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钱玉嫃母子在寿康宫待了个把时辰,回去刚才把呵欠连天的康哥儿哄睡,便有前院管事急急而来,吩咐嬷嬷在房里看着,钱玉嫃走到外边,她站立在屋檐下问管事怎么的?出啥事了?“刚得到消息魏国公府挂了白,国公爷好像没了,世子妃您看?”
礼尚往来的事多半是钱玉嫃在安排不假,牵扯到魏国公府她拿捏不好:“先不动,等王爷回府你把这事报过去。”
能做管事的都是聪明人,他早想到世子妃会这么安排,过来也就是走个程序。
听钱玉嫃吩咐完,他答应下来,又匆匆退出去了。
钱玉嫃在屋檐下站了会儿,想着魏国公这一走,该由方中策袭爵,方家几兄弟哪怕还能在一家住,有些东西总得分开,丧事办完估摸就有热闹看了。
事实证明,钱玉嫃想得都保守了,方家比她以为的还要乱,乱很多。
方家兄弟本来有官职在身,当爹的这一蹬腿儿,他们面临丁忧的局面,这对个人发展非常不利。这是心里的隐忧,还不至于拿出来说。真正闹起来是为接礼的事。人没了,方家肯定得整个大场面送他老人家走,魏国公生前是个体面人,前去吊唁的自然不少?去吊唁不得随个礼?尤其到他这层次,办一场丧事接的礼金会少吗?
礼金一多,自然有人眼馋,就有人提出是哪房戚送来的礼金该由那房人收下,以后亲戚家办白事他们再去还礼,这样才算公平。
这话说出来差点把老太太气死,这时老太太便意识到,这个家兴许真要散了,心拧不到一块儿,哪怕拘着人有什么用?
分家的事被迫提上日程。
几房大人忙着争家财,难免疏忽了其他,闹了几天一回头盛飞瑶发现不对劲,她儿子方明喆竟然让贱人哄去,早先就说过,方中策纳了一房贵妾,是别放太太的娘家的人,算是府上亲戚,这次方家办白事,亲戚家当然也会来,还有人出于担心前来陪伴,方明喆不知怎么的跟那边一姑娘看对眼儿,因为年纪尚且不到还没说到谈论婚嫁的事,不过仅仅如此已经让盛飞瑶无法忍受了。
她儿子,她十月怀胎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啊,心里偏向方家人不跟她亲就算了,进了国子监不好好读书非要退学就算了,现在竟然跟贱人娘家那头的搅到一起。
盛飞瑶恨不得没生过他!
当然她更恨的还是贱人那一家!
之前哪怕再不如意,她还是忍着,因为知道自己靠山没了,怕闹得太过收不了场。得知儿子这事,盛飞瑶哪里还顾得上收敛?她理智直接崩断,在盛怒之下冲到贵妾房中,动手殴打了她。
这房妾室可不是随便纳的,她是府上的亲戚,平白挨打岂会忍气吞声?
贵妾顶着让她打肿的猪头脸找上老太太,哭得那叫一个惨。
老太太本就心烦不止,又出了这事,问她为什么动手盛飞瑶说活该她挨打一家子女人全是骚狐狸精勾引男人就活不了!
结果可想而知……
被骂那方肯定不依,你儿子自己瞧上了我家姑娘,我家没说要不要把人许给他,你就动手打人!你凭什么?
儿子看上了对头的娘家人,你生气倒是打你儿子,打方明喆去!
他对你不起你打死他,姑娘那方招你惹你了?那家还不客气的拉出燕王府来举例,说王府的明姝小姐得了那么多喜欢,咋没人去骂她狐狸精呢?
旁边人贴了不少好话,亲戚那头还是不依,非得实实在在的讨回个公道。方家人烦都烦死了,刚才送走了老爷子,还在为以后提心吊胆,就闹了这么一出……
这一闹,二房太太死活不肯跟盛飞瑶一个屋檐下待,有她推这一把,分家的进程加快了。
盛飞瑶惹出来的麻烦还是没解决,亲戚那边占着道理,要她低头,她那个人把脸面看得极重,哪肯跟相公的妾室低头赔罪?两头僵持着,陆续还有其他人听说这事,燕王府当然也有消息来源,毕竟很多人都想知道盛飞瑶再一次惹出麻烦她亲爹燕王会不会替她出面。
燕王才没出这个面,他得到消息说折腾杂交稻那群人在坚持不懈努力了几年之后总算克服重重阻碍取得了初步成果。
定义为初步成果是因为这一批的产量还达不到天书上写的,非但达不到,而且差了不少。
但是相较于本来的,这批哪怕还没收割,也能看出稻穗沉了稻谷也饱满很多。得到消息的燕王再也坐不住,立刻赶往京郊外的农业基地。
杰哥儿本来在侍弄盆里的作物,听说之后也丢开手:“我祖父人呢?”
