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杜秋明瞅了一眼,眉头拧得和麻花似的,快步走过去,拉开他就说:“这是什么地方,你做什么事儿的你不知道啊,还敢过来,这声表哥我可担待不起,你.妈都带着你改嫁多少年了?”田三笑:“这改嫁多少年,您也是我哥嘛不是。”田三眼睛贼,一眼便瞧见二狗和老烟枪押着一个人,这人头上还蒙着麻布袋,整得和重大嫌疑犯似的,凑过身又问,“表哥,这是……办案子呢?”
杜秋明不耐烦了:“我不办案子难道拉皮条吗?”
田三知道杜秋明瞧不上自己,转身就和二狗打招呼:“哟,狗子又高了,记得我不,拜师那天,我还来给你送了大公鸡。”
二狗别过头,也不想理他,送什么大公鸡啊,那是窑子里的人被抓进局子里去了,这货想托了关系把人捞出来,带了只被阉过的宪鸡走关系,刚好遇上二狗在拜师。
姜琰琰下了黄包车,走在闻东后头,闻东回头,看到姜琰琰往田三那边看。
“怎么了?”闻东问。
姜琰琰嘴角轻轻一抿:“这人,我认识。”
眉姐的人,窑子里的搭头兼打手,这若不是眉姐心虚了,怎么会派了田三过来。
姜琰琰问闻东:“你家的阿毳,能借我用一下吗?去探个消息就回。”
闻东:“你不是有通灵蚁吗?”
“送去渡劫了。”
“去探哪里?”
姜琰琰也不遮掩:“河边那间小茅屋。”
哦,倒是和闻东猜得不相离,闻东点头,算是答应了。姜琰琰混在跟前问:“半神是怎么和阿毳联系的?也是通神识?”
闻东道:“各家有各家的秘法,你怎么学了曹献廷的那一套,贼眉鼠样的喜欢瞎打听。”
说到曹献廷,今日本是要留在警察署查那桩电话的事儿,现在,应该也还在警察署才对。
想啥来啥,曹献廷听到外头的动静,在大门口的毛玻璃门那儿冒了个脑袋,瞧着是杜秋明带了人回来,野兔子似地奔了出来,余光扫到了姜琰琰,没问和小神婆问好,心里头兀地凉了一半,手指硬邦邦地指着被蒙着布袋的尚修勉:“这人谁啊?”
杜秋明趾高气昂:“杀水沟女尸的那个凶手。”
曹献廷又问姜琰琰:“你帮着抓的?”
怎么说呢……
姜琰琰:“算是吧。”
登时,曹献廷眉毛便竖起来了,这种大功劳小神婆不给自己,倒是便宜了杜秋明这个损色。
曹献廷还没开口,姜琰琰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主动说:“说了多少次了,只是和那女尸有关系,还得审呢。”
杜秋明眼神朝着二狗和老烟枪一抛,示意两人先把人带进去关好了。
田三听到水沟女尸的事儿,眼神一圈一圈地转,拽了一把杜秋明的袖子便问:“女尸?什么女尸?死人了?凶案啊。”
杜秋明嫌弃地撒开田三的手:“我不办凶案,我去抓嫖子,你乐意吗?”
田三眼睛直勾勾地又往尚修勉身上看,灰蓝色格子纹西装,黑色的手工牛皮皮鞋,这人穿得不错啊。
“那人是凶手?”田三又问。
杜秋明不想答,转头就进了局子里,闻东和姜琰琰跟在后头,田三不敢进去,伸了个脑袋对着里头的杜秋明喊:“表哥,改明儿我再来看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闻东(傲娇脸):我发现我不能跟小骗子聊高深的,她跟不上我的境界
第21章
尚修勉被姜琰琰戳了一刀子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是要审案子,也得把伤口给处理了。
姜琰琰戳的刀子,她清楚得很,手压伤口,微微倾斜七十度角一拔就能拔.出.来了,毕竟她就是那样给插进去的,不过人家杜秋明抓着人了,便是有了底气了,架子也跟着端起来了,也不让姜琰琰碰,让二狗找了间空的办公室给姜琰琰和闻东待着,就找了法医过来处理。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审讯室里的法医冲出来喊人:“再多拿些止血棉过来,血止不住了。”
“你不进去?”闻东在走廊里问姜琰琰。
“急什么,审不出来了,自然会有人来找我。”姜琰琰阔步走,看着迈的步子极大,走起来却是横七八扭,左右晃荡,走了半天,还不如闻东直线迈腿来两步走得快。
“你不舒服?”闻东问。
姜琰琰小脸微微发白:“这个问题有点不尊重我?我怎么可能不舒服?”
