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肆晓时懒得听太爷爷废话,直到这时,在意识到梁正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即将为了自己丧命时,才终于摸清了那潜藏已久的心思。她不希望梁正年离开,她舍不得梁正年,她已经有点在乎他了。
即便这份“在乎”也许是建立在太爷爷说:自己长得像他表姐,而且梁正年可能喜欢她的基础上,但没关系,她终究不想失去一个,关心自己,保护自己的人。
“梁正年你不要变成灰,我不要你变成灰,不要……”
梁正年痛了许多时,才开始有了知觉,朦胧中抬眼,见肆晓时蹲在身边哭丧,趁机开口:“对不起,我之前泄露你的隐私,把你当成工具人……”
都到这个份上了,肆晓时哪里还会和他计较这个,乖巧地摇摇头,立马与对方冰释前嫌:“我不怪你了,其实…反正你都是给鬼魂看的么,他们投胎之后就不会记得了,又不会把这种事托梦告诉他们的家人呢,有什么大不了的……”
梁正年吃力扯了下嘴角:“我也不是故意看你洗澡,和你睡一张床的,我是真的习惯了在这里一只鬼…而且你脱光了之后,我只看了一眼就不看了……”
“你别再说了。”肆晓时听不下去,实在一想到这些,就想一拳捶在他的鬼脸上,但他现在已经满身是血,快要灰飞烟灭了,肆晓时觉得,她要忍!
“那你都原谅我么?”
肆晓时点了点头:“我都原谅你,我不怪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现在早就…好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怎么办…梁正年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我还要帮你赚钱,帮你轮回投胎呢,你现在这样没了,会什么都没有的,不要啊梁正年……”
梁正年得到了肆晓时的原谅,忽觉安心,但身体确实被伤害了,即便正在恢复,也还是累得厉害,索性闭眼睡了过去,打算睡一觉,醒来后再说。
可梁正年这种时候闭眼,不免让肆晓时更绝望了,呆滞一刻,肆晓时又拼了命地摇起对方身体,衬衫一角被她活活揪起,在手中紧成了乱麻:“不要啊!梁正年不要啊!你这样走了让我怎么办!梁正年,梁正年……”
太爷爷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戏,才觉得不对劲。从沙发上下去,一溜烟儿跑到梁正年脑袋旁,顺着脖子爬到脸上,用手去试了试对方鼻息:“好像…还有鬼气。”
“鬼…气?”肆晓时不免怀疑,太爷爷又是在胡诌。
太爷爷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猫着身子跳到梁正年肚子上,望着他身下血泊,和肆晓时指点:“你仔细看。”
肆晓时仔细低头去看,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什么?”
太爷爷搓了搓小手:“血在倒流,在慢慢流回他的身体,你没发现?”
肆晓时抹干净眼泪,重新低头仔细地望,才捕捉到,原本在脚下溢满的血泊,这时已剩下小小的一块。纱布上本来往外渗的鲜血,这时也停止了肆虐。
跪在梁正年身边安静等了两个多小时,屋内再闻不见血腥味,梁正年睡好后,缓缓睁开双眼,起身时,立即被肆晓时抱住:“你没有死!你没有死!你没有死!”
梁正年笑她:“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吗?”
肆晓时还傻傻地点头:“太好了你没死!”
梁正年拍拍她的后背,这时触摸到她,虽然感受不到温度,却能闻见,一股从少女心底盛放的温暖:“好了,我没死,不要哭了。”
紧紧抱了他好久,肆晓时才收回手,反应一下,和他质问:“不对!你没死…那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骗我!”
梁正年单手立在半空:“我以死神/的/名义发誓,我没有骗你!我刚也以为我要死了,但是好奇怪…自己又恢复了……”
疑惑间,门外传来敲门声。
一人两鬼的小心肝,顿时提到了一个维度。
咚咚咚…咚咚咚……
第16章
肆晓时从地上爬起时腿还有些软,握起拳头敲了敲膝盖,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
回眸与梁正年望了一眼后,肆晓时开口:“谁啊?”
对方不应声,继续有规律地敲着门。
咚咚咚…咚咚咚……
这时,敲门声中还掺杂起音乐,滴滴答…滴滴答…大半夜听着,格外渗人。
肆晓时不敢开门,听到这音乐,连声也不敢吱了,掉头跑回梁正年身边,死死攥着对方胳膊:“怎么办……”
梁正年也不太清楚现在的情况,料想真是那个侵犯者找了过来,既能伤害到自己,便绝非常人:“你是谁?”
