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太子微微皱眉,问:“这是怎么弄的?”苏霁讪讪地回道:“没什么……”
可太子直握住了苏霁的手腕,细细去瞧那红痕,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这痕迹,却像极了现下肆虐的疫病,只是又不很像。你手上的痕迹,比之天花要小得多,也淡一些。”
太子的神情不由得慌乱了几分,他思忖一会儿,终究还是褪下了苏霁的半截袖子,直看向她的胳膊,上面仍是这类红痕。
“因为这是减毒的天花。”苏霁回答道。
她所使用的人痘法,其实原理类似现代社会的疫苗,都是用减毒的病株感染人体,从而获得相应的免疫力。
只是疫苗是几千万个人中才有一两个不良症状,而她所用的“人痘法”尚很原始,至于说这不良症状的几率嘛……
那可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反正可以肯定的是,比三分之一还是要低一些的。
“什么是减毒?”太子询问道。
“额……就是没有那么毒。”苏霁道,“种上后便获得这种病毒的免疫力。”
“什么是病毒?什么又是免疫力?”太子又问。
苏霁:……
“算啦,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苏霁决定先不去给太子科普现代几百年建立的医学常识。
“你这身上的红痕,本宫倒是有法子消除。”太子亦不再追问,轻轻将苏霁露出来的半截臂膀遮住,面色微红地道,“只是……”
“竟还有消除的办法?”苏霁听了,倒是起了兴趣,不禁追问道,“什么法子?你倒是快说呀?”
太子抿了抿嘴,终究道:“须有一个内力极高的人,催发内力,将紫凝露涂抹在肌肤上。只是这个过程,须手碰肌肤,不着衣衫。”
苏霁听此,只道:“这有何难?等我下了船,去寻一个内力极深的女高手,为我涂上紫凝露,不就得了?”
太子摇头,道:“从来都是这紫凝露易得,而顶尖高手难得。本宫所说的高手,能炼化此物者,世间寥寥无几。除却已故的墨渊,江湖上也只有本宫与魏东陵二人了。”
苏霁听到魏东陵的名号,不由得怔住了。若是魏东陵能替自己涂抹药膏,恐怕母猪都能上树罢!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选,苏霁不禁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太子。
忍却一时尴尬,换得一辈子肌肤上没有红痕,这桩买卖好像不亏呢。
于是苏霁道:“太子殿下,你闲着也是闲着,要不你来试试?”
太子闻言,面色绯红,只是沉沉地看向苏霁,心中犹豫万分,终究道了一声“好”。
明明有十万分的不妥,可太子仍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面对苏霁的任何请求,他都仿佛无法拒绝。
太子静默地看着苏霁,心中暗自发誓——无论如何,珍重与体面都是自己给的,他须得忍耐得住,即便亲近相处,他亦决不能行那不端之事。
“那便开始吧。”苏霁轻轻地点了点头,道。
太子去库房中取了半盏紫凝露,倒在巴掌大的铜制碟子中,端到苏霁的身旁。
太子轻轻地摘下苏霁腰上缠着的淡绿色宫带,一身绫绡便松松垮垮地堆在苏霁身上。太子瞧着苏霁的面庞,清咳了一声,从苏霁的左肩出发,将外衣退下,只剩一个肚兜。
太子慌忙避过视线,只听苏霁询问道:“肚兜还用脱吗?”
“不用。”太子干脆利落地答道,阻止了苏霁的双手。右手沾了些紫凝露,便轻轻地涂抹在了苏霁的手腕上。
冰冰凉凉的触觉,令苏霁觉得舒适,只是越涂,苏霁便越觉得那双手透着灼热。
第58章
手腕上的红痕在碰到紫凝露的一瞬间,便消失不见,肌肤像是刚剥皮的鸡蛋一样吹弹可破。
“这也太神奇了吧?”苏霁想伸手去碰那新生的肌肤,却被太子出声喝止。
“不能碰!”太子停下了手,道,“这紫凝露虽有新生肌肤的奇妙功效,但同时也会让皮子变薄,脆弱不堪,须得养护几天才行。”
苏霁点点头,便收回了手指,又狡黠一笑,问:“太子殿下,你皮肤这么好,是不是就是用它护养的?”