“王爷刚才已经出了门。”
“你们去安排,我也要去。”
杂交稻啊,哪怕杰哥儿提供了足够多的信息,以如今的农业水平,那东西也不是容易问世的。现在好像有谱儿了,照这个描述技术应该已经成型,再努努力就能逐步投入种植,要想直接覆盖全国不可能,可以确定一个省,作为杂交稻的试验省,从这里逐渐蔓延向全国。
反正只要技术成熟了,不用多少年温饱问题就能得到初步解决。毕竟这时候的人口远不如后世那么多,反而耕地其实不少,百姓吃不饱饭主要是生产水平太低。
第134章
没主子发话,哪个奴才敢擅作主张带大少爷出门?杰哥儿说要去京郊外让管事备车, 管事琢磨这会儿王爷跟世子全都不在府上, 他小跑着去世子妃跟前, 问世子妃该如何是好。
“你说大少爷想随王爷去?以前没见他吵着要跟, 今儿怎么回事?”
“据奴才所知, 是王爷手下专管农事的递话来, 他们好像出成果了, 王爷这才着急赶去。”
大儿子醉心农事早不是秘密,听说那边有进展想去瞧瞧倒不奇怪,钱玉嫃颔首, 示意她知道了, 吩咐说:“去安排吧, 带上一队护卫, 出去了都当心些。”
京郊外的农业基地是燕王让人建的, 选那处不是太远,去那边不至于遇上危险,故而知道怎么回事以后钱玉嫃很爽快的放了人。有她这话,底下立刻行动起来, 备车的备车,点人的点人, 不多时马车咕噜噜的驶离王府,穿过几条大道,往城门口去了。
这一去就是半日,天擦黑爷俩才回来, 王爷稳重很多,哪怕高兴极了情绪也没外露太多,杰哥儿堆着一脸的笑,不住的夸底下人能干,这都搞出来了。
在这个家里,哪怕对农事再不关心,耳濡目染之下也会知道一些。
钱玉嫃知道杂交这个办法已经普遍运用在家禽家畜的繁育上,朝廷安排有专人经过许多次试验,培育出了一些优质品种,往常只能养到一二百斤的家猪现在上二百稀松平常,要是不着急宰杀,再多养半年上三百斤也不困难。跟以前一样的喂,杂交出来的家猪品种更容易长肉,这个推广出去挺长时间了,已经有百姓因此获益。
比起家禽家畜,地里种的要更关键,对老百姓来说肉可以不沾饭却得吃饱。
针对地里种的,先是肥料的问世,跟着又有暖棚蔬菜,这两样都还不是最厉害的,嘴里还就是刚出成果的杂交稻。
钱玉嫃听说过一点,据说杂交稻比起传统种法收成轻松翻倍。
哪怕再不懂农事,也该知道翻倍是什么概念,这个必须不是随便就能捣鼓出来的东西,事实上负责这块儿的在最近几年里确实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失败,这回能成,他们都在感谢老天。
都没给家里人细问的机会,王爷只是将孙子带回府来,自己马不停蹄进了宫。
要是换个人,天都黑了你还想进宫去?
因是燕王,在宫门前镇守的侍卫都不敢拦他,他大晚上进宫把杂交稻问世的消息告诉皇上。
最近几年燕王带来过很多惊喜,但却没有任何一次能超过这回。
听说只要再努力点,朝廷有望在全国范围内实现水稻亩产翻番……皇上疲乏尽消,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宫里面两兄弟在谈论这事,王府之中杰哥儿同样将他所见所闻告诉家中父母。
“我也没见过稻子本来是什么样,不过祖父带我去看的那个确实很好,我摸了,稻粒都很饱满,穗子全被压弯了,瞧着就沉甸甸的。那边种地的说等收下来之后才知道到底增了多少,他说看起来一亩要多收至少二三百斤……”
实实在在说,钱玉嫃只见过生米,没见过水稻在收割前长什么样,听说一亩要多两三百斤,她心里还不是很有概念。
还是杰哥儿站出来科普的,听她说完,钱玉嫃才意识到这是个多了不起的进展。
“祖父认为现在这个还不是最好,应该还有优化的余地,让他们继续钻研。”
“对百姓好的事是应该加大投入,也不能忘记奖赏他们。”
“这个娘就别操心了,祖父急匆匆的赶进宫去报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他们请功,明后天宫里的赏赐应该就要下来了吧。”
母子两个正说着话,谢士洲过来打断他们:“好了,收拾干净准备摆饭,本来早就该吃的,你娘说要等你,等到这会儿。”
都不用去摸怀表,看天色就知道这会儿至少是晚上八点过……这可是夏天一季天擦黑时,京里头天黑可不得八点多吗?杰哥儿刚才还是说正事的语气,得知这事,立刻软乎下来,嘟哝说:“等我做什么?到时候就摆饭呀。”
谢士洲顺手弹他个脑瓜崩:“是啊,我也说别等,可你是你娘的心头肉,你没回来她吃得下吗?不惦记着?”
