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
她声音柔软,显得天真无害,沈穆笑道:“回去看赛诗会,别被人搅了兴致。”“好。”
两人高高兴兴挽着手走了,留下唐家姐妹和孟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好半天过后,唐兰嫣虚弱道:“刚才那是念念吗?”
“是……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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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十,太傅告老辞官,皇帝三留不受,给予恩典,恩准归乡。同日,原中书侍郎柳大人被免去中书省职务,另升为一品太傅,位列三公。
圣上诏书一下,满京城都说皇家仁义。柳大人之前被婆娘连累停职,可大家都知道他自个儿是个好的,太子殿下大义灭亲最为公正,陛下却不肯寒了臣子之心,特意补偿柳大人。
天家父子,皆爱民如子,心系百姓,真真是万民之福。
满京城都洋溢着吹捧皇帝的喜悦。
在喜悦中,腊月十六这日,年关之际,京中出了件大事儿。
渭北侯夫人孟唐氏和一书生通奸,被渭北侯一纸休书,休回唐家。
那书生当街争辩,说自己是明年春闱的举人,在京城中偶然邂逅孟夫人,见她姿容靓丽绝色,又问得她寡居已久,心下喜爱想娶她为妻。
万万没想到这美丽少妇是个有夫婿的。
那书生涕泪横流,只说渭北侯府门第高贵,自己一个穷酸书生,纵然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勾搭侯门夫人。的的确确是被人哄骗,求各位乡亲为自己做主。
众人观他衣衫破旧,只是普通长衫,又长着一副清俊的文人相貌,心下便信了七八成。
“孟夫人以前是柳太傅的夫人,也是在家里勾搭了渭北侯,现在只是故技重施罢了。”
“四十岁的人,年纪一大把还能勾搭清俊的后生,本事不一般啊!”
“谁说不是呢,我们年轻水灵的时候也嫁不到举人老爷,她倒是个厉害的。”
“人家长了张什么样的脸,你们长了张什么样的脸?若我是个男人,宁肯要五十岁的孟夫人,也不要年轻的自己!就她那张脸在我跟前,我就能多吃两碗饭!”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品行不好也是瞎搭,找了几个男人还是要被休回娘家,我们长得丑,但我们没被休回去,给娘家抹黑啊!”
“你跟这□□比?你有点出息行不行?”
“可怜柳太傅被□□欺骗,这后生也是个可怜人。要我瞧着,渭北侯是自作自受!”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当年渭北侯勾搭柳家太太,如今旁人就勾搭他的夫人,一报还一报,也算是还清楚了。”
“孟夫人四十岁的人了,儿子女儿好几个,犯得着到外头勾搭男人吗?别是有什么误会吧?”
“你懂什么?那孟夫人若是个安分的,怎么会闺阁中就与人私奔?若是个贤惠的,怎么会背负偷汉?她就是个□□,骗了一个又一个,只可怜这后生年纪轻轻的被她耽搁,只怕前程也毁了。”
“不过是一点风月艳事,跟前程有什么关系?”
“你傻啊,孟夫人不仅仅是渭北侯的夫人,还是太子妃的亲娘,这小子睡了太子妃的娘,还想有前程?做梦去吧!”
“这倒也是……”
“……”
民间的议论几乎要将唐婉言活活淹死,两次通奸,她几乎成了京城中“□□”的代名词,她那个奸夫反而神隐了。
如今唐婉言就跪在唐家老太太门前,哭着求母亲给自己做主。
“娘,娘你相信女儿,我没有跟他通奸!他是我为瑜儿择的夫婿,我怎么会……我是被人陷害了,娘你要为我做主啊!”
“大哥,二哥,我是你们小妹,爹爹临走前要你们照顾我!你们不能放着我不管!”
