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

    第二件事，他调查了陆家，包括陆丞和陆骁，也包括陆家的每一个人。
    目前收获的信息是，外界都知道陆骁是陆丞的私生子，并不是他原配妻子白氏千金白毓凤所生，白毓凤只有一个亲生女儿，叫陆姝儿。
    圈内传闻，陆骁的生母年轻就病逝了，也有一种说法是并非病逝，而是陆丞花了重金，将人送到国外，签署了保密协议，让那个女人终生不得打扰儿子陆骁的生活。
    白毓凤是白氏千金，白氏的发家史，算起来也有好几十年了，算是北城里近四十年内最强盛的大家族之一。
    而现在股价暴涨，势头极强的陆氏恒隆集团，其实才25年而已。
    陆丞没有什么背景，就是一个清大商学院毕业的高材生，颇有经商头脑，遇到了伯乐，也就是他现在的老丈人。
    老丈人对他很是欣赏，颇有招为上门女婿的意思。
    白毓凤也确实看上了他，就结婚了，不过后来陆氏发展得太好，甚至一度开始压过根基深稳的白氏，所以久而久之也没人提入赘上门的事了。
    但实际上，陆氏从最开始，就是在白家扶持下起家的，有大量的股份都被白家的人持有，比如白毓凤的三个兄长，还有白毓凤自己。
    后来，白毓凤生不出儿子，便把她最小的弟弟带在身边，近乎当做儿子来抚养教导，后来也给了白毓川股份，白毓川如今研究生毕业海归，在陆氏内风头正盛。
    这些都是圈内以及陆氏集团内部公开流传的消息。
    相比于人人褒扬的白少爷，陆骁这个陆家的正牌少爷，并没有什么好名声。
    不少人都说他是顽劣的大少爷，典型的纨绔子弟，任性放肆到一种境界，竟然连高考都弃考了两次，都二十岁了还在读高三。
    还有人说陆董可怜，就这么一个亲儿子，还指望不上。
    这一系列传闻中唯独让商聿还算听得过去的，是听说陆丞对陆骁还算是疼爱。
    虽然陆骁放纵恣睢，但陆丞还是对他不错，给他一点股份，也给了一些管理权，让集团上下的人都称他为小陆总，毕竟是独苗，儿子再颓也得护着。
    商聿了解过陆骁经手的各项生意，包括他独立做的一些项目，其实都做得挺出彩的，但不知为何，好似陆氏上下的声音都没有赞扬的。
    比如去年，陆骁花重金在某综合体内引进ai产品，用户的调查结果很好，事实证明是很大程度促进了业绩的，但陆氏内的股东大抵都说小陆总就是贪玩，那阵子迷上人工智能，搞了一堆不实用的机器人。
    助理路衡都忍不住说：“其实陆骁的商业嗅觉真的很敏锐，别小看这些看起来没有什么用的人工智能机器人，自从他在综合体引进后，不少顾客和路人都把自己和ai互动的过程拍摄下来，po上网，因为这个还上过热搜呢，其他企业也纷纷跟风。”
    商聿对此没有什么意外，陆骁的才能，他聊过一次就心中有数了。
    何况……这个少年，很可能是他的四弟。
    他们兄弟姐姐五人，全都遗传了父母的高智商优质基因，一定会在某个领域有突出的成绩，所以他一点都不奇怪。
    路衡打量着少爷的脸色，怎么都猜不透他心下的情绪。
    半晌，他试探着问：“既然您怀疑陆骁就是弟弟，不如我们找个机会，验dna，这并不难……我们甚至不用惊动陆骁，私下就可以解决这个事情，等结果出来，确认了关系，再相认不迟。”
    商聿薄唇微抿，良久都没有出声。
    如果说和裴焕相认之前，他激动到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那么在发现陆骁的秘密后，他的心情是一片死寂。
    激动不起来，而且还很沉重。
    如果陆骁真的是四弟，那么从他拒绝输血的反应来看，他是并不愿意与他们相认的。
    否则他不会认识甜甜这么久，还只字未提。
    不管是因为陆家的环境，还是因为其他的因素，他不愿相认，商聿作为兄长都可以理解。
    他和陆骁的成长背景虽然不同，父母的教育风格也截然不同，但从家族来说，还是有一定相似之处的。
    陆骁或许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或许是为了养育他的父亲，总之，他一定有为难之处。
