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后世之中,关于历史上第一位人皇的神话传说数不胜数。纵观他之一生，俨然有如天命眷顾一般,顺利得不可思议。天人降世，生具灵慧，以天地自然为师，仿太古万族之禀赋,为人族开辟大道，带领孱弱的人族一路崛起，降服北荒妖族，杀败太古神魔，短短时间里结束神魔纪，开启人道盛世。
这所有的一切，看上去如同天道垂青，强运加身，又像是幕后存在着一只无形之手，拨弄着命运之线，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让那早已安排好的剧本一幕幕上演，左右着天下大势、人间格局。
然而，关于那不知究竟是否存在的幕后之人……还没等到“临”想方设法将之找出来，他自己的身体就先出现了意外。
亲手杀掉神魔二族领袖之后，他也受了不轻的伤。紧接着，就在短短十天之内，他的身体机能开始大幅度下降，内部脏器严重衰败，似乎每一天都走过了常人的十年不止。
根据“临”在生灵身体结构上的造诣，其中原因并不难发现——他的体质和血脉似乎非常特殊，沐浴过神魔二族领袖之血后，没过多久，他的身体就开始发生某种微妙的异变，仿佛被打开了某个早已设定好的机关，迅速衰败下去。看起来，那两“人”的血液对他而言，似乎相当于一种慢性毒药。
仿佛当初创造出这具身体的幕后存在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也安排好了一切——当他与神魔二族领袖激烈搏杀过后，后者死去不久，他也会紧随其后，离开人世。
这个猜测让“临”心情愈发古怪。
……
迷雾海深处，浓郁的白雾一点一点向四周弥漫，梦幻而朦胧。
一身黑袍的青年自其中走过，所过之处，朦胧的雾气如有意识一般向四周散去，为他让出一条通途，如同谦卑的臣子拱卫君王。
“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声响起，青年俊美的脸苍白如薄纸，他一只手从唇边放下，虚弱的身体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向着迷雾深处走去。一身气势凝如实质。
生命即将消逝之际，他选择离开族人，重新回到当年降临的祖地。
随着那熟悉的祭坛越来越近，他的脚步也渐渐变得踉跄，最后一步直接栽倒在祭坛上，身体中的生机飞快流逝。他仰躺在祭坛上，苍白的脸近乎透明，看上去犹如一个让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梦。
曾经封印起来的记忆也在生死边缘一点一点苏醒过来。
他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如我所料，分毫不差……”原本渐渐闭阖的双眸重新睁开，那双幽深的眸子里现出别样的神采。
身为这个时代的主角，生命走到尽头，他身上的气运也全部燃烧起来。
这一瞬间，天地似乎突然停止了运转，某种冥冥之中的无上力量蓦然降临。
——在这片维度时空中，小世界所谓的天道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种遵循固定规则的系统。但凡做出足以影响整个世界的大事，产生一定传说度，就会在天道本源意识海中留下一丝气息。通俗来说，也就是被这片天地所铭记。
而这一刻，正是他与天道本源最接近的时刻。
此时，时空仿佛定格，楚肆轻而易举便找到天道本源所在，然后毫不犹豫按了个爪——在天道本源中留下了自己的一抹烙印，夺取了极少一部分天道权柄。
“喵！！！”此界天道像是一只原本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被人rua了一把，顺便还拔了两根胡子的猫咪，出离愤怒了。
轰隆隆！
天空中迅速聚集起大量乌云，滚滚雷霆在云海中翻滚，眨眼间无数银色游龙狂舞，漫天暴雨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天地间种种异象不断。
而rua了一把就跑的楚肆则是躺在祭坛上，静静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断绝。他苍白的脸上，笑容愉悦而满足。
