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第007章
    回到家中，李秘书又出去了一趟。他需要为这个看起来和样板房没什么区别的别墅里置办一些家具，或者说，一些女性用的生活用品。毕竟老板的亲妈突然出现，让她住在酒店里也不现实。
    看了一眼这栋坐落在郊区的高档别墅，他坐上了车开始列清单，不过在写字之前，李秘书又从兜里拿出了一个老式的翻盖手机，按下了一串号码。
    “我刚送老板和苏小姐回家，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苏小姐确实是老板的母亲。”李秘书的声音一下子变了个样，对电话那头的人带着绝对的尊敬与服从，“您需要我做些什么吗？苏小姐是个变动，如果您想让我做些什么的话，我可以……”
    “不用，静观其变。”回答的那人声音低沉，像一壶老酒，能把人听醉了。
    但只有李秘书知道，他这位真正的老板不是酒，是刀，还是能在背后突然给你一下的狠角色。
    苏清越再次坐回了家中的椅子上，陆清桐脱掉外套，他嫌天气热，直接解开了领口的几颗扣子，将袖子挽在手腕上后，男人坐在了苏清越对面。
    “我答应你的，将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都告诉你，但同理，你能不能也告诉我，你在来之前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拿到检测结果之前两人还是有礼相待，但结果出来之后反而都不再伪装。
    看着刚才还缩进屋子里悄悄哭泣的便宜儿子，苏清越勾起唇角，“当然，这是我们一开始做好的约定，不是吗？”
    于是，陆清桐开始以他的视角讲述他那个早逝的母亲凄惨的一生。
    这个世界苏清越的父母也是大学教授和电影明星，只不过他们在她七岁那年因山体滑坡而双双殒命。年幼的苏清越一下子成了孤儿，而她那些贪财的远方亲戚们面对两人留下的遗产，对苏清越的抚养权虎视眈眈。不过最后苏清越谁也没跟，被住在她家旁边军区大院里的陆伯伯收养了。
    陆伯伯就是陆豫夫，退伍前是军区的一把手，年少时在战场上受的伤让他早早就退了下来。他眼界开阔，赶上了开放的洪流，用自己早年攒下的钱赚了第一桶金，加上脑子灵活，竟然慢慢地做大了自己的公司。虽然家产雄厚，但他同样也是个恋旧的人，一直没有从军区大院搬出去。
    苏清越的父亲和陆豫夫因棋结识，更因棋变成了至交好友。有次下棋的时候，陆豫夫突发疾病，如果不是苏父给他做了急救，恐怕他一条命就要没了。
    至此之后，陆豫夫和苏父的关系更好了。在苏父苏母死后，不愿苏清越被吃绝户，陆豫夫找人暗中操作了一下，收养了苏清越。
    那时陆豫夫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大苏清越五岁，起名陆昊。
    陆昊长相英俊，光是一张脸就让整个军区大院里的女孩们心生好感了。但他的性格却不是那么好，有时候能让你感觉如沐春风，有时候又电闪雷鸣，阴晴不定的。陆豫夫忙于工作自然没时间教育陆昊，更何况对那个年代的人来说，供家里孩子能吃饱能读书就算是好父母了。于是，教育孩子的重任就放到了陆豫夫的妻子身上。
    如果给这些人排个名，陆清桐最讨厌陆昊，其次就是这个奶奶。他小时候常能看见那个老妖婆给她母亲立规矩。明明都是黄土地里走出来的普通人，在丈夫有钱后却想要做豪门太太，抓着孤女儿媳使劲欺负。
    苏清越感谢陆豫夫，面对养母的刁难也只是忍气吞声，但却没想到这更加助长了养母的威风。如果不是陆昊有一次看不过去指着陆母的鼻子骂了一顿，恐怕苏清越仍旧是可怜的灰姑娘。
    爱情来得总是那么突然，苏清越因为陆昊的这一次帮助而喜欢上了他，年少的陆昊自然也因为追求者的貌美而自豪，毕竟好看的姑娘追着自己跑，谁不喜欢啊。陆豫夫从外地回来后发现了这段感情，干脆做主让两人订婚了。
    苏清越没有拒绝，陆昊当时也比较喜欢她。就这样，大学刚一毕业，两人领了证，隔年就生了个陆清桐。
    陆母早年苛待苏清越，但见到孙子之后，对儿媳勉强好了一些，不过有时候还是会给她使绊子。但这在那时的苏清越眼中都不算什么。她以为自己会成为一个幸福的女人，可孩子没生多久，陆昊的行为就给她当头一棒。
    陆清桐这些都是从季泽他妈那里听来的，季泽当年也住在军区大院。他妈没什么坏心，但就是爱看热闹。陆家的这些花花绕绕她比陆豫夫都门清儿。听季母说，苏清越刚做完月子没多久，准备去公司接丈夫下班的时候恰好撞见陆昊拉着文工团小姑娘的手散着步。这么一个刺激差点让苏清越晕过去。最后还是陆豫夫压着陆昊跪在苏清越面前道歉并发誓再也没有下次才解决了这件事。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陆昊从前几年的新奇里回过神来，便开始天天出去找其他女人。他长得帅、出手阔气，几乎没有他钓不到的女人。这些都做得比较隐秘，苏清越当时不知道，还以为自己的丈夫是个爱工作、爱学习的，心里还开心着呢。
    就这样过了几年，陆母似乎是年轻时坏事做多了，在吃饭的时候一口气没上来，呛死了。陆豫夫也因旧病退居二线，几乎不问世事。就这样，更没有人管陆昊了，他甚至连伪装都不愿意了。
    苏清越不是没有想过同陆昊离婚，但那时的陆昊手中握着父亲的人脉，直接就跟苏清越摊牌了。