闻东:“你脾气挺犟。”
姜琰琰:“姜家特色,只传女不传男。”
闻东瞧着姜琰琰的状态着实不对劲,可小姑娘面子比天大,姜琰琰这是硬撑着装大爷,闻东摇摇头,不和她争辩,随她扶着墙走,只在后头盯着,省得她一脑门子栽下去,自己还得扛她回去。
警察署前年刚翻新过,找人里里外外都刷了一层白腻子,走道里的墙壁白得发亮,偶尔有一些突兀的污浊,深浅棕色交替混着,姜琰琰不用凑近,就知道是血迹干涸留下的痕迹。
许早之前,有句老话——“衙门口朝前开,有理无财莫进来。”
姜琰琰见识过警察署搅稀泥的本事,这件案子事关她的功德,她得多多看顾着,不过闻东反复说过许多次,这是姜琰琰的事儿,和他没关系,嘴上说着,可次次关键的当口,闻东都出现了。
半神愿意跟着,也没瞎捣乱,姜琰琰没道理非得赶人家走。
办公室条件还算是不错,靠窗的地方有张沙发,铺着白色蕾丝罩,一张单人的一张双人的,姜琰琰进去,立刻捡了位置大的双人沙发坐下,靠着沙发扶手,姜琰琰闷头就睡。
没多时,闻东也进来了,见了姜琰琰睡在沙发上,也不避嫌,顺着姜琰琰旁边坐下,旁边的沙发一下陷,姜琰琰浑身一弹,睁开眼一瞧,闻东坐得端端正正,姜琰琰也跟着直起身子,靠着沙发背,一会儿的功夫,脸色倒是好了许多。
闻东想问是不是好些了,一想到姜琰琰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憋住了,转移话题,问了另一件事儿。
“你和袁家那位,似乎认识?”
“什么?”
“袁家大姐袁琳。”
姜琰琰扭过头,换了一边,背着闻东,只露了个耳朵给闻东:“算认识吧。”
“那为什么又装作不认识?”
“我装了吗?”姜琰琰直起身子,“我只是没当面承认我认识罢了。”
闻东支起手,手托着下巴:“袁家大哥市侩,袁家大姐精明,从他俩手里带走一个尚修勉,都不容易,如果说袁家大哥是给我面子,没有阻拦,那袁家大姐这么强势一个人,我这点面子,应该是不顶用的,她应该是看在你的份上,对吧。”
“我可没那么大脸。”
话说完,宁静了好一会儿,姜琰琰微微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闻东那双棕黑色的眸子,眸子往下,鼻梁似利刀削过,又挺又直,半神这修炼的皮囊,还挺好看的。
“你撒谎的时候,眼睛眨得比平时快些,闭着眼睛眨眼呢,睫毛就会抖,你刚才睫毛抖得和筛糠似的,”闻东笑,“你这个小骗子。”
姜琰琰索性不睡了,直言道:“袁琳算是我姐们吧,前任姐们,”瞧着闻东来了兴致,姜琰琰预备寥寥几语带过,“我这人命硬,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十年前,袁琳十八岁吧,和我认识了,我俩关系挺好的,过命的交情,可时间久了,她被我克了姻缘命,谈过好几桩婚事都黄了。”
“她那时候看上一个姓郭的,两人感情好得不得了,那年10月,长沙筹谋一场大事,那位郭先生也在其中,结果被人告密,一帮人全被捕了,她的那位心上人,也不知所踪,领头的从长沙逃到了上海,还有一个主事的逃去了广西,袁琳就跟着一路打听,偷偷派了两拨人分别去沪粤探消息,后来听说,醴陵车站被抓了两个,有一个,当场摔下站台,死了。”
姜琰琰看着闻东,眸子上似蒙了一层水雾:“袁琳的那位心上人,老家就是醴陵的。”
“你觉得是你的命格克了她,也克了她的心上人?”
“我倒是希望不是。”姜琰琰耸耸肩,面容有些僵硬,“可谁知道呢,我爷爷也说过,我这命格,一般人担待不起,凡人走近了总是会倒霉,我偏不信,对着袁琳互相掏心窝子,这不,掏出事儿来了吧。”
姜琰琰叹了口气:“后来,我替她寻到了她心上人的冤魂,想办法让冤魂入了袁琳的梦,化解袁琳的心结,她醒来后立刻找了我,哭了一整天,我这姐妹当得不靠谱,袁琳多强大一姑娘,指不定心里早就忘了那姓郭的,我偏要勾起她的伤心事,自打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她。”
“人家不理你了?”
