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
啊——她像刚反应过来一样惊呼一声,下意识道:“投缳?”
沈穆看她,低声道:“别怕,人没死。”
柳念絮压低声音,却还是更给皇帝听见:“我不怕……我……我只是在想,本就做错事险些害死人命,为何还要一错再错呢?”
“小时候爹爹不管我,我却听家中管家教导自己的儿孙,说做错事情就要知错能改,若因此错上加错,实在不值得原谅,因为那还不如不知错。不知错是愚蠢,错上加错却是坏……”
柳念絮低声道:“殿下,我不懂,为什么有人知错不改呢?”
她满眼依赖地看着沈穆,澄透的眸中带着不解,似乎是真心实意在询问沈穆。
为何会这样?
为何有人知错不改?反而为掩盖过错而错上加错?
分明,连三岁小儿都听过的道理,为何很多人不懂呢?
她眼眸清澈如婴孩,其中疑问无数,还小心翼翼看了沁嫔一眼,咬唇不语。
沈穆拉着她的手冷笑一声,“我也不知!”
沁嫔恨的牙痒痒的,只想一跃而起与她争论,只是如今还要在陛下跟前示弱,不能与太子妃起冲突,只得咬牙忍住。
她哭道:“妾早就知错了,这些年再未做过这样的事情,陛下,妾愿意给她赔罪,将嫔位也让给她赎罪,妾知错。”
“只是不管天大的罪过,臣妾心里是断然不敢不敬皇后的。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是六宫之主,妾虽然喜欢与她争宠,心中却无半分不敬之意。”沁嫔哭道,“陛下明鉴,这全都是淑妃妹妹逼我的。”
“谁逼得你?沁嫔,你别不要脸!”门外一声怒喝,冲进来一个苍青色的身影。
淑妃怒道:“我何时逼你?你给我说清楚!”
第160章
淑妃猛然冲进来, 顾不得向皇帝皇后行礼,在沁嫔跟前站定, 死死瞪着她, “谁逼你?”
“当年分明是你的主意, 你胁迫我们, 如今你全甩在我头上,你还要不要脸?”淑妃恨极,看向皇帝和皇后, “陛下明鉴,臣妾安分守己多年,断然不敢威胁贵妃,更不敢对皇后不敬……”
去喊她们的内侍已将事情说的一清二楚,淑妃一路上想了很多,觉得没有法子, 只能将锅甩给沁嫔。反正沁嫔这些年已拉足皇后的仇恨,如今甩在沁嫔头上, 皇后应该不会有疑问。
却万万没想到,还未进门,便听见沁嫔在里头污蔑她,甚至不惜将多年前的旧事拿出来说。
淑妃心慌意乱,生怕皇帝信了沁嫔的鬼话, 忙着辩解, “臣妾多年来从未对皇后娘娘不敬, 陛下您见过的啊……”
“不让儿子给皇后请安, 这也叫安分守己吗?”沈穆冷飕飕开口,一脸漠然地看着她,“三弟呢,没和淑妃一块儿过来吗?”
他的目光扫过剩余几个有孩子的妃嫔,神色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淑妃讷讷:“他……他和兄弟们在一起呢……”
沈穆冷冷一笑,看向皇帝:“父皇,您准备怎么处置她们?自己心怀不轨,还教养出不孝的儿女,实在是死一万次也不够的,还请父皇不要手下留情。”
今日,他是真的愤怒。
这么多年来,皇后每每给他写信,总是报喜不报忧,从未说过她的艰难,直到回京后才意识到皇后这些年在宫中支撑的何其不易。
最让他伤心的,是皇后曾经大病一场,可却无人在意。
是不是,若这些年母后在宫中病死,也没人管?
沈穆道:“父皇若不舍得责罚,儿臣就带母后和太子妃回应天府去,不在这儿碍父皇的眼!”
“胡说八道!”皇帝蹙眉,却只叹口气,“她们做错事,本该重惩的,可都是有儿有女的,处置了她们,让你那些弟弟妹妹们怎么做呢?”
“二丫头年后大婚,三儿也是,处置了他们的母妃,未免……”
沈穆只管冷着脸,不言不语。
他们大婚与否,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摆明了不配合,皇帝顿了顿,讪讪改了口吻:“朕会处置的。”
“当年皇后病重,宫中掌权的是贵妃淑妃德妃三个,想来她们三个都脱不开干系,各自降位两级,一同搬去寒月宫自省。”皇帝叹口气,“如此,你满意吗?”
德妃也猛地跪下,她膝下育有四皇子,也的确是参与了此事,不敢喊冤,只瑟瑟和淑妃跪在一处。
不过她们并不绝望,降位两级仍是嫔位,哪怕被打发去寒月宫,吃穿用度也不会很差。何况她们两个都是有皇子的妃嫔,待儿子出息了,依旧前途无量,没什么可怕的。
不像沁嫔,本就是个嫔,降位后便只能做个才人,新入宫的秀女,但凡家世略好一些也能得封贵人,她这位分已是低到了地底下去。
沈穆垂眸:“母后?”
皇后淡淡道:“多谢陛下做主。”
母子两人态度都冷淡,皇帝心塞至极,心知再多说,沈穆是要生气的,便淡了脸色,看着淑妃沁嫔:“朕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不外乎是因为太子不在京中,便想着取而代之……”
“臣妾不敢……”
“你们没什么不敢的。”皇帝冷声道,“不必在朕跟前装模作样。朕今日便与你们直说,穆儿是朕爱子,生下来就册立为太子,这些年做太子也做得极好,朕断然不会放弃他去选择你们的儿女!”