    “做好你的陆太太，如果你要和我离婚，也可以，儿子归我，房子你随便选一套。”
    那时，陆清桐悄悄地躲在门后面，听到了父母之间的争吵。他的父亲抓着母亲的肩膀，恶狠狠地说道：“你不就是一个孤女，没有我们陆家，你什么都不是！”
    如果陆豫夫的身体还好，恐怕他能狠狠用拐杖抽打陆昊。但此时，已经没有人是苏清越的靠山了，她知道，如果她选择离婚，陆昊不会让他看一眼自己的儿子的。
    就这样，苏清越忍了下来。陆清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他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在心里默默地重复一句话。
    他迟早有一天，要带母亲脱离这个家。
    陆清桐讲述完了，重新回顾这一切让他并不开心。他的眉头紧皱，但还是在母亲面前露出了笑容，“这就是全部，我知道的全部。”
    本以为会得到母亲一个拥抱的陆清桐万万没有想到，苏清越靠在沙发上，挑着眉，满脸的疑惑。
    “……有什么问题吗？”陆清桐小声道。
    苏清越揉了揉太阳穴，“我收回之前的那句话，我本以为这个世界的我只是眼光不好，但现在看来，她是完全没什么脑子。”
    批评自己的时候，苏清越毫不留情。
    陆清桐刚要反驳，但一想到对面就是亲妈，似乎有哪里不对劲。难道他还要拦着他亲妈自己骂自己吗？
    “你爷爷是个大老粗，也许不怎么留意家里的事情，但你妈以为全部忍着就可以解决一切吗？所有问题不提早制止，还任由其发展。而且，既然她父母留下的遗产足以让亲戚眼红，那肯定就不是一笔小钱。有着这样的遗产最后还会被你爸以孩子为由拿捏住？”苏清越觉得怒气没出撒，她小时候第一次受气的时候，她妈就教育她，别忍着，不然会被对方看清。
    从那之后，当有人再次抓着苏清越的马尾辫想要欺负她的时候，她直接反手就是一巴掌，把那个捣蛋的孩子吓得差点哭出来。最后，军区大院的一些孩子们没有回家告状，反而把苏清越当做孩子王。大一点的时候，苏清越的手段要成熟得多，动口不动手，但光靠嘴也足够那些人喝一壶的了。
    从小就不是包子性格的苏清越一听这绝顶包子性格的另一个自己，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陆清桐被亲妈一连串反问砸下来后，顿了顿，最后才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您和我见到的母亲的样子有些不同，我并不知道我出生前您是什么性格，这些全是用相识叔叔阿姨们的话语拼凑出来的，所以，您能告诉我，是陆昊让您从现在的这幅样子变得懦弱吗？”
    苏清越直接笑出了声。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明媚且张扬，“陆昊，不，我相信，他还没那个能耐让我变成那副样子。”
    在陆清桐呆滞的目光中，苏清越挽起自己耳边的碎发，“既然你说完了，那么，应该到我了。”
    “我和你母亲经历的有些不同，我的父母在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活着的，而且，我也并不认识一位名为陆豫夫的老先生。你说你母亲从师大中文系毕业，工作是在出版社。可我来之前在华大主修计算机，并选择继续深造进修硕士学位。”苏清越只是陆清桐的眼睛，“但陆昊这个名字，我确实熟悉，我来的时候正在相亲，那个迟到的相亲对象的名字，正是陆昊。”
    如果是一般人恐怕只会在意为什么这其中会发生不同，但陆清桐第一时间却说：“那也就是说，您直到来到这里之前，都很幸福吗？”
    苏清越微微一怔，点点头。
    那一刻，陆清桐如释负重。
    “……太好了。”陆清桐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轻声道，“我知道祖父悖论，可我宁愿自己从未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也不愿你嫁给陆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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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8章
    苏清越接收到了陆清桐的全部情感。明明还有几年即将而立，但男人心中对母亲的爱依旧如初。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一个节点会出现不同的分支，而我并不是你这条分支上的苏清越？”
    陆清桐摇摇头，“这里的母亲已经去世，所以对于我来说，你就是我妈。”
    “我想，也许你能接受我的凭空出现，但其他人……”
    还没等苏清越说完，男人就道：“我会帮你解决你的身份问题的，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好，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苏清越的眼睛眨了眨，“我能不能去读大学？”