“本宫一个大男人,护养什么皮肤。”太子语气不忿,手上力道却越发轻柔,“何况这紫凝露不是能常用的东西,一则,耗费内力太过,只为了皮相不划算;再则,这紫凝露性数阴,男人涂了伤身。”
男人涂了伤身?苏霁微微蹙眉,这紫凝露不会带了雌性激素吧?不过就算是雌性激素,也不可能做到药到斑除。
“涂了这玩意儿不会有什么后果吧?”苏霁惴惴地问,“比如现在挺好的,过几天就爆皮、脱落之类的。”
“怎么可能?”太子另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苏霁的头,凝神看着苏霁,道,“若是这样,本宫定会审慎思考一番,何至于给你爽快涂上?”
太子一脸认真地盯着苏霁的眼睛,那黑曜石一般的瞳仁反射出自己的一张脸来,可那张脸却不似自己想象中清明端正,倒若隐若现地透出几分情欲来。
太子不由得冷静下来,迅速将手抽了回去——自己一时不察,竟不自觉生出亲近之意。
苏霁闻言笑着点头,感到满意极了。
却见太子神情正经地道,“话说在前头,此次虽有逾矩之行,权且是为了医治你身上的伤口。你可不能生出半分绮念,也绝不许对本宫生了非分之想。”
苏霁收敛起了笑意,亦正经地点了点头,道:“放心罢,你若是不放心,我就拿一本书来自看去,完全不注意你还不行么?”
说罢,苏霁站起身来,打开给太子的包袱,摸索了一番,终究在底下寻到了自己的课本,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期末考试了,而这门课她还生疏得很。
太子只觉这本书奇怪地很,略瞧了瞧,道:“这书印德倒齐整清楚,只是上面的字却与现在的字迹略有不同。”
“很正常啊,我这是上古秘籍,随着时间变化,汉字有些变化很正常。”苏霁道。
太子心中疑虑只按下不表,复又沾了那紫凝露,隔着苏霁的皮肤半寸,抚在苏霁平坦的后肩上,只见两人皮肤并未相碰,那紫凝露在太子手中化作一道烟,后又凝结在苏霁的肩上,均匀地附在上面。
这般使用内力,消耗极大。不多时,太子的额头上便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勉力支撑着,只觉得苏霁的腰肢甚细,后背上匀称地附着一层滑嫩的皮肉。
太子复又支撑了一会儿,将双臂与后背料理好了,便起身,背对着苏霁道:“行了,这便算完成。再过一个时辰后,等紫凝露完全发挥了效用,你再穿上衣裳。”说罢,他从衣橱中寻出一件宽大的斗篷,向后扔给苏霁,道,“你先裹着这斗篷,悄悄回自己屋内罢。”
自己屋?
苏霁尴尬地笑道:“这艘船上,并无我的住所。”
“你不是承了父皇的旨意,来到这船上的么?再如何仓促,也该有你的住处啊。”太子眉头微蹙,只觉方才苏霁所言令人生疑。
“其实我是偷跑进来的。”苏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宫里对这艘船一无所知,竟一点消息也无,你给我送信时分,我才知道这个消息。然后便收拾了一夜,又准备了很多东西,哪有时间去给陛下禀报呢?”
太子听此,冷声道:“你竟骗我?”
“可惜现在船已经开了很久了,也不可能因为我折返。”苏霁摆摆手,道,“我只能勉为其难地留在这艘船上喽。”
“你不怕待你回来后,父皇惩罚你?”太子问。
这番,她是来治这天花的。若是失败,她便十死一生,哪有命回去?若是成功,便是一桩大事,成帝还会跟他计较擅离皇宫这点儿小事?
苏霁正欲说什么,却见屋外的门咚咚地叩了几声,苏霁立时慌乱,道:“怎么办?若是被别人发现了,太子你可要救我啊。”
太子没好气地叹了口气,背对着苏霁道:“你且去屏风后,躲起来。”
苏霁闻言便退到了屏风后,只见屋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摆了个不小的床榻,旁边还有个方几。
苏霁拍了拍那床,是竹木制成的,倒是轻便,只是矮得很,根本藏不到床底下。
藏哪里好呢?苏霁见时间不多了,只得拆开了锦被,裹在自己身上,蜷缩在榻上,假装被窝里没有人。
一般而言,太子喜静,东宫中的奴才都绝不会来打扰,更不会入屏风后。
苏霁忐忑地等待着,刚躲进被窝,就听见一阵声响,像是门开了。
“怎么这许久?”冰壶一进来,便闻到了屋内味道颇不寻常,“这是什么味儿,闻着怎么像是紫凝露?”