随后赶到的众多人族望着青年静静沉睡的脸，都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他们按照人族规格最高的仪式为这位族主举办了葬礼，奉上最贵重的祭品。
庄严的祭祀舞蹈中，风雨大作。天幕低垂，雷鸣电闪。滚滚闷雷仿佛天穹发出咆哮。
此时发生的一幕幕都被人刻画下来，传至后世，化作史书上的一段文字：“……人皇陨落，天地恸哭，万物同悲。盖圣贤已逝，天道哀鸣。”
天·一点儿也不悲痛反而只想生气气·道：“……？”
·呼……
狂风骤雨之中，庄重古老的祭祀音乐里，普通人肉眼所看不见的另一重维度中，一道淡淡的魂体从青年身上飘了出来，在祭坛附近游荡。
那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少年，相貌看上去与祭坛上的躯壳并不一致。他虚幻的魂体朦胧一片，银色发丝如霜如雪，整个人犹如一缕幽幽照耀的月光。
刚刚离体不久的魂体看起来似乎浑浑噩噩，双眼茫然一片。只是遵循本能向着祭坛外走去，很快就走出了迷雾海。
眼前所见是一片战场。数之不清的人类游魂如他一般在四周浑浑噩噩飘荡着，不知来处，亦无归处。
望见少年的魂体，这些茫然麻木的游魂突然停止了游荡，都下意识向他靠拢过来，自灵魂深处产生了非同寻常的亲近。这幅场面看起来颇像是一群迷路的小孩子终于找到了亲近的长辈。
只不过他们的外形可就不像小孩子那样可爱了。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用手拎着脑袋，有的肚子上被斩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场面一看就血淋淋的，若是让某些胆小的人撞见，只怕当场就会被吓死，魂体成为其中一员。
很快，浩浩荡荡的游魂大军便在少年面前整整齐齐排开，一只又一只懵懵懂懂的游魂乖乖站好，黑洞洞的瞳孔专注凝视着他。
记忆空白一片的少年呆呆望着这一幕，歪了歪头，似有不解。随即，他凭借本能向着某个吸引他的方向飘去，浩浩荡荡的游魂大军则跟随在他身后。
在生者看不见的维度中，死者大军如同一片庞大的黑云从大地上飘过，带着无尽的阴煞之气，向着阴暗气息更加浓郁的西北方向而去。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尽管记忆一片空白，少年也凭借着本能寻找到好几处阴地，汲取其中的阴气壮大灵魂，他麾下那些游魂也有样学样汲取阴气存活下来，因此没有魂飞魄散。
而随着魂体的凝实，死去时丢失的记忆又重新找回。想了想这些年四处飘荡时干过的蠢事，楚肆不由捂脸。
……真是妥妥黑历史！还好没人知道。
想到这里，他重新恢复淡定。无尽阴煞之气笼罩中，少年的目光俯瞰跟随着眼前的茫茫阴魂，开始在心中思索着自己的新一轮布局。
他费尽心思逆溯时间长河来到这片时空，就是为了从时间的源头开始将这个世界彻底纳入掌控。而这就需要他一次又一次将自身印记烙印在天道本源中，也就是一次又一次建立不世功绩，成为时代主角，直到将此界天道彻底掌控。
——楚肆的计划极其简单粗暴，先成为时代主角，骗开通往天道本源的通道，然后向其中烙下自己的印记。
一念及此，少年幽深的眸子轻轻闪了闪，目光在四周扫过，露出一抹深深笑意。
……趁着这片天地诞生至今还未彻底完善，以他如今的阴魂之身，还有什么功绩比得上开地府，建轮回呢？
况且，只有建立轮回，才能够让他的计划顺利进行下去。
反正早就有过在小世界中开辟阴世冥土的经验，尽管不同的世界规则不尽相同，但楚肆做起来还是驾轻就熟。他不断感悟着这个世界的天道法则，一边摸索着构建轮回，渐渐竟有些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直到有一天，随着天地间传出一道无声无息的波动，眼前的世界像是层层水幕荡起涟漪，又像是镜面被人劈成了两半。日月同辉，恐怖的地狱之景在天穹上一闪即逝。有别于人间界的冥界位面诞生了。
那是灵魂之归处，轮回之所在。
阴世冥土开辟的瞬间，漫天虚幻的天花缓缓绽放，洋洋洒洒充斥天地。灿灿金光如梦似幻。
少年虚幻的魂体在冥土上空悠悠浮现，源源不断的天道功德和气运光辉落在他身上。
作为再次创造了崭新传说度的存在，天道这个死板的系统不得不开放天道本源，将他的一缕气息纳入其中。
就在此时，楚肆如法炮制，又一次向着天道本源探出了自己的爪子，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灵魂烙印。
