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说什么呢?这是个幻境?伏凌不是她师兄,是她师尊?毗沙摩不是个普通的混迹风尘的少年,其实是魔教教主?玉襄回头看了他一眼,瞧见那红发少年依然低着头,就心里觉得发慌。
她的确是鼓起了勇气来寻找任何可能的破局之法的,可是真的遇上了可能的关键人物,玉襄却还是觉得害怕。
这是她师尊都无法轻松获胜的对手与敌人……她能做什么呢?她该怎么做呢?
她有些后知后觉的想,她是不是不该这么快的干涉?是不是晚一些,再观察观察……
完全不知道自己做的正不正确,总是觉得一做起事来便疏漏频出……要是师尊知道了,一定会嫌弃死她的。
“抬起头来吧。”玉襄忽然感觉有些疲倦,不过,转念一想,这大概就是遇事不决不能依靠师尊和师兄们的感觉?若是这样的话,这疲倦大概就意味着她终于独立成熟了一些吧?
因着这淡薄的安慰,玉襄的语气微微柔和了些许“你先跟着我。”
毗沙摩这才抬起头来。他用那双碧绿色的眼眸柔顺的望着她,轻声道“仙子,我要做些什么呢?”
而玉襄心想,若是最后他们都能顺利出去,魔教教主要是记得自己竟对着她露出过如此谦卑的模样,恐怕第一个就要杀她灭口,来销毁这不堪回首的黑历史了。
玉襄回答道“暂时不用。”
她顿了顿,又道“不要叫我仙子。”
但她也不想他叫她玉襄。
于是毗沙摩很快便不假思索的改口道“好的,主人。”
玉襄……总感觉自己离将来会被魔教教主抽筋剥皮更近了……
她不知道,张紫威转身就去找了蘅鹿,询问道“蘅鹿师妹,你是不是能够联系上上阳门广寒峰的首席弟子武德师兄?”
“啊?”蘅鹿之前与张紫威交集不多,见他主动找自己搭话,不由得有些惊讶“有是有……你准备做什么?”
张紫威不知如何与女性打交道时,就一脸认真的实话实说道“我想通过他,联系伏凌师弟。”
“伏凌?”蘅鹿对这个名字分外敏感,她精神不禁一振,想要知道全部细节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找他?”
但张紫威腼腆地抿了抿嘴唇,却不肯继续说下去了,他只道“你若没有,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蘅鹿顿时气道“我又没说不借!给你就是了。”
说穿了,她也想要有一个能联系的上伏凌的方式,只是他的态度如此冷淡,就算蘅鹿打听到了,主动找他,想必对方也不会理会自己。
蘅鹿骄傲的给自己定下了规矩——除非伏凌亲自告诉她他的联系方式,她绝不主动去问别人。因为那毫无意义。
但……张紫威师兄既然这么说了,她也没有理由拒绝。
她心想,这可不是我自己要的,是紫威师兄要的,算不得是她破戒。
蘅鹿与武德一起长大,的确有联系方式,虽然近些年来,基本上都没怎么用过——而找到武德之后,伏凌自然也就不远了。
他之所以不去找罗子春,便是因为之前交谈以后,发现罗子春已经决定不再干涉师妹的选择。但张紫威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件事情,一定非常的不妥。
而武德听完了张紫威复述的来龙去脉,不禁问了一句“那个凡人长得好看吗?”
张紫威“……”
他为难道“不好妄议他人品貌。”
武德便直接道“比我呢?比伏凌呢?”
蘅鹿抢答道“倒是比你好看许多,但是万万比不上伏凌!”
武德翻了个白眼,心中虽然觉得,师妹带个优伶少年,的确不怎么像话,可也不算什么大事,若真要正儿八经的斥责,似乎有些小题大做。更何况,万一真的是玉襄的故人呢?
而且,张紫威为什么这么上心?
想到这里,武德不禁斜眼瞅着他道“张师弟,你对我师妹……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张紫威霎时茫然的瞪大了眼睛,不解道“何出此言?”
