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萧华予原本脸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晕,见了卫和晏却腾地一下又升了起来,只是依旧强撑着表情,反倒比平日里冷酷些。卫和晏看她表情,心里忽然升了忐忑,原本的笑意也收敛了些,小心翼翼上前碰了碰她的脸,接着将粗糙的手掌覆在她的额头。
“怎么了?看着不高兴?还是身子不舒坦?”
萧华予脸更红了,抬手按下了他的手掌,支吾道“没……”她怕再被追问下去,转了话锋“饭早就备好了,快吃饭罢!”
卫和晏见她不愿意说,也不愿意强求,只顺势握了她的手,相携去了膳堂。萧华予自杨嬷嬷说过那圆房一事后,便浑身不自在,如今见了卫和晏更是觉得不自在。
对圆房这事儿,她倒是不多么抗拒,只是觉得难为情。这个又不好她一个女子提出来,卫和晏那个木头一样的性子,更是不可能提的,两个人这样僵持着,她反倒觉得不好,但又不知该怎么说在,这才觉得不自觉。
只是低头看着抱住她手的大掌,长长舒了口气,将自己的左手与他的右手十指相扣起来。算了,这事儿大概是要水到渠成的罢!她这样想着。
杨嬷嬷白日里给她送的那碗翡翠汤圆卖相极好,晶莹剔透,味道也是香甜可口,她没忍住,将那碗都吃了,虽不多,但糯米黏又不易消化,这晚膳就兴致缺缺了。
若不是要陪着卫和晏,想必干脆也就不吃了,眼下用了几口,便百无聊赖的盯着碗里的米饭,米粒晶莹剔透,遇水却不糟,是北方的好米,只是她没什么胃口。
卫和晏替她盛了一碗汤,见她盯着碗里的饭,反倒更担心了“当真身体无碍?”
萧华予噘嘴摇摇头,有些撒娇道“白日里吃的多了,现在什么也吃不下!怎么办?”
“当真一点儿都吃不下了?”
“吃不下了。”萧华予摇头,将碗向前一推。
卫和晏无奈的叹口气,将碗收在自己面前,将自己盛的汤放在她面前“多少再喝些汤,初春尚且凉,乌鸡汤补身体。”
萧华予看看那碗尚且冒尖的米饭,对比了面前的汤水,果断拿了勺子舀了一口在口里。
卫和晏看她的小动作有些好笑,低头将她剩下的那碗饭吃了。
萧华予看着他吃自己剩下的饭,咬了咬唇,偷偷笑了,心尖竟然泛起些丝丝的甜意。
大概一个人愿意将你吃剩下的饭吃光,是真正爱你的罢?
杨嬷嬷看着两个人的互动,面上有些欣慰的笑意,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这孩子的事儿该早早提上日程了。有了孩子,两个人感情也就稳固了。
直到夜里熄灯歇下,萧华予都一直没敢同他提那件事儿,洗漱时候一个劲儿的盯着衣柜看,一见卫和晏靠近衣柜,心就吊了起来,生怕他发现什么。
她将杨嬷嬷给她的那个匣子塞进衣柜了,那些东西实在羞于人看。
嘉汝将她头发绞的半干,用熏笼蒸了,便推下去。
黎州不比颂城气候湿暖,加之建筑简陋,没有地龙,全靠着炭盆取暖,屋子里有些丝丝的冷意,尤其是贴近地砖的地方。
萧华予在榻上的毯子里缩成一团,不愿意动弹,懒洋洋的窝着像是只猫。
卫和晏从浴房里出来时候便见着她这幅模样,上前取了帕子替她擦头发。
他靠近时候,萧华予便察觉到了,有皂角清冽的香气与男子特有的阳刚之气混在一起,萦绕在她鼻尖,虽是相处时间久了,但还是有些羞涩,当即蜷了蜷脚趾,向毯子里又缩了缩,只留了个脑袋出来。
她下意识依赖的抱着他的腰蹭了蹭,卫和晏身体一僵,像是又火从小腹升起,这傻姑娘,不知道男人的腰和女子的不同,不能随便碰吗?
当即僵硬的轻轻碰了碰她的肩“头发快干了,别动,起来,去睡觉。”
“不想动,有点儿冷。”萧华予越是和他相处,就越是被养的娇气了,像是原本十几年的小性子都一并攒下爆发了,却不让人觉得讨厌。
至少卫和晏对她爱之深切,反倒是更爱她有些小性子,对他使娇。
萧华予忽的觉得身上一轻,失重感让她有些慌乱,下意识搂了卫和晏的脖子。卫和晏将她连带着毯子横抱起来,顺带替她裹了裹。
卫和晏一向是沉默的,总是不会说太多的甜言蜜语哄她欢心,但一举一动却都是暖心至极,比千万句的油嘴滑舌来得更为珍贵。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学校很忙,更新太少了,五一放假会加更的,相信我!