杰哥儿抱着头还有话说,让他爹推了一把。
“还耽搁啥?赶紧收拾去,下了地回来一身臭汗,真是脏得可以。”
杰哥儿去了才知道他娘连热水都烧好背着,他回来立刻就能洗浴,洗个汗不费什么功夫,前后用不到一刻钟杰哥儿已经清清爽爽坐到桌前,因是夜饭,吃得相对简单,主食自然是粥,搭配了几样看起来就挺清爽的菜色,荤的比如白砍鸡,素的有炒冬瓜凉拌三丝之类,有好几碟,另外配了小吃,杰哥儿出去一趟回来也饿了,坐下吃得喷喷香。
跟他比起来,钱玉嫃吃得算少,也不过用了碗粥,她没怎么动菜。
杰哥儿自己吃着还不忘记劝她:“娘也吃,多吃点,您每天多辛苦啊。”
“娘还用你劝?你吃你的。”
“哦……姐姐跟弟弟呢?都吃过了吗?”
“当然吃了。”
“弟弟今天问我没有?我一下午没去陪他。”
“有人陪着他玩他能想得起你来?你高看他了。”
杰哥儿单手托腮,叹了口气:“弟弟还是我盼来的呢,都不黏我。”
“这不挺好?他要是黏糊起来你能做成什么事?”
越说越起劲,结果是啥?
结果他又挨了一眼瞪:“你狼吞虎咽把自个儿喂饱了就来耽搁你娘吃饭是不是?有话下桌再说,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杰哥儿:……有这么个爹我太难了。
最气人的是什么?
他刚闭嘴没多会儿,某妻奴自己开口了,连着说了好几句。就这表现,杰哥儿基本看穿了,他不是怕媳妇儿说着话顾不上吃,明显是嫌儿子话多抢了他的关注,这是找存在呢!
心机男遇上的却是个钢铁直女,钱玉嫃没闻到他们父子间的硝|烟|味|儿,还促狭他:“你不让杰哥儿在饭桌上多说,自己倒是讲起来。”
谢士洲:……有这么个夫人我太难了。
吃得差不多了杰哥儿先下桌去,看弟弟去了。他一走,剩下夫妻两个就说起正事来。
“这两天不断有人往咱们这头递话,说魏国公府如何如何,我料他们是想试探王爷,只是不巧,还没试出王爷的反应杂交稻先来了,杂交稻一来哪个还顾得上那头?”
钱玉嫃说了一段,谢士洲听罢,回了一句:“国公爷一走,他府上该降等袭爵,马上就不是国公府了。”
“你就没有别的想法?只注意到这?”
谢士洲不知道他还要有什么想法,上京来的头两年他经常琢磨这些,随着两头关系越来越淡,这几年几乎没得往来,他哪还把盛飞瑶放心上?反正那女人的结局不会太好,或早或晚总是要遭。哪怕不是这回,就她那儿子能靠得住?儿子靠不住男人离了心夫家上下恨她入骨,即便方中策袭爵了,以后怎么着你慢慢看。
谢士洲一副我不关心的模样,钱玉嫃道:“你当我是关心她?王爷顾着农事不给反应那头怕是还得想法子试探,现如今后院是我在当家,事情都往我跟前递,这不烦人?”
“直接撂个话去,堵了他们。”
钱玉嫃侧了侧身:“我没立场,这话咋都轮不到我说。”
谢士洲把绣墩挪近,伸手搂住钱玉嫃:“嫃嫃你别使气,这事我去安排。”
他这么承诺以后,到钱玉嫃跟前提盛飞瑶母子的果然少了,偶尔还有人说起她只当没听见不给反应就是。若有人不识趣不断的说,她只回一句:“王府事已经很多,管不着旁人的事。”
再说盛飞瑶闹那一出,传出来以后旁观者的看法倒是并不统一。
男人们大约都是嫌她这人,女人们一分为二。
有人觉得她其实不该去跟妾室动手,真要打也该打那混账儿子,方明喆实在很不像话,他娘对不起的人兴许很多办过的蠢事也不少说到底从来都是为他考虑的。
之前说他娘影响他读书,后来发现哪怕没人影响不行还是不行,他又吵着不想在国子监待了要回家来,这已经很气人了,现在国公爷刚走,七七都没过,他跟自己父亲妾室娘家的谈情说爱……不光是要气死亲娘,国公爷要是知道长孙是这个样子,他能从棺材里爬出来!
还有人不明白这事是怎么闹大的,谁说嫡夫人收拾妾室一定要说法?各家太太都是那样,心里不痛快随便找个由头就要发作,打了你哪怕打错了顶破天挨老爷两句训,做妾的还能抬出全家上门来闹,方家真就由她们闹,真笑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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