唐婉言哭的声嘶力竭。
浔阳侯和弟弟坐在屋子里,脸色都非常难看,上首的老太太更是脸色黑沉沉的,任由唐婉言哭吼,却不肯回应。
直到提起过世的父亲,浔阳侯才试探道:“母亲,将小妹叫进来吧。”
“不用。”老太太冷淡开口,“她说自己没做,你信我信,外头人定是不肯信的,怪只怪她自己里身不正,怨不得旁人。”
“我也这样想,可父亲临走前要我们照顾妹妹,她如今这样,我实在无言以对。”浔阳侯深深叹口气,“父亲去的早,我做长兄的应该好好教导她,是我的错。”
“这与你无关。老头子一走,你就承袭他的责任,带着将士们去了前线,你妹妹长歪了性子,是我念着只有一个女儿,又没了父亲,宠爱太过,不是你们的错。”老太太敲敲地板,“既然是我的错,就该我解决。”
“母亲……”
“不用担心我,我已递了牌子入宫见太子妃,看看她怎么说吧。”
毕竟是太子妃的生母,无论怎么处置,都要知会东宫一声。
而且唐婉言做的事儿太脏,最受影响是太子妃的名声。
影响了太子妃,沾惹了皇家,还有活路?
只怕她的命不在唐家人手里,而在皇室手中。太子殿下他……能容忍妻子有个这样的母亲吗?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两位主子,能容忍有这样的亲家吗?
陛下呢?陛下是个要名声的君主,只怕受不了这种侮辱。
还有个御前得脸的柳太傅落井下石,唐婉言这条命,凶多吉少。近日来看,太子妃在宫中威信不错,帝后都信任她看重她,若她求个情,或许还有救。
老太太悠悠叹口气:“婉言若是听我的话,老老实实嫁个好人家,没和人私奔,哪儿有如今的下场。”
换句话说,私奔就私奔了,年轻儿女为爱疯狂一次,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两口子好好过日子,生儿育女一辈子安安生生的,旁人也没脸多说什么。
结果她婚后,又爱上了渭北侯……
若是你一早老老实实爱上渭北侯,低嫁去做个侯夫人,一辈子不说大富大贵,安稳总是有的。
实在已先嫁柳家,再嫁孟家,那你把念念带在身边细细教养,如今便是太子妃的母亲,也很风光,也没人敢得罪。
结果呢?
老太太都不禁摇摇头:“若是她当初好好和柳大人过日子,如今已是太傅夫人,正儿八经不靠祖荫的一品夫人,何其风光。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她这辈子就没走对过一步路!”
私奔选了个顶顶厉害的人物,哪家挑女婿的眼光都不如唐婉言自个儿。结果她硬是把自己作到如今任人践踏的地步,略微想一想,老太太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么多条正确的道路,硬是能选出唯一一条错误的。
浔阳侯叹口气:“只怕太子妃不肯原谅她,处罚更重。”
“太子妃凭什么原谅她?”唐兰嫣没忍住开口,“爹爹您讲讲道理呀,太子妃走到今天靠的是自己,姑母只能拖后腿,让她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太子妃没活剐了她就已是仁慈,凭什么原谅她?”
唐兰嫣的话,用来形容自己的姑母,其实过分了些。可浔阳侯却没斥责女儿,他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去柳家带外甥女出来那天,柔弱的小女孩倒在柴房里,浑身是伤,那种眼神令人心痛不已。
这一切,都是他妹妹的错。
浔阳侯叹息一声,“母亲,到底是我的妹妹,只求母亲让太子妃饶她一条命吧,不管是送去庵堂还是在家念佛都可以,若真叫她死了,我们兄弟日后到了地底下,都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
老太太一言不发。
唐婉言是她的女儿,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比谁都疼惜,出了这样的事情最心痛是当娘的,可身为唐家的老太太,一举一动都要顾念唐家荣辱。
这个女儿注定是保不住的。
老太太慢慢闭上眼:“太子妃的性子,大约不会要她的命,但也不会让她好过,你们做好准备吧。”
她深深叹口气,望向虚空,幽幽道:“明儿周氏抱着妞妞和我一块儿进宫,其余人都留在家中等消息。”
念念不喜唐家人,却对妞妞极好,看在这小丫头的面上,说不定会给唐家女儿留几分颜面。
东宫。
柳念絮着实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她本以为梅园那日之后,唐婉言回到孟家经受夫君的折磨,就已经足痛快了,真心实意没想到,她敢再一次偷人。
偷人啊……这个词充斥着柳念絮的童年生活。
小时候常有人对她说:“你娘是个偷人的,你长大也是个不要脸的!”