    本以为会从亲妈那里听到其他问题的陆清桐没有想到，对方的问题竟然是学习。从大学毕业之后就不怎么学习的陆清桐挑眉，“您要去学习？您知道的，陆氏现在非常富裕，您甚至可以用这段时间走遍世界，买任何您想买的，我对此完全支持。”
    但苏清越莞尔一笑，“旅游的事情，等到我退休的时候再说吧，现在的宝贵时间，可不能用来荒废。”
    那个年代的人，骨子里充满着一股韧性。
    苏清越就是这样的，在她的大脑里，辅助系统给她带来无穷的知识，而这一切，是一把把开启未来的钥匙。
    让她选择忽视？她做不到。
    目送亲妈回到了客房，陆清桐坐在下面没多久，接到了季泽的电话。
    “我查到了，视频一会发送到你的邮箱里了。对了，你检测结果出来了吗？”季泽的声音还是那么漫不经心。
    “出来了，是吻合的。”
    “人家都是给自己找个儿子，你倒好，一出去就给自己找了个妈。不过陆清桐，我也不是在这种母子团圆之际故意给你泼冷水，你有没有想过该怎么处理你和你妈之间的关系，她有和你相处的记忆吗？没有的话，那她到底是不是你妈了。而且，你一个天天比明星还要受狗仔欢迎的人，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盯在眼里，苏女士恐怕迟早有一天也会被他们发现，那个时候你打算怎么回复？”季泽平日里看起来像个忧郁王子，但一开口，跟老妈子没什么区别，“要么，最安稳的，你把她送到国外，要么，你在你那堆亲戚里面找找有没有合适的身份，我这边到时候可以帮你操作一下。”
    听到这一连串话语，陆清桐沉声道，“多谢了。”
    季泽笑出了声，“嚯，陆少爷和我说谢，我应该找个录音笔把这些都录下来，死后给我陪葬。毕竟你的道谢可不常见。”
    “滚蛋。”陆清桐伸了个懒腰，现在大部分事情得到了解决，他整个人要顺心多了。
    在季泽挂电话之前，不忘提醒陆清桐，“对，别忘了带你妈去买几身衣服，总不能让阿姨没换洗的衣服啊。”
    陆清桐感叹道，“季泽，你妇女之友的名声真不是吹的。”
    “好了，不说了，改天我请阿姨吃个饭。不过清桐啊，照你之前说的，你妈现在才二十岁，那不就比我小吗，我见她之后叫苏姨是不是有点怪，你说我叫苏妹妹怎么样？”
    回应季泽的只有陆清桐那边的电话忙音声。
    等到结束通话，陆清桐突然意识到季泽言之有理，他走上前敲了敲门，然后道：“我带您去买几身衣服吧。”
    苏清越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毕竟现在自己身上一无所有。但在上车之前，苏清越还是表示，这些都是暂时借用，等之后她会一并还给陆清桐的。
    “您跟我客气？”陆清桐见亲妈和自己这么生分，有些不开心。他开车前往一家高档商场，在下车时给自己做好伪装后才道，“你这些钱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而且当时爷爷给你也留了股份，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些。”
    苏清越没有作声。
    陆清桐将自己全副武装到连亲妈都看不出来的样子，带着苏清越直奔一楼的奢侈品店。今天是工作日，来逛街的人很少，所以二人一出现在店里就成了导购重点关注的对象。
    男人也不和苏清越磨叽，直接推了一把女人的肩膀，对导购说：“今年新品，她的尺码，一样来一件。”
    大客户！
    导购的眼睛顿时变亮，虽然苏清越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但那个带她过来的男人身上穿的可都是当季新款，光是那件外套就要几万。于是乎，苏清越如众星捧月一般被推到了试衣间。
    “那个，我想这样的款式不怎么适合我，能不能……”
    苏清越还没说完，导购就将衣服挂在了试衣间里，“相信我，您绝对适合这一套，您皮肤白，身材又好，现在不穿什么时候还能穿呢？”
    一件接着一件，苏清越试到最后都麻木了。而当她穿着最后一条连衣裙从试衣间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是一条十分简单的小黑裙，是这一家最为经典的款式。它的剪裁完美的包裹着苏清越的身体，体现了女人的腰线，白色的皮肤和黑色裙子交界的地方，美丽到让人移不开眼睛。本就美丽的苏清越在这条裙子的衬托下，完全变成了一个时尚女郎，陆清桐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他妈出现在他们的宴会上，恐怕没有几个男人能移开自己的眼睛。
    “这条不好。”陆清桐突然道。
    “但是这条真的很适合他，先生你要不要再思考一下？”
    陆清桐站起身，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黑卡，“前面的那些全包起来，黑色的那条不要。”
    那个为苏清越服务的导购幸福的简直要当场昏厥，接待这一位客人，她赚的提成比她一个月赚的还多。
    苏清越挑眉，也没出声，跟着陆清桐走到了前台。
    黑卡进了pos机，办理结账服务的导购突然停顿了一下，因为系统里显示的那个名字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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