“喵！！！”再一次被人rua了一把的天道彻底炸毛。原本万里晴云的天空立刻被层层雷云笼罩，天地一瞬变色。
就在雷霆即将落下，将楚肆的灵魂劈散之际，他严格恪守“rua一把就跑”的原则，溜得飞快。魂体刹那间投入了轮回通道之中。
天空之上的雷霆海洋更加暴躁了，无数条银龙发出无能狂怒的咆哮。
·对于天道而言，时间是最没有意义的存在。从太初纪，到神魔纪，再到人道纪，沧海桑田，万族生灵兴灭无常，而天道亘古不变。
不知何时，人族走出北荒，开始探索和征服太古大陆的其他疆域。这其中，又涌现出了不知多少使得后世铭记的史诗传记。
某处祭台上，一身祭祀打扮的青年在无数族人热切的目光之中祭祀上苍。
他曾遍踏大陆，教化万民，被无数生灵奉作先知。天道有感，降下功德气运。
下一刻，记忆觉醒，一只熟悉的爪子探进了天道本源中，一抹熟悉的灵魂烙印落了下来。
天道：“……喵！！！”
惊雷滚滚，天道发出恶龙咆哮～……
不知多少年后。
人族鼎盛，神通法术层出不穷，妖魔鬼怪兴风作浪。
汹涌澎湃的海面上，风暴呼啸间，一条庞大的蛟龙若隐若现，兴风作浪，掀起恐怖的海啸。有人一剑斩蛟龙，御剑乘风去。生平拯救生灵无数。天道有感，降下功德气运。
下一刻，记忆再次觉醒，又是一只熟悉的爪子探进天道本源中……
天道：“……喵！”
几朵电花在云层中闪过，天道发出一声无力喵叫～……
又是不知多少年后，同样的事件再次上演，某个丧心病狂的大魔王再一次欺骗了天道，将爪子伸向了天道本源。
天道：“……_(:3」∠)_”……算了，躺平任rua叭。
“唔……”等了半天，却一道雷霆也没等来的楚肆一脸无辜地仰头望了望天，语带遗憾，“……这就没了？”
这么多次轮回转世，一次又一次攀至人世巅峰，在天道本源中留下印记。那熟悉的灵魂烙印经过一次又一次叠加，此时已然将天道本源几乎控制大半。
少年眼眸微微眯起，闪过一抹幽邃之光，并未因为如今的成就而放松警惕。
别看他好像轻轻松松就达成了目标，实际上其中过程并不容易。不但要一次次在完全失忆的情况下成为时代主角，还要发展壮大人族，借助人道之力压制天道，这才能让他找到机会。
……越是接近成功，迎接他的反扑就会越重。也许下一次轮回，就是这一场旅途的终点了。
无边旷野之中，少年高高眺望远处繁华富丽的宫城，目露沉吟。
距离上古已然过去近万年之久，此时的人族早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文明，建立了大大小小的邦国，国主为诸侯。各种思想和学说蓬勃兴起。
这一世，楚肆遍游天下各国，著书立说，广收门人，并以一国为实践，使天下敬服，最终身登圣贤之位，这才获得天道垂青，从而苏醒前尘，并又一次将灵魂烙印刻入天道本源之中。
“哪怕天道只是一个死板的系统，被人破解到这种程度，应该也会启动反制程序了。那么，天道反噬，最有可能从哪一方面开始呢……”
这时，楚肆突然想到前些年开始在天下间流传的种种仙诀道法，还有那奇奇怪怪的神仙之说，甚至引得各国诸侯不思壮大国家，反而开始向往长生不老，许许多多人族英杰遍访名山大川，欲求仙问道……记忆未曾苏醒之前，楚肆对此并无多大感想。此时却是敏锐察觉到，这其中或与天道引导有关。
“……莫非是要以仙道神道压制人道？”
只不过，根据以往经验，这一世要不了多久便要结束了。无论内情究竟如何，现在的楚肆也没有时间去探知了。
“……所以最终节点，就是下一世吗？”少年轻轻呢喃着，“真是期待啊。”
第154章 时间旅行者15
天幕黑沉一片,压抑的乌云大片大片堆积在一起。闪电自云层中穿梭而过,耀目电光照亮天地,也映照出了旷野上激烈交锋的两支军队。
战场上血腥气息弥漫,两方军队如同两道滚滚洪流凶猛地撞击在一起，冲天而起的煞气激荡着天上乌云，暴雨随同雷鸣一起倾洒人间。
两支军队中,有道人呼风唤雨，挥手间设下奇门八卦,招雷霆，引天火。八百里平川化作沼泽，将数万军士覆没。
日暮时分，这场战争进入尾声,最后一支忠于皇帝的军队全军覆没。统一了三百年的皇朝就此终结，反王联盟也在同一时间土崩瓦解。
九州陷入战火。
·半个月后。
原本的皇朝都城之外，城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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