小孩的恶意总是直接又尖锐,柳念絮小时候有多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今又见唐婉言偷人事发,还恍惚一阵,以为自己回到很多年前。
沈穆听说之后倒是很平和,只淡淡安慰几句,并没当回事。
唐婉言是唐婉言,念念是念念,本就不是一路人,对方死活都与念念无关。
就在这种情况下,柳念絮收到唐家老太太请安的帖子。
腊月十七,柳念絮在东宫接见唐家女眷。来的是老太太和周氏。周氏牵着女儿的小手,不敢直视富丽堂皇的宫殿,低着头跪地请安。
她记忆中的表妹是个美丽冷漠的女子,如今再见,美丽依旧,冷漠不变,却多了几分雍容高贵的气度。
柳念絮叫起,赐了座,平静开口询问:“外祖母是为母亲的事而来吧。”
语气却是淡淡的认定了此事。老太太点点头,“是。”
她叹口气,“本不该来打扰太子妃,只是我那女儿再怎么不堪,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实在舍不得她,只能舔着老脸来求一求太子妃,不管好歹,留她一命吧。”
“我从未想过要她性命。”柳念絮淡淡道,“外祖母不用忧心,此事殿下与我说过,皇家并不看在眼中。我是柳家女,她是孟家妇,并无丝毫关系,不会有人借她抹黑我的名声。”
“至于母亲的性命……”柳念絮垂眸,“全看外祖母吧。”
老太太脸上露出些许喜色。
“只是不管好坏,我只说一句罢了,几个表姐都要出嫁,此时出事儿伤的是她们,还请外祖母为她们考虑一二。”柳念絮淡淡道,“我本来是觉得,母亲做一辈子渭北侯夫人才是最好的。可她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好为难孟家收下她,所以这事儿我不管。”
老太太斟酌片刻,将唐婉言自个儿的证词说了,“她说那个书生给她给阿瑜挑的夫婿人选,那日是阿瑜主动让她喊人进府中见面的,让他去的是阿瑜的院子,不知为何这人跑到主院脱她衣裳,让人当场捉住。”
“我的女儿我清楚,凭她的脑子,实在编不出这样的谎话,是以我总觉得,她是不是被人害了?”
这事儿实在没法子辩解。大户人家议亲之前,为了姑娘的名声起见,从来不会宣扬,也不会在书信中留下痕迹,让人威胁自己将女儿下嫁。
是以唐婉言找他入府,只有短短一封手书,写着让他来府上一聚,并没有说出缘由。现在这封书信,就成了她偷人的证据。
你不偷人你为何要人来你府上?孤男寡女不知避嫌,不是偷人还能是什么?
柳念絮又是一阵恍惚,内心充满了惆怅。
她很快就相信唐婉言的说辞,但却只觉得无语。
十几年拿出偷人的大戏,是柳中郎千般设计出来的现如今这场,又是被人设计的,被人设计两次偷人还不长脑子的,唐婉言大约是第一个。
活了四十年,竟然没有一丁点儿长进。
真是厉害的不行不行的。
柳念絮垂眸,淡淡道:“谁让她叫的人入府,自然就是谁做的,外祖母自个儿心中有数,问我做什么?”
老太太怔了怔,心下也不得不承认,却不解道:“可是阿瑜是婉言的亲生女儿……婉言对她掏心掏肺,恨不能将最好的东西给她,婚事更是亲历亲为,她为何要害婉言?害了婉言,难道不是害她自己吗?”
女孩子的名声和母亲息息相关,因为唐婉言年轻时候的糊涂事,孟瑜的亲事本就艰难。再出了这等事,只怕她一辈子都难以嫁出去。老太太实在想不通,为何孟瑜要害自己的母亲?
“这事儿唯有孟瑜自个儿知道,外祖母去问她吧,我懒得猜测。”柳念絮叹口气,“若是没有旁的事情,趁着天色好,外祖母就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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