门外这时没了声响,隔了好一会儿,门竟被轻而易举地推开。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从门外走入,被光亮笼罩后,抬手将遮住整张脸的兜帽拽下。
一张堪称绝世的俊美脸孔,让肆晓时心头的小鹿不由一撞。
万万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变态?
好歹对方开口,并不是刚刚那个侵犯者的声音:“梁正年!”
梁正年吐出口气,给肆晓时一个放心的目光:“不用怕,不是坏人。”
“坏人?”对方的声音也很衬那张妖孽面孔,苏软又惹人发馋:“我是人吗?我是神!梁正年,几十年不见,你就不记得老子了?什么态度啊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想投胎转世了?”
梁正年仍苦着一张脸,垂眸望向他手里的银柄刺刀:“你还好意思说,我刚刚差点被你害死啊!”
肆晓时听到这里,不由得瞥见对方手中刺刀,吓得又往梁正年身后躲。
太爷爷这时蹦到台灯上,试图和大家保持相差不多的高度:“苏以,这么久不见,你看起来又落魄了!”
苏以瞄了眼太爷爷,态度忽冷:“你找死么?”
太爷爷能转世却不转世,逗留在这世上,就是个不合规矩的孤魂野鬼,见到死神苏以,自然胆颤。于是一脸谄媚地摇摇尾巴,立刻自行顿灭。
苏以转回目光,傲气生生地勾了眼肆晓时后,察觉到她是个百分百的人:“小姑娘,你找错靠山了吧?神和鬼,你分不清好坏么?”
肆晓时又望了眼梁正年。
梁正年难免要和苏以道:“你别吓唬她了,她胆子小。”
“哦?梁正年你态度很奇怪哦?居然在人的面前现原形,还这个骚样子……”
“……”梁正年下意识避开苏以目光。
苏以尖锐的狐狸眼抖出万般波澜,笑得格外嚣张:“呦呦呦!一百多岁的人了,还知道害羞?”
梁正年清了清嗓子,意图将苏以赶走:“你来干什么?最近不忙么?”
苏以将手中刺刀举起,刀锋在梁正年眼中一闪而过:“有个畜生偷了我的东西,真是胆子大啊,居然偷到神头上了,怎么样啊,刚刚是不是被这东西刺了个好歹?”
梁正年了然:“原来是你的神器,差点害死我。”
苏以笑了笑,上前很不礼貌地拍了下梁正年脸蛋:“对不起啦!你也知道我行走四方,哪里都待的么!又不像你这么好命,有空房就能睡,我前阵子去了趟贫民窑,真没想到,大家都是穷人,还有那穷凶极恶的来偷我。”
肆晓时揪着梁正年衣服一角,指尖已微微渗出冷汗:“他是…神?”
梁正年转眼,和肆晓时介绍:“他叫苏以,是负责这附近灵魂的死神。”
“死……”肆晓时吸了口气,话没开口,又慌张地往梁正年身后躲。
苏以对肆晓时的态度嗤之以鼻,转瞬,手里的刺刀幻化成蝴/蝶/刀,在手指间来回跳跃起来,一下下,晃出银白色寒光:“梁正年,又死过一次,感觉怎么样啊?”
“你还好意思说?一个神,被小偷偷了,你丢不丢神啊?”梁正年说着,瞧向门口,只望了一眼,门便主动敞开了一条缝:“走开吧,别让我再看到你。”
“哇!你搞什么?”苏以不敢相信地望着梁正年,眼眸微微一颤,几许怨怼:“赶我走?梁正年你皮痒痒了是不是?”
梁正年将肆晓时护在身后,与苏以有一说一:“不然呢?这里之前没人住,你想住一晚就算了,现在有人在这里,你还要住么?”
“为什么不能?看来也不是一般人,不然的话,怎么会看见你?既然知道了你的存在,也清楚我是什么人,那么想必让我住一晚,也无所谓的吧?我相信,这位小可爱是不会介意的。”
肆晓时嘴上没说,心里难免念叨起来:“我介意啊!”
苏以却已脱下外套,里面穿得也是黑色,黑衬衫配黑色长裤,领口敞开,明晃晃的诱惑。
肆晓时主动避过目光,再一反应,又急地拽了拽梁正年:“他要干嘛?不会要在这里睡吧?”
