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没办法，她太紧张了，甚至有些惊慌失措。她没有处理感情的任何经验，更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还回到宋湛家里。
    许茉窝在出租车的后座里，脑子里乱成一片。
    ——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林小萌刚刚进家门。她今天一整天都在市郊，回来的时候，同学会都结束了。
    拖着一身的疲倦，林小萌去开门。然后，就透过猫眼，就看到了站在走廊里，一副生无可恋模样的许茉。
    “你这是怎么了？”她赶紧推开门。
    许茉神情恹恹的抬起头，“求收留。”
    进了屋，林小萌才发觉许茉身上的不对劲。宽大的白t恤背后蹭了一片灰，还有淡淡的青苔，头发有点乱，而最可疑的是嘴巴，红嘟嘟的，明显是肿了。
    林小萌上上下下打量着许茉，血液里的八卦之魂在叫嚣，连带着一天东奔西跑的疲惫都消失不见了。
    “小茉茉~”她抱着臂，冲许茉挑了挑眉，“你都不给我解释解释，你这浑身上下，一副被很很疼爱过的模样，恩？”
    许茉：“……”
    想到宋湛，她嗷呜了一声，捂着脸扑进了沙发里。
    她和宋湛……亲了？
    她和宋湛……居然亲了！
    “什么？你居然把宋湛亲了？！”
    听许茉讲完今晚发生的事情，林小萌直接惊呆了，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话。
    许茉眼巴巴的看着她，有点委屈，明明是……宋湛把她亲了，她是被动的，好不好。
    “我滴乖乖。”林小萌挨着许茉坐下，凑在她身边，“快给我说说，和学霸男神接吻是个什么感觉？”
    许茉：“……”
    “林小萌！”许茉扯起沙发的扶手巾，蒙在脸上，“你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我吗？”
    “你有什么好关心的？”林小萌一脸的诧异和不理解“你难道不是应该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鼓作气、趁热打铁，睡了他？！”
    许茉：“……”
    许茉拉下沙发巾，露出一双大眼睛，怎么就突然觉得，林小萌说的很有道理呢？
    “不是，茉茉，你别告诉我你还有别的想法？”林小萌狐疑的看着她，“你别告诉我，你是因为害羞、尴尬，才跑到我这里来的。”
    “不然呢？”许茉眨巴着眼睛，神情无辜。
    “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炫耀的。”
    “……”
    许茉突然发现，她在这个时候来找林小萌，简直是个十分错误的决定。
    “萌萌，我们能说点正经的吗？”许茉偏着嘴巴。
    她几天前还拍着胸脯跟安大鹏保证，她和宋湛清清白白的，比小葱拌豆腐还清白。这才过了两天，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接下来，她该咋办？
    “正经？什么正经的？”林小萌咔哧咔哧的咬着薯片，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说……宋湛他，在发什么疯？”
    “发疯？我看不见得。”林小萌咽下一口薯片，“发.情还差不多。”
    许茉：“……”
    看着许茉几乎要炸毛，林小萌赶紧收了笑，“别别别生气，我好好跟你。”她顿了顿，才试探着开口，“你呢？你对宋湛是个什么意思？”
    只一句话，就问到了病根上。
    许茉就是弄不清楚她对宋湛的意思，才躲到了林小萌这里。
    “我不知道。”她垂着头，如实回答。
    “不知道？那他亲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许茉想，就是紧张啊、很紧张，然后很意外，然后……有点害羞。
    “行了，你不用回答这个问题了。”林小萌收了薯片，“看在今晚已经不早了的份上，我勉强收留你一个晚上。明天，你就给我滚回去。”
    许茉：？？？
    “不明白？”林小萌推了推她厚厚的黑框眼镜，“你这一副含羞带怯、躺平任人欺负的模样，不早就说明了一切吗？”
    含羞带怯？躺平任人欺负？？
    许茉有点惊讶，怎么可能会是这个反应，林小萌是不是瞎了？
    “不相信？”林小萌突然凑到许茉面前，摸着她的心口，“你问问这里，今晚要是换成第二个人，你是不是第一时间就会给对方一个大嘴巴子。然而，你没有，说明了什么？”
    许茉抬头看林小萌。
    林小萌一本正经的开口，“说明，你——喜、欢、宋、湛。”
    ！！！
    这一句话，无异于在许茉的心中砸下一个响雷，她喜欢宋湛？！
    可是，她怎么就会喜欢宋湛呢？
    可是，不喜欢的话，又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推开呢？
    所以说，不拒绝他的靠近和亲吻，就是潜意识里的喜欢？
    还有，那个记忆里柔软温凉的触感……
    ……
    许茉越想越糊涂糊涂。然后，华丽丽的失眠了。
    可黑暗和安静也往往更能让人理智下来。呆呆的望着天花板，许茉抛开脑子里纷繁复杂的疑问，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渐渐清晰。
    她无奈的闭上眼睛，一片漆黑中，心里的声音却很清晰响亮。即便她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许婉柔一段又一段失败的婚姻终究是在她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对于感情，她从来都是怯懦的。不太愿意去表达，也本能的拒绝别人的表达。
    ——