见他神色不似作伪,武德这才轻轻一笑放过了他,“我知道了。我会跟玉襄谈谈的。”
蘅鹿见状,假装不经意道“你跟她谈谈?你不用告诉伏凌么?”
她一定想要伏凌知道这件事情。
“你不是说,他们感情甚笃?自入门以来,便形影不离?换位思考一下,若是伏凌下山历练,在那些不好的地方,忽然带了一个女人出来,一直放在身边……你觉得你师妹该不该知道?”
武德一呆。随即很快反应了过来蘅鹿就是想破坏他们感情的用心,气道“你可别唯恐天下不乱!”
但他说是这么说,神色间却还是染上了些许担忧。“我叫伏凌过来,张师弟,你把细节跟他再说一遍。玉襄她……她更听伏凌的。”
……
玉襄对此一无所知,她带着毗沙摩,一起留在沧州,继续调查沧州的孩童失踪案。剧院那边不知如何与牧守交待的,也许是春官去了吧?
玉襄很讨厌这种事情,但她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能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而她发现,毗沙摩没花多久时间,便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好感,但他甚至没怎么与旁人说过话,只是专注玉襄——他很会伺候人。
虽然都是按照照顾达官贵人,而不是修道真君的标准——因为一开始毗沙摩也不知道修道之人的标准,但他一旦学会,便改进的极快。人人都看在眼中,即便是罗子春,都不得不承认他的妥帖仔细,认真用心,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玉襄转动的。
罗子春甚至有一次过来说“师妹,他虽然出身不好,但心性倒是纯良,出淤泥而不染……你考虑过收他为徒吗?”
当时玉襄被他一句“心性纯良”给惊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瞪大了眼睛看着罗子春,一句话没说的把他瞪走了。
而沧州的疑案很快便有了结果——跟魔教没多少关系,是只误入歧途的蛇
妖。
妖族的修行功法良莠不齐,更没有完整的传承体系,大多都是自行摸索的野路子。有崇尚整天吸收日月精华的流派,也有人觉得人为万物灵长,修行一个个那么厉害,那么根据吃什么补什么的原理,吃人一定是有益修行的大补之法。
从中还衍生出了各种流派,比如只吃小孩的,觉得小孩最“纯”;只吃未婚少女的,觉得少女比小孩更“纯”;只吃身体特定部位有痣的;只吃浅色眼眸的;只吃头发自然卷的等等等等……
这种妖怪作恶最多,倒不是因为天性狠毒,而是因为比较蠢。
不过,毒鸡汤说的好,蠢就是最大的恶。
但让玉襄意外的是,那条蛇妖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兽,竟然能在七八位修士的围攻下逃走,隐匿住了身形,就此失去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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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是她的错觉吗?
玉襄心想, 总觉得和魔教有关的蛇,似乎很多的样子——那个青叶还是竹叶老祖、那个在石者山上看守灵兽们的半人半蛇的修士、还有那个带队前往上阳门问责的女蛇妖……
她见过的魔教中人其实不多, 现在一想, 除了白秋寒外,却几乎都是蛇族。
现在, 又出现了一条在沧州作恶的蛇妖。
是魔教有什么与蛇有关的传统,还是现任魔教教主的个人喜好……?
玉襄被安排前往西南方向搜查,一路上, 她都在思考现在所有事件出现的意义——沧州的魔教教主,显然与伏凌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因为在正常的时间线上, 伏凌这么大的时候,魔教教主已经是如日中天。
那么她现在所接触到的一切,应当不是师尊的幻境,而是毗沙摩的——
而幻境里反应出来的一切,都是当事人印象深刻的记忆, 而不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蛇妖、孩童失踪、仍是凡人,尚未踏入修行之路,被“情人”鞭打, 关在柴房里的魔教教主……
这一切一定都是有联系的。
是那蛇妖与毗沙摩有关?