在这屋子没人居住的前几十年,苏以这家伙隔三差五就会来找梁正年。虽然他是个神,但因是死神,整日都在和那些要死或者已经死的家伙打交道,帮忙引渡完一个灵魂后,还得再去找下一个灵魂,终日在人间漂泊,神界却从未考虑过,给他在出外勤期间安排一个稳定住所,如此只能走到哪里睡到哪里,从这个鬼魂的地界混到另一个鬼魂的地界,神生颠沛。
梁正年知道自己拦不住苏以,却仍努力为肆晓时争取公平权益:“你想在这里蹭一晚也行,但是现在这地方是她的,她有租赁合同,明明白白花了钱来的,你要睡的话,睡沙发。”
苏以瞥了眼一旁沙发,印象中,上次来时还是老气四溢的姜黄色印花沙发,这次已经盖上了水蓝色的亚麻布套子,看起来格外小清新:“我睡沙发?那你呢?”
梁正年已没有地方可选:“我今晚不睡…或者地板。”
苏以又望了眼肆晓时:“她睡床?”
梁正年点头:“对。”
苏以将手指立在当空,欠扁地晃着那张绝色脑袋:“no no no!我要睡床的,我前阵子睡在那个该死的地下厂房,骨头都要散架了,今晚我得好好休息,我要睡床!这个没得商量。”
肆晓时终于为自己开口:“什么没得商量啊!你是神就了不起吗?这是我家哎!你睡床的话,我睡哪里啊?你既然在人…人类居住的地方,就应该守规则吧?”
苏以重新将目光落到肆晓时脸上,锋利却明朗的眸子紧促一闪,免不得又将肆晓时吓得往梁正年身后缩。
来回纠缠了这么久,苏以也倦了。神的狂气一旦上来,不容得鬼和人再来周旋,转身走入卧室后,一头倒在软绵绵的床垫上:“啊!好舒服的床…嗯,香香的,这新床单也不错。”
肆晓时跟着跑进卧室,虽然还有点怕,但她觉着,既然是一个神,就应该不会伤害自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总能把他这尊大神请走的。
“喂!你不可以这样子,这是我家,我可以收留你,但是麻烦你不要睡我的床好不好?我床单新换的……”
见苏以望过来,肆晓时越说声音越小。
见状,苏以只是笑笑,一只手杵在脑袋上,飘着挑衅调子:“你有没有意识到我真的是个神啊!居然还嫌弃我?那你知不知道,那个鬼也睡过你的床呢!”
肆晓时当然知道,但那怎么一样么…也许之前的话,性质是一样的,但现在,梁正年终究和其他人或其他神不同了。
他是鬼,是一只守护自己的温柔帅鬼。
苏以瞧出肆晓时的态度,转身将身子往床上蹭了蹭,一副死狗霸占疆土的派头:“好了么!让我睡一晚吧,宝贝!你要知道,让神睡了你的床,是多么崇高的荣幸!我看你印堂发黑,估计也活不久了,如果近期死的话,肯定是在我这引渡,那么你就要仔细考虑一下了,对我好一点,不用给我纸钱贿赂,我也可以让你提前转世哦!下辈子让你当马云的女儿,怎么样?”
“……”在这种情况下听说自己快要死了,肆晓时难免觉得,对方一定是在和她扯皮,往前又走了两步,复听苏以道:“还要过来?哦!好么!你长得还挺好看,我可以让你睡。”
听到这句话,门外梁正年率先不淡定了,一转身从墙壁穿进卧室,拽起苏以衣领就要赶他走:“你给我走!别忘了你是个神,不要这么不要脸。”
话音一落,梁正年的世界登时黑了。
没想到苏以这缺德神为了睡软床,竟直接用捕魂袋将梁正年捉了起来,黑色丝绸的花边口一紧,梁正年就变成了袋内的一口青气。
肆晓时愣了一下,马上急了:“你把他怎么了?”
“放心,只是把他捉起来,他晚上可以在这里面睡觉。”说着,苏以松开手,捕魂袋如氢气球般飘到天花板上。
肆晓时够不到,怕梁正年出事,拢起双手冲捕魂袋喊:“梁正年!”
苏以重新倒在床上:“他听不到的。”
肆晓时认真害怕了,只能和苏以讨饶:“你把他放了吧,你可以睡床,但你明天会走的吧?”
苏以察觉到对方情绪,勾一勾手指,肆晓时就被一股气力推到床上。倒下时,刚好陷入苏以怀中。
在杀戮中洗礼多年的死神,胸口有一股混合着血腥气息的莓果味,让人闻了眩晕。
月光下,苏以趁肆晓时还没抽身,竟直接压下去,红唇勾住她耳畔:“哦?你看样子,在想念着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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