    窗外，夜色已经很深。今晚，似乎注定是个不眠夜。
    宋湛倚着阳台的栏杆，偶有轻风吹过，指尖一点猩红的光明灭。他很少抽烟，只有在心情不好，或者遇到一些棘手的事情时。
    今晚，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吻了许茉，也彻底将两人的关系拉往了另一个方向。
    这个方向不可逆，要么一路往前，要么一拍两散。
    他想到被亲了之后，姑娘大大的眼睛呆呆看着他，惊讶和害羞参半，最终却只说了一句，“你喝多了。”
    宋湛吸了口烟，白色的烟雾里，他扯了扯唇角，神色里有罕见的挫败。
    许茉这个姑娘，看似心大，其实细腻的要命，她比谁都敏感，也很聪明。她不愿意去探究这个吻背后的东西，于是用最常见的理由，堵住了他想要说的话。
    你喝多了——所以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都可以理解，不会追究。
    宋湛没有追人的经验，但他直觉认为，这样的姑娘，不好追。
    除此之外，他还在想一些别的事情。
    高三的那年冬天，有人天天往他课桌里塞情书，装在一个印着小兔子的信封里，每天一封，风雨无阻。那个时候，对于这些东西，他收到的太多了，也一向都置之不理，最后那些情书都去了哪里，连宋湛自己都不清楚。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在天台听到了许茉和林小萌的对话。
    那是一天下午，宋怀瑾找他谈了话，问他念完高中有什么打算，要不要考虑出国。宋湛那个时候其实没有出国的打算，可既然父亲主动提了这个事情，那他就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静下来想一想。
    他刚走到天台的楼门口，就听到门外两个女生在说话。
    林小萌苦着一张脸，唉声叹气，“茉茉，你不是吧，今天还送啊？”
    许茉点点头，一脸的坚持，“送啊，干嘛不送。都说‘女追男，隔成纱’，我就不信我攻略不下来这个男人。”
    “我觉得，你还真攻略不下来……”林小萌瘪着嘴，想打退堂鼓。
    “那不行，我都送了一个多月了，不能半途而废。”许茉撑着下巴，在一张白纸上涂涂画画，“让我想想，今天送什么，要不……换点别的吧，吃的？喝的？他这么爱读书，要不送本书吧？”
    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字，大标题是《xxx支线剧情全攻略》：
    1、萌宠支线：每升十级到灵山后偷一次猴子酒，偷满十瓶后可触发萌宠剧情；
    2、恋爱支线：每天给永城城西的书生张永文送一份礼物，有机会开启和书生的恋爱支线，概率随机，难度系数较大。
    3、隐藏结局：……
    晚上，吃过晚饭，宋湛回来上晚自习。一进教室，就在自己桌上看见一杯奶茶，没名没姓，不知道是谁送的。可他不自觉的就想到了下午在天台上，许茉说过的话。
    接下来，一连好多天，没有情书了，送来的都是吃的喝的。什么奶茶、可乐、养乐多，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小零食，就跟哄小孩似的，每天还变着花样。
    这些东西，宋湛自然是没有吃的，多半都被周之浩他们嘻嘻哈哈瓜分了。直到半个多月后的某天，一份包的一模一样的情书又来了。
    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在意，隐藏在心底的情绪就会像野草一样疯长。
    放学之后，等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室，宋湛才打开情书，上面也只有几行清秀的字，一看就是出自女孩子的手笔：宋湛，放学以后，我在学校后面的科甲巷等你。如果你不来，我以后就不送了。
    那晚，宋湛真的就鬼使神差的去了。他在巷子里等了很久，也没见什么人来，开始有点嘲笑自己的无聊和莫名其妙。
    然后，他往巷口走去，借着巷口的灯光，看到了迎面跑过来的许茉。接着，就被人扯着衬衫，强吻了。
    姑娘的唇瓣又软又甜，让人着迷。
    可不等宋湛回过神来，许茉就突然松开了他，望着巷口。然后，连句话都没有，又跑了。
    自那天之后，宋湛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吃的喝的，以及那个装在小兔子信封里的情书。而几次遇上许茉的时候，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异样和尴尬。仿佛整个事情里，就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这算什么？撩完就跑？他明明已经去赴约了，她怎么还是不送了？
    一向骄傲的少年突然被兜头泼下一盆冷水，嘴上说着不在意、无所谓，心里却不受控制的去开始注意许茉的每一件事。
    可宋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姑娘似乎总是躲着他，拼命的避免和他产生交集。直到高考前的两个月，许茉突然转学。那段时间，他心里烦躁，除了看书复习，不愿意理任何人，几乎拒绝和外界的所有交流，成天都泡在学校的机房里。
    有一次，他甚至因为心烦，违规在机房里抽了烟，也不知道怎么就点燃了电线，险些烧了整个机房。
    再后来，高考结束，他却选择了出国。这些年，也再没有许茉的任何消息。
    过往的事情一点一点在脑子里回放。
    宋湛站在阳台上，这件事，他耿耿于怀了很多年。本想着今晚一起问清楚，当初那个一天一封情书的人，到底是不是她，可还是没能得到答案，人就给跑了。
    但其实也无所谓了，宋湛按灭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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