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节
徐婉兮收起了托腮的手,顿时不自在起来。张眉寿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同上回不一样,这丫头看起来是心事发酵得厉害,小狐狸尾巴多半是要藏不住了。
是以她也不急着问,只端起茶来吃。
“兴许是……近来我同他走得近了些吧。”徐婉兮低声说了一句,看一眼张眉寿的神情,果然还是没忍住问道:“蓁蓁,你觉得谢大人如何啊?”
有事情……问蓁蓁就对了。
“谢大人啊。”
张眉寿握着茶盏,边想边说道:“长相好,家世好,人品也好。且性情干脆利落,事事都能独当一面……若是嫁过去,应当最是省心不过的。”
“嫁、嫁过去?!”
徐婉兮像被什么烫了一下似得,蓦地坐直了身子。
她不过问了一句……
蓁蓁……这么直接的吗?
但心中那层已经几近透明的纸,在此时还是被捅破了。
“可……他年长了我许多。”徐婉兮轻咳一声眼神闪躲地说道。
张眉寿微吃一惊,握着茶盏的手顿时紧了紧。
“我只说……嫁过去是最省心的,没说要你嫁过去啊。”
且,年长许多这种毫无说服力的借口,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仿佛就在等着她说一句“年长些也沉稳”,这丫头就能打消一切顾虑安安心心嫁过去了?
这想做御史夫人的想法,当真是一个明目张胆啊。
徐婉兮已是面颊发烫,手忙脚乱地辩解道:“你误会了,我也没说非要嫁他不可……只是你将他说得那样好,我寻思着,能叫你这般夸赞的人也不多见,就,就假设了一下而已……”
等等,这么一说,怎么好似她在肖想谢迁似得……!
坏了,这是要越描越黑!
张眉寿也就顺着她的话道:“虽只是假设,但我倒觉得,这假设未必不可行。”
听得好友这话,徐婉兮干脆心一横,将心底最深的疑虑说了出来:“可他总让我唤他谢世叔呢……怕是将我当作了孩子来看待的。”
这么一说好像还有违伦理了?
天呐,怎忽然觉得她好似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禁忌之恋当中?
“这可不见得,且从前是从前,现下是现下。我家婉兮这般招人喜欢,谢御史是聪明人,聪明人的眼光自是差不了。”张眉寿语气认真地说道。
而她这话,也不算是没有全然没有凭据的。
她早前对这丫头的心思就略有察觉了,因此前些日子曾同祝又樘问起过一些有关谢迁前世之事。
这一问不当紧,直是问出了叫她大为意外的秘密来——原来上一世终身未娶的谢大人,背地里待婉兮这位‘朱夫人’,是存有几分隐秘的喜欢在的。
只是彼时婉兮已嫁做人妇,极不容易老树开花的谢大人,便也从未将这份感情放到明面上过,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旁人对此一概不知,包括婉兮在内——只与他相处颇多,是君臣亦是知己的祝又樘有所察觉。
而经此提醒,张眉寿倒也忽然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来。
虽说前世今生许多事情都已更改,谢迁未必还会生出同样的心意——可若婉兮身上当真有吸引他的地方,此次既是早早便遇上了,想来出现意外的可能并不大。
“当真吗……”
徐婉兮听得忍不住嘴角上翘,更多的却是担忧:“可即便我不嫌弃他年纪大,我家祖父和父亲只怕也要不满的……”
他为何就不能晚生几年呢?
不过……他看着也没那般显老,不知她同祖父少报两岁能不能行得通?
停!
她都在想些什么呢,八字可还没一撇!
“这些自该由谢大人烦恼去,他定有法子的。”张眉寿笑着说道。
“你怎么说得好像事情都定下了一样……”徐婉兮小声地道:“他还没吱声呢……且听闻他家中父母来了京城,就是奔着给他议亲来了,看中的是大理寺卿家的二姑娘……”
听她打听的这般仔细,张眉寿笑着道:“放心,谢大人站得稳当着呢,他不想走,谁也推不动的。”
他就这么好啊……
当真有那么好吗?
