位置上吗,如今连老三老四都赶上来了,怎么的也该有他的份不是?
只是老爷子没提,显然是没这个打算,宁二爷只得憋着气跟着出了门,见老三老四轻快的走了,忙叫住正要回大房的大老爷:“大哥,你等等。”
宁大爷回头,道:“怎的了?”
宁二爷上前几步,走在他身侧,眼珠子四处转了转,这才压着声音跟他说了起来:“大哥,你我可是亲兄弟,眼见老三老四都要升官了,我还熬着,爹也太偏心了吧?”
“慎言。”宁大爷蹙着眉头,呵斥了他一句:“连爹的小话你都敢说了?老三老四有这个机遇是好事儿,你跟着添什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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