第九十九章
杨嬷嬷等了好几天, 也不见二人有什么动静,她揉了揉发涨的额角,颇为头疼。一个两个的都不说, 这算是怎么回事儿那日里算是白劝了!
萧华予原本是刻意忽略此事, 但到了最后, 就真正的忘了个一干二净。日子还是慢悠悠的像是水一样划过。
“殿下, 郑将军求见!”
一大早上,枝头的霜还未散去, 便听得底下人来报。萧华予莫名有些烦躁的扔了手里正在修剪枝丫的小剪子。
真是阴魂不散!这郑将军真是个顶顶烦人的人!处处与卫和晏作对不说,有事没事还要来将军府溜达一趟添堵。
“早便说不见!怎么还来禀报”她拢了拢披风。离了颂城那个地方,似是脾性见长,说话也随意了些。
往常即便为长公主之尊,没有比她更金贵的女子, 但说话却总要思量着,要考虑这个考虑那个。黎州虽也有些勾心斗角, 却粗浅的不够看,说话都是直来直往的,绕弯子反倒让这些人听不懂。索性她便说了自己想说的,百无顾忌。
来报的小厮知晓这姑奶奶虽没什么太大的架子, 但脾气却不怎么好, 没事儿别来烦她就对了。就连府上的帐都懒得对,交由下头人来负责。
也是,人家身份贵重着呢,陛下亲姊, 谁敢糊弄她, 不要命了?
只是微微弯腰恭敬道“郑将军还带了个人来,说是新纳的妾室, 想与您能投缘,便带来瞧瞧。”
萧华予一听,原本只是些微小的烦躁蹭的一下便成了丈高的火焰,什么叫做妾室与她相投什么猫猫狗狗都拿来和她比她只配与他的妾室相提并论这话听着怎么也让人不舒坦。
“让他滚!带着那个小妾滚!”萧华予甩袖道。嘉汝也是跟着瞪了那小厮一眼,不长眼力劲儿的东西!怎么什么话都敢传!
小厮尴尬的摸了摸鼻头,打算退下去,忽的想起什么,一拍脑门道“对了!郑将军还说一定要转告您,那妾室姓萧,乳名娇娇二字!”
萧华予闻言一愣,脸上的怒意退了大半去,只剩下错愕,抬手又匆忙招了将要离去的小厮,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姓甚名谁你再说一遍”
嘉汝也是大惊,旁人跟着殿下的时候短不晓得,她却是自小侍奉在太皇太后与殿下前的,宫里主子的事儿多少都通那么一二点儿,这娇娇的乳名正是十一公主萧容月的乳名,她母妃亲取的。
“姓萧,乳名娇娇……”小厮不知萧华予所为何又问一遍,只是支吾着俱实答了。
“算了,将人带来本宫瞧瞧。”萧华予觉得脑袋一抽一抽的疼,萧容月当真好本事,像是只打不死的蟑螂,颂城离黎州多远的地儿啊,这都能摸来!还躲过了层层通缉。
当初周相被抄家灭门时,一着不慎教她逃了出来,只想着她一个娇弱女子成不了什么气候,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在世道上活下去便不错了,这便未曾再理会,没想到这还来了黎州勾搭上郑将军。
萧华予思及此处反倒笑了,二人凑在一起反倒般配。郑将军不是什么好人,萧容月自私自利也不是什么好鸟!听说当初抄家的时候,她为了撇清与相府的关系,亲自掐死了自己所生的稚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她连畜生都不如了。当初能将自己推下马车送入敌手,再帮周齐央意图奸淫自己,如今变本加厉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
“殿下,您怎么让她进来,也不怕脏了眼!”嘉汝微微抱怨着。郑将军与萧容月都不见为好,见了只是平白膈应自己。
“啧,萧容月那个不死不休的性子,像块儿狗皮膏药,不一次敲死,就如野草吹又生了,本宫倒是想会会如今的她,到底成了个什么模样。”
不多时候,小厮带了二人进来,打头的是郑将军,身姿魁梧,须发茂盛,方额头,三角眼,阔下巴,皮肤黢黑。
后头跟着位娇娇怯怯的女子,一身桃粉色抹胸襦裙,压得低低的,留出将近小半对白球,从颈子到乳沟处刺了大片的月季花,妖艳非常,眉眼带媚,眼神夹勾,多了风尘与轻浮。
萧华予仔细打量半晌,方才意味不明的捏了捏眉心,若不是细看那五官轮廓与身形体态,她怕是打死也认不出这女子是萧容月。变化可谓天壤之别!
原本还带些不甘不愿的傲气,规矩仪态都算是端庄大气,如今都磨平了不说,反倒与勾栏里出来的那些窑姐儿没什么差。
虽她被贬为庶人,与皇室再无瓜葛,只是见她如今的光景,萧华予心里到底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她只是冷淡的道了声“坐罢!”
郑将军依次落座于她下首,那萧容月则是弱柳扶风般立在他身边儿,郑将军带了些猥亵的摩挲着她的手。
萧华予只当做看不见,眼不见为净。
静默片刻,倒是郑将军耐不住,率先清了清嗓子开腔道“殿下,这时臣在勾栏里赎回来的花魁,您瞧瞧样貌可好,刚巧还与您一个姓儿呢!”