    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验dna了。
    商聿决定寻个机会，当面试探。
    陆骁虽然年轻，却也是聪明人，聪明人之间的交流非常简单，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明面上捅破。
    商聿本来计划是在生意场上挑个时机试探。
    然而在裴焕出院这天，陆骁来送他。
    裴焕没听说陆骁拒绝输血的事，是商聿不让苏甜提。
    商聿当时劝她，你三舅舅需要好好休养，别说这些不愉快的事，以免让他动气。
    苏甜觉得也有道理，而且裴舅舅还和陆骁打过一架，倒不如不提算了。
    但是裴焕还问过，说昏迷之前，好像见到她和陆骁了，她当时不是跟陆骁在一起么。
    苏甜只好说是陆骁将他背去医院，其他没细说。
    裴焕见了陆骁，直接就亲口道谢了。
    “陆少，听甜宝说，是你危急关头背着我往医院跑，我还挺沉的，辛苦你了啊。之前咱俩的过节……也算不上过节，就当个屁放了吧。”
    陆骁的面部管理很紧张，但看在裴焕这个大咧咧的傻子眼里，没看出什么不妥。
    陆骁比初次见面谦虚了百倍不止：“哪里，举手之劳，苏甜花了不少时间为我补习功课，你是苏甜的舅舅，也就是我的……朋友。”
    裴焕是恩怨分明，好恶也都写在脸上的性格。
    之前打架，只是小事，他没过两天就抛诸脑后了。
    但是这一回，却是救命之恩，裴焕是打从心眼里感激。
    “好，陆少，有你这句话，今后你就是我的哥们儿了！大恩不言谢，我也不说客套话了，今后你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能帮的尽量帮！”
    裴焕看陆骁顺眼了不少，而且还是越看越顺眼，难怪商聿觉得这小子不赖呢，看来商聿眼光还是不错的，人品就是要在关键时刻才能表现出来。
    而且之前打的那一架，说白了，是他先压不住火气动手在先，陆骁伤得也比他重多了。
    陆骁已经竭力克制着情绪，但绷着的脸还是抽了抽，他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真的只是举手之劳，小事而已，裴影帝不必放在心上。”
    苏甜本来都答应了商舅舅不提的，但是眼看着这两个男人都快称兄道弟了，她想起那天无助恐惧的瞬间，只觉得扎心。
    她忍无可忍地冷嗤一声：“我的傻舅舅，你出院之后改个名吧，别叫裴焕了，以后就叫裴傻！”
    裴焕突然被骂，不明所以：“啥意思啊？我又咋了？”
    苏甜瞪了陆骁一样，然后无可奈何地看着裴焕：“舅舅，你知不知道他……”
    “咳咳！”商聿突然重重地咳嗽两声，颇有深意地扫了苏甜一眼。
    苏甜住了口，硬生生把话憋了下去，“算了，都要出院了，不提也罢。倒霉的事过去了，今后就要顺顺利利健健康康的，走吧舅舅，行李小缸都拿走了，咱们可以下楼了。”
    裴焕被她分散了注意力，他确实着急要出院回家。
    这私家医院虽然说环境很好吧，但住久了还是无聊，这十天可把他给闷坏了。
    苏甜挽着裴焕先走一步。
    陆骁本来就跟他们不是一道，就目送他们一个个走出病房。
    然而商聿经过他身侧时，停下了脚步。
    商聿平静地看着他，不疾不徐地开口：“裴焕虽是我三弟，但不瞒你说，我和他相认也不过才数月。我虽然关注娱乐圈不多，却也听过裴焕这个史上最年轻奥斯卡影帝的美名，可是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他竟然是我的亲弟弟。
    我与裴焕性格不同，甚至可以说是迥然相反，所以起初我和他常有口角，并不像是亲厚的兄弟关系，是甜甜这个乖巧的外甥女把我们两个牵在一起，成了一家人。直到这次，他受了重伤，如果不是头铁，甚至可能危及生命，我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觉得天都塌了，我经历过那么多事，父母过世，姐姐过世，商场上更是厮杀无数，我以为发生再大的事，我也会镇定以对。