徐婉兮低下头去,却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嘴角。
好像……确实挺好的。
……
两日后,是张家向刘家下聘的日子。
纳征之后,便是请期。
张老太太花重金请了城外的清风道人卜算了近两个月内的黄道吉日,又花了十两银让自家疯老头子给算了一遭,结果疯老头子算出的那个,跟高人所算出的任由挑选的三个吉日一个也对不上。
张老太太想了想,最终还是选了自家老头子算的那一个。
毕竟老头子疯归疯,先前算的事情可是都灵验了的……
张家大公子同刘家三姑娘的婚期传了出去之后——
“……?”城外的高人皱眉沉默了好一会儿。
青云街后的别院里,田氏正坐在夏神医院中的石桌旁纳鞋。
正午的日光极暖,田氏手中的动作却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心思也渐渐飘远了。
第890章 催嫁
池儿的婚期定了,听说那个姑娘家世样貌品性样样都好,且二人是情投意合的。
这自是再好不过了。
也是从前她不敢妄想的——
尤其是……老爷和太太都已经得知了池儿的真实身份,还能这般一如既往地对待池儿。
她心中感激,却也愈发惭愧。
此时,夏神医自屋内走了出来。
“知儿……”
或许是因寻回了女儿心情愉悦,再加之近来专心养病调养的缘故,夏神医看起来胖了些,精神气色亦是颇佳。
此时他神志分外清醒,走到田氏身边,微微叹了口气问:“可是又在想伤心事了?”
田氏笑着摇头。
“没有,只是有些走神了。”
她虽将自己与南家的渊源大致同父亲说明了,但却隐去了张秋池的存在,更不曾提及同张家的牵扯。
只道当年从天门山寺逃出来之后,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京城,嫁与了一名郎中,只是那郎中早些年就因病故去了,她为了躲避继晓的追查,辗转为张眉寿所救,一直掩饰容貌躲藏至今。
夏神医极不容易将女儿找回,一时也不曾怀疑她话中真假。
“为父近来在琢磨一件事情,我已是想得差不多了,便想问一问你的意思。”
夏神医面上带笑,在田氏对面坐了下去。
田氏便也笑着问:“不知父亲要说的是何事?”
说来奇怪,也或许这世间当真有血脉感应这一回事,她虽自幼便与父亲分离,时隔三十余年重新团聚,然这些时日却并没有太多生疏之感。
如今她很珍视这份上天重新还给她的亲情。
“自然是你的亲事……”夏神医压低了声音,道:“即便是要躲着那妖僧,可你还年轻,总不能一直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日子……”
田氏听得哑然。
她的亲事?
她儿子前脚才刚定亲,她后脚也要谈婚论嫁……这叫什么事啊……
着实不曾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也会有被长辈催嫁的一日。
田氏在心底叹了口气,道:“怎会孤零零地呢,不是还有父亲您陪着女儿。”
她这辈子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情爱,未曾动心过,也全然提不起兴致来。对她来说,跟草药蛊虫过日子可比跟男人在一起要轻松且有意思的太多了。
“这怎能一样?父亲迟早有一日是要先你一步离开的,总要有个人照料你才行。”
可能人总是贪心的,以往找不到女儿的时候,他总想着只要能将女儿找回来,再别无所求——
咳,可现在将女儿找到了,他又开始想抱外孙。
“而既然要找,自要找一个知根知底,老实可信的……”夏神医说着,看向正在修屋顶的男人,低声道:“老于虽是话少了些,样貌过分普通了些,却是个做事沉稳的,又有一把子好力气,饭菜烧得也好……”
嫁了过去,等于出力的也有了,厨子也有了,可谓一嫁多得。
且又是这别院里的人,算得上是一条船上的,大家信仰目标也算相同——如此一来,共同话题它不就多了吗?
多么合适的女婿人选。
田氏登时面露尴尬之色。
“父亲,这怕是不妥……”
“怎么就不妥了?知儿啊……你得多看看人家的长处。”
“……”屋顶上的老于脸颊抽了抽。
劝得倒起劲,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吗?
好像他是娶不到媳妇的人一样——他明明是不想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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