太子拱手道:“昨夜浅眠,方才便去榻上眯了一会儿,睡梦中没听清,是以来迟了。”又解释那紫凝露,道,“方才有个奴才失手打了,想着他也不是故意的,便让他先回去了。”
冰壶姑娘面上狐疑,只瞧着屏风后面,转而正色道:“太子,有件事我想同你说。”
“姐姐,有什么事不妨直言,这里也没有外人。”太子道。
“我……”冰壶姑娘犹豫再三,终究开口,道,“我推迟了和李家的婚约,这两年正是殿下稳固权柄的关键时节,府里没个女人看着,只恐后宅生乱,危害了前头,可就不妙了。”
太子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姐姐已是双十年华,怎可为愚弟推迟婚约?嫁娶姻亲,乃是自然之法。至于后宅之事,府内无女人,倒也免了许多争风吃醋之事,往来大事上由我多费些心,府内倒也能运转。”
“你一个男人,怎可自管后宅之事?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冰壶不无担忧地道,“总之,我心意已决,你毋须多言。”
太子迟疑了半分,终究拱手道:“是,若是姐姐助我,自然是如虎添翼,很多事情也方便了许多。只是耽搁了姐姐大好青春,愚弟不声惶恐。”
“你我姐弟一场,又客气什么?”冰壶姑娘道,直觉里却总觉着屏风后边不大对劲,她出人意料地踏进了屏风内,就连太子也未料到。
太子跟着她进了屏风,却看不清里头形势,心中惴惴不安,连忙道:“好姐姐,你这又是做什么?”
冰壶姑娘进了里头,只见卧榻上的被子半拆开,软软地匍匐在榻上,而周围摆设也就是一个方几而已,并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太子见内里并无异样,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苏霁藏在哪儿去了?
冰壶姑娘环顾四周,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被子上,她先是拍了拍被子上微微凸起的一部分,那被子竟没有凹陷下去,反而仍是直挺挺地凸着。冰壶姑娘冷笑了一声,一把掀起那被子。
却见被中之人正是苏霁,上半身仅松松散散地穿着个肚兜,匀称的臂膀与腰都是半露的。
冰壶姑娘见是苏霁,直气得跳脚,她猛地将被子又重新盖到了苏霁身上,面色铁青,对着太子呵斥道:“过来!”
第59章
冰壶姑娘直走入船舱正中的话事厅,待太子进来,便忙掩上了门,转身呵斥道:“如今你跟那苏霁厮混得,越发不知礼义廉耻了!孤男寡女的两个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
冰壶姑娘气得说不出话来,右手携着手绢,指向太子道。
太子面上尽是羞愧之色,终是为自己分辩了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身上长满了红痕,我只是用内力替她祛除疤痕。”
“祛除疤痕,竟祛除到了床上!”冰壶姑娘冷笑道:“更何况,是祛除疤痕重要,还是礼义廉耻重要?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太子羞愧万分,叹了口气,缓缓地道:“我也不知是怎的,每每见到她,总想要与之亲昵,不自觉便逾越了。确是我的错,与苏霁无关。”
“你……”冰壶姑娘气不打一处,只微红了脸,低声问道,“你们究竟有没有?”
“有什么?”太子不无疑惑地问。
“就是……有没有啊?”冰壶姑娘气恼地啐了一口,道。
太子窘迫地回答:“自然是没有。阿姐你把弟弟我想到哪里去了?更何况,我是对着上清诸神起过誓的。”
冰壶姑娘面色稍霁,只冷冷地道:“你们都说,这个苏霁不是原先那个苏霁,可我只瞧这勾男人的手段,倒是和从前一般无二。也不知道你们是从哪方面推断出来的。”
“苏霁她的确不是苏霁。”太子郑重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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