    事实证明我错了，亲人，我的亲弟弟，他在我心中分量极重，如果他有事，我依旧会承受锥心之痛。”
    陆骁神情复杂，面部肌肉却一直是僵着，好像连开口说话都很是艰难。
    他良久才挤出一句：“商先生和裴影帝兄弟情深，哪怕相认得晚了些，却注定是有兄弟缘分的，苏甜有你们二位照拂，这一生也会平安顺遂。”
    商聿却扯了扯唇角，语气十分轻松：“小陆总，我对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讲述一个感人至深的亲情故事，其实我是有问题想要请教你。”
    陆骁心神本来就是乱的。
    当他得知商聿是苏甜的舅舅时，他第一时间就搜集了各种有关商聿的资料。
    这是一个强大到可怕的商业天才，金融巨子，可以集无数惊世之才于一身的男人。
    商聿的智商有多高，阅历有多深，这些他都是清楚的。
    所以在十天前，他就想过自己的行为，很可能已经让商聿有所觉察了。
    但此刻，他只能尽量平静以对。
    “哦？不知是什么样的问题？”
    商聿声线清冽：“我很好奇小陆总是如何看待亲人之间的关系。如果是失散多年的亲人，彼此都有各自的家庭和生活，原本是并不搭噶的平行线，但着实是骨肉血亲，从现实角度，你认为是否有相认的必要？”
    陆骁心中一钝，他看着商聿的眼神，又仓皇避开。
    他开始躲闪了，他甚至都不敢和商聿对视。
    这一刻他心里明白，商聿已经怀疑了，甚至可能……已经查到了什么。
    这本就在他料想中。
    商聿之所以查不到他身上，那是因为陆丞在领养他之后，给他改头换面，出生日期，出生医院，所有一切都掩埋了，包括他曾经的是一对高智商科研夫妇遗孤的历史。
    有关他的过往历史，全都被覆盖了，根本没有查到的可能。
    但，商聿如今锁定了他，这就不同了。这不是大海捞针，而是针对性的挖掘。
    以商聿的能力，他完全能够从研究陆氏中，发现许多蛛丝马迹，瞒是瞒不住的。
    陆骁的心是冷的，情绪也一点一滴镇定下来。
    他终于鼓起勇气和商聿对视：“如果是有缘分的亲人，有机会相认，又彼此关照，缺失的年份，并不能改变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但如果……没有缘分，因为一些外部因素，不再适合一起生活，倒不如不要勉强，就作为陌生人，各自好好生活才是理性的选择。毕竟，养恩远重于生恩，养育过，生活过的，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亲人。这是我……个人的见解。”
    陆骁说到最后，心情完全陷入平静，是一种诡异的死寂。
    大概是看透的一切，也说穿了一切。
    没有希冀了，也没有再抱着多余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没有指望再继续隐瞒或诡辩。
    因为他很清楚，商聿已经什么都猜到了，对于这种高智商的天才，没有撒谎的必要，只会无处遁形而已。
    所以他，选择了，最直接，也最鲜血淋漓的方式来面对。
    商聿无声地吞咽，脸色还算是镇定。
    和他料想的结果差不多，陆骁的意思，他也听明白了。
    陆骁拒绝给裴焕输血，哪怕得罪了甜甜，甚至被甜甜厌恶憎恨，他都不能做出回应。
    因为，直系亲属，包括亲兄弟在内，都是不能进行输血的。
    直系亲属输血出现输血相关性移植抗宿主病的几率很大，因为直系亲属之间有着相同或相近的遗传基因，淋巴细胞会排斥和攻击受血者的组织器官，严重情况下会导致器官严重坏死，造成死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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