还是他与孩童失踪有关?
又或者脑洞大开一点,是那蛇妖重伤之后遇见了毗沙摩, 被他所救,然后带着他走上了修道之路?
当然,也有可能, 这些事情与毗沙摩没有关系,只是另一件令他印象深刻的事件的背景板?两件事情只是恰好同时发生?
比如说,也许毗沙摩印象深刻的是,他在原本的岁月里,并没有被玉襄带走,而是被送去服侍了那位大人?而服侍那位大人的时期,正好沧州很多孩童失踪,蛇妖作乱?
这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能够作为证据的线索,还是太少了。尽管在幻境中,随着时间流逝,所有的答案都会自动浮现出来,玉襄却不想什么都不做的就这么等着。
她搜索着任何可疑的痕迹,观察着毗沙摩的言行举止,想要知道他身上是否存在着什么以后可以用得上的弱点,但时常因为他的侧脸与白秋寒太过相似,而忍不住愣神。
另外,作为修真者,她可一日千里,不吃不喝,水火不侵,但毗沙摩如今是凡人之躯,脆弱的叫她不得不小心注意,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太过疏忽,就把他给“养”死了。
玉襄没有虐待人的癖好,出于最基本的人道主义考虑,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停下休息,但她实在不大了解凡人的身体,能够承担多少运动量,而毗沙摩又一贯很能忍耐,这就导致他在晕过去一次之后,玉襄就不得不频频回首,看他在身后跟着的状态是否已经快要抵达极限,他却又一声不吭。
这一次,他们正好走到了一条溪流旁边,玉襄转过身来,看着身后跟着自己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休息了一晚上,今天又走了将近好几个时辰,而神色苍白,满头大汗的少年,一面心中忍不住自我评判是不是有些过分,一面又觉得,对魔教教主不用太好道“坐下。”
毗沙摩的双腿都已经发软打颤了,但听到指令之后,才听话温顺的,艰难的缓缓坐了下去。
玉襄看着他汗珠滑落如雨的样子,踌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就这么叫他坐在那休息更好一些。可她想了想,还是指着溪边简短道“坐到这。”
闻言,毗沙摩抬眼望了她一眼,神色温驯,柔弱,又无助——俊美的少年人做出这样的神态,不显矫揉造作,只觉得脆弱可怜——他慢慢地又站了起来,那姿态显得玉襄似乎在故意针对为难他一样。
……我是什么恶毒女配吗?
少女看着他慢慢向着溪
边挪去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如果这个幻境的故事掐头去尾,大概就是一个“未来的大佬此刻被女配从戏院带出当做玩具恶意冷遇折磨”的故事吧?——别问为什么是女配,在毗沙摩的故事里,玉襄自觉自己担不起女主一位。
她想,这真是个适合穿书的好素材啊……
穿书的同胞,要是穿在她身上,现在该走的路线应该就是这时候对他很好很好,然后成为白月光,朱砂痣,抱大腿吧……
可是,以他的性格,也许你刚朝他的大腿伸出手,就会被他连根斩下也说不定……
玉襄看着毗沙摩踉踉跄跄的走过自己身边,脑子里却全是师尊曾经说过的话——
这个人,以后会为了人造出一个“元阳体质”,看中一个无辜的少女,仅仅是因为对方的体质最为接近,便屠她满门,将人掳走,囚禁关押,叫她不见天日,毁了她原本美好光明的一辈子……
这么一晃神,毗沙摩在溪边一个趔趄就差点摔进水里的时候,玉襄下意识心里一惊,连忙拽住了他的手,将他扯了回来。
“你干什么!”她惊怒道“小心一点!”
万一他在幻境里“死”了,谁知道会有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他可是这个幻境的关键钥匙!
但回过神来,她就立即放开了手,缩进了袖子里,紧紧攥成了拳头。因为厌恶与恐惧,玉襄只觉得刚才碰到毗沙摩的肌肤像是触到了什么秽物一般,叫她全身都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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