“放肆!”萧华予拍桌而起,忍不住动怒,敢与她跟窑姐儿扯上,本就是轻浮调笑之举,不说她是皇室公主,与皇室颜面息息相关,不能吃这个窝囊,就是平常女子,也断没有被这样轻贱的。
杨升原本始终挂着的笑意全数敛尽,更显得阴恻恻的“来人!给杂家绑了!皇室颜面,岂是你黎州小小守将能冒犯的!”他白嫩的手一伸,指着萧容月骂道
“这是个什么下作腌臜货色,也就你当宝儿样搂着,敢将她与长公主比较,将她扯上国姓!你是嫌脖子上的脑袋一个太多了!”
吓萧容月闻言,脸色一白,手指忍不住蜷缩,分明……分明原本都是一样的!凭什么萧华予如今还是高高在上,她却要受此轻贱!她为了活命,投身勾栏有什么不对的吗?
如今,哪个男人见了不为她痴狂,哪个又不拜倒在她石榴裙之下!
郑将军愤起挣扎道“你们不能绑我!我是黎州守将!黎州安危还要我来守护!你们凭什么绑我!”
第一百章
“单凭你折辱皇室, 这罪名便够你死千万次了!”萧华予不愿意与他多做解释,免得失了身份,嘉汝当即上前一步, 瞪着眼睛出言讽刺。
郑将军不甘心的挣扎着身子, 青筋暴起“长公主当真不知这人是谁?您不若再仔细瞧瞧!她可是您的亲妹妹!”
“妹妹?殿下行九, 下头的妹妹, 如今活着的只剩下十四公主了,哪里又冒出个这样大的?”嘉汝不待郑将军将话说完, 便反唇相讥。
“是十一公主!”郑将军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
嘉汝闻言,白眼一翻“十一公主?哪里来的十一公主,萧容月早就与皇室没了一点儿的关系,何况她早早就死在相府里了!株连九族可不将她排除了!”
“何况……”她欲言又止,瞥了郑将军身后娇怯妩媚的人, 继续道“何况就算是侥幸教她活了,怎么会如此不知廉耻?还给你个小小的将军做妾!”
郑将军闻言, 将目光转向萧华予,见她面无波澜,似是赞同嘉汝的话,便知她是个什么意思, 忽的仰头笑起来。
萧华予见他疯疯癫癫的, 像是又犯了癔症,只扬了扬下巴叫人扔了他出去。这些日子多多少少的纠缠下来,她觉得这郑将军多半是脑子有问题,动不动就说些不着调的话。
听说早些年不是这样的, 是几年前与大周一战中为了保护延泽将军伤了神经, 伤好了后就有些神神道道的。救了延泽一命,只觉得自己功高至伟, 除却延泽,他便是军中第一人了。
可是延泽死后,黎州却由卫和晏担任主帅,处处压他一头,他在军中半分话语权都没有,他哪里咽的下这口气,自是四处挑事生非。
旁人顾念往日他救过延泽的恩情只是哄着他,卫和晏看在延泽的面子上只晾着他,只要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便放任不管。
萧华予却不卖他面子,他救得是延泽,又不是她,没得谁都要对他百依百顺。
就算萧华予认得出他身后这人就是萧容月,怎么会认下她,二人早是宿世的仇了,何况萧容月对卫和晏多有觊觎之心。
郑将军还要说什么,萧华予厌烦的摆手“堵了嘴拖出去!”
萧容月面上闪过惊慌,登时觉得不好,她此番来可不是为了被赶出去,当即哭唧唧的跪倒在地上“殿下救命!”
萧华予脑袋翁的一声,就觉得事情不好。嘉汝赶忙带人上前去,却抵不过萧容月嘴快。
“妾如今残破之躯,不求殿下相认,只是求殿下念在往日情分,救妾出苦海!妾只是想要活下去,这个畜生却强迫妾来要挟殿下!妾知晓殿下最是心善,当年那条狗……”
萧华予听萧容月开始细数当年,赶忙拦住她“行行行!救你救你!”
萧容月与她没差几岁,小时候关系尚且融洽,什么事儿都是相互通晓的。她小时候还算皮实,没少做招猫逗狗的事儿,也做了不少傻事儿,例如萧容月嘴里说的那条狗。
当初她养在皇祖母跟前儿,自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她是个傻子,反倒捧她心善。
若是在颂城,萧容月这个威胁怕是不起什么作用,毕竟她当初那事儿不少人都是知道的,却随着年份增长避而不言,生怕提起了得罪与她。若是萧容月开口,不用她出手,不少人就会将其压了下来。
但这是黎州,没有什么要奉承她的王公贵族,都是些糙汉子,得着个笑话能传半天,毕竟苦寒里要苦中作乐,这事儿若是让萧容月胡沁出去,她还怎么在黎州城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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