“自然是我不理她了。”姜琰琰语气轻飘飘的,声音出口像是没根的浮萍,飘来飘去,“我自然,也是说了些狠话的,我克了人家的姻缘命,让她这辈子都孤家寡人,谁知道,我继续和她来往还会克了她什么。”
闻东感慨:“天煞孤星啊。”
姜琰琰心态好,跟着唠了一句:“是吧,世间罕见吧。”
闻东慢慢回头,透过玻璃窗看着外头蒙蒙细雨,雨点小得像是水雾,在夏日闷热的空气里随风左摇右晃,不成形状,这雨虽是下下来了,但不成气候,来的路上,还有人担心地说,这才发完大水,又下雨,别是又来一波,可经不住了。
“阿毳来了。”闻东说。
姜琰琰跟着回头,这窗户正对警察署的大门,外头有来往的黄包车和打油纸伞路过的行人,唯独没见到阿毳。
办公室的门开了,阿毳站在门外,独自一人,对着闻东点头:“先生,人已经带到了,交给杜队长了。”
闻东点头,又问:“那边审得怎么样了?”
阿毳挠头:“杜队长……审不出来,曹知事……嫌杜队长问法有问题,两人好像又吵起来了。”
这个“又”字是个精髓,曹杜之争旷日持久,两人吵架那是常有的事儿,警察署的人都习惯了,杜秋明在警察署调性挺高,曹献廷比杜秋明会做人,还没当上自己筹谋已久的副局长,逢年过节就开始给警察署送腊肉了,真在警察署里干架,也是平分秋色,谁也占不到便宜,谁也吃不了亏。
只是此时正值办案子的节骨眼上,两人还闹腾,姜琰琰最是不爽。
阿毳引路,姜琰琰才到审讯室门口,就听到杜秋明的音调比平时高了一个阶。
“不审了不审了,谁都别审了,半桶水晃荡当自己包青天呢,也配?”
姜琰琰推开门,凑前看,杜秋明身上别着的枪带歪了一半,曹献廷站在桌子对面,面红耳赤,见到姜琰琰来了,犹如看到救星,拉过姜琰琰,脸色拽上天:“人是小神婆找到的,也是小神婆抓的,杜队长带着两个人去捡了个现成的,踩在人家肩头立功,还这么狂,口气真大啊。”
“小神婆你说,谁来审。”
姜琰琰环视屋子里,除开被关在隔间里的尚修勉,这屋子里还多了一个人,是刚被阿毳带过来的眉姐。
不同于往常,眉姐换下了在窑子里那件玫红色短旗袍,着了一身灰色暗纹的长褂子,头上缠着黑色的纱巾,从后脑勺一直绕到脖颈,独露出一双顾盼忐忑的眼神,姜琰琰偏头看着她,两人对视之际,眉姐飞快地挪开眼神,看着墙角的那株红掌,红色的花叶,鲜艳得像血,眉姐看着心里难受,又挪开眼神,低着头,谁也不看。
“我来审吧。”姜琰琰道。
“呵,你会吗?”杜秋明斜着嘴巴冷笑。
姜琰琰看着桌子上的笔墨,笔头上的墨迹几近干涸,看来这么长时间,尚修勉还真是什么都没说。
曹献廷给姜琰琰加油打气,瞪眼瞧着杜秋明:“小神婆不会,你会?不就是让人把自己干了什么坏事儿写下来,画押存档吗,小姑娘都比你厉害。”
姜琰琰没接曹献廷的话茬子,曹献廷这人,满嘴跑火车,为了撒气,把姜琰琰给捧成了天皇老子。
姜琰琰门清儿呢,杜秋明和曹献廷,放一块能吵上三天三夜。
姜琰琰只问了一句:“尚修勉的伤,还能支撑到审问完吗?我可不想审到一半人死了。”
杜秋明没说话,曹献廷应了句:“放心吧,法医说了,那刀插得准哩,一点儿要害都没伤,如果不是取刀的时候,杜队长咋咋呼呼的在一旁瞎说话,也不至于出那么多血。”
杜秋明张口欲反驳,被姜琰琰出声止住:“那就好,”快手一挥,操过厚厚的审讯录本子,“问了啥,就写这上面是吧。”
杜秋明憋着嘴:“你单独拿张纸,万一写坏了我这一本都不能用了。”
“也行。”
杜秋明审不出,没道理还强撑着硬审,只是面子上过不去,他是个明白人,这轮事儿过了,也晓得姜琰琰是有两把刷子的人,心性高不能当饭吃,该摁头示弱的时候,来两句嘴炮就差不多了。
临出门,杜秋明特意指了指审讯室里的门锁:“这门里头一道锁,外头还有一道,是防止审讯过程有人不老实的,你如果要出来,得吆喝一声。”
曹献廷:“行了,啰啰嗦嗦的,耽误小神婆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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