“你们早点死心,将来在穆儿手下还能混个好日子,再这般折腾下去,不必他动手,朕先解决了你们!”
对于后宫的妃嫔皇子们来说,最扎心的事情莫过于此。
皇帝亲口告诉她们,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儿子不可能做皇帝,你日后只能在太子手底下讨生活……
淑妃几个不敢言语,瑟瑟道:“臣妾不敢有所妄想……”
“敢不敢的不要紧。”皇帝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最好别叫朕知道你们使了什么手段,朕实话告诉你们,就那么那群儿子,没一个可塑之才!若你们对太子动手,朕就算把皇位传给外人,也绝不会便宜你们!”
众妃心中苦涩,不敢言语,只得齐声应是。
皇子们赶到后,一直站在门外等通报,结果通报未至,先听见这一通话,一个个心态当场就崩了。
父皇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做“没一个可塑之才”?什么叫做“绝不会便宜你们”?
难道我们不是父皇的儿子吗?我们哪里比不上太子,你要如此作践我们?几个皇子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满,他们低声商议几句,一同走进屋内跪在皇帝跟前:“父皇。”
皇帝淡淡道:“你们来了?”
“父皇!”三皇子扬声道,“儿臣做错了事情,对母后有所不敬,父皇要打要骂儿臣心甘情愿受着,只是有几句话,不得不问问父皇!”
一直以来,皇帝都不是个严父,甚至称得上是少有的慈父。
他对待皇子公主们一向慈和,哪怕是每年少见的四公主,碰见了也是温声细语的,很少发脾气,是以诸位皇子对皇帝并不怎么畏惧。
这会儿他们个个义愤填膺看着皇帝。
皇帝淡淡道:“问吧。”
三皇子不顾疯狂使眼色的母妃,气愤道:“敢问父皇,儿臣到底何处比不上皇长兄?他为嫡我为庶,他做太子我心服口服,不敢有想法。但是凭什么他看不上的女人,父皇要塞给我?他看不上的东西也塞给我们?”
“凭什么父皇要说我们都不是可塑之才,除却出身,儿臣不认为自己不如皇长兄,还请父皇为儿臣解惑。”
赐婚的事儿,一直是横亘在三皇子心头的一根刺。沈穆看不上陈家姑娘,自己选了国色天香的太子妃,父皇就听他的话,将相貌平平的陈家女指给别人。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偏心的父亲?
皇帝静静看着他半晌,摇了摇头:“你想知道?”
三皇子重重点头。
“朕告诉你!朕给你解惑!”皇帝忽然扬起声音,指着沈穆,“就凭穆儿小小年纪就能为朕分忧,那时候你们还在上书房打架欺负太傅呢!就凭他孤身一人去应天府的时候,你们都在朕的羽翼下好好过日子!你跟他比,你怎么不照照镜子?”
皇帝十分愤怒,“是谁教你的这些话?无论出身,智慧,样貌,武力,你哪样比得过他?你今日问朕这样的话,看起来是不满许久了!”
三皇子嘴唇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见过这般愤怒的父皇,一时失了声音,心中惶然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皇帝只冷笑一声:“既然你如此不如意,朕也不能胁迫你,你和陈家姑娘的婚约到此为止,你自己去找,朕倒要看看,你能找个什么样的姑娘!”
当皇帝的发起火,一直都是不讲道理的,不管陈家姑娘是不是被迁怒,皇帝只冷笑一声:“齐郡王去年袭爵,正缺个王妃,将陈家姑娘嫁给他,只怕他乐见其成,高兴的很!”
沈穆讶然,顿了顿不曾言语。
陈家那位表妹,嫁给齐郡王,比嫁给老三强一些。
三皇子想说话,淑妃却跪在地上哭诉:“陛下,求陛下收回成命。三皇子只是鬼迷心窍,断然没有不喜欢陈姑娘的意思,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臣妾早将陈姑娘当成我的儿媳妇,若是如此,陛下是在剜臣妾的心啊……”
淑妃好歹也是得宠过的女人,很了解皇帝的心思。
陛下今日生了三皇子的气,是因为他出言不谨慎的缘故,算不得大事,早晚能哄回来的。但若是叫婚事退了,那才是真的完蛋。
且不说得罪皇后和太子,这二位给他穿小鞋,单单是陛下一个人的怒气,就承受不住。
试想,将来陛下每次看见三皇子自己找的妻子,就想起今儿的事情,他岂会对三皇子有好感?再者说,陈家姑娘是太子的亲表妹,今日三皇子嫌弃他的表妹,他岂有不记恨的道理。
等太子登基,肯定不会轻饶。不如娶了陈家姑娘,这样的话就算太子登基,看着他自个儿亲舅舅的面子上,也不好叫表妹过苦日子。
淑妃也不晓得三皇子哪儿听来的混账话,没有一点脑子,不想想对错就在陛下跟前说。淑妃不敢询问,只在心中愤恨不已!
是哪个贱蹄子上的眼药,让这孩子对陛下有意见?
你又不是太子,你吃陛下的喝陛下的,凭什么对陛下有意见?
淑妃恨死了,面上还得哭诉:“陛下,纵然您不为臣妾考虑,也要为陈家姑娘考虑。她这样的大家闺秀,若是退了婚再许给旁人,让她怎么做人呢?”
“陛下……”淑妃哭道,“陛下,请您收回成命!”
“皇后娘娘,臣妾已知错了,臣妾全都改,日后定日日晨昏定省,求皇后娘娘劝劝陛下吧。”淑妃哭的十分悲伤,“陈姑娘也是您的侄女儿啊,您不为三皇子考虑,也要为陈姑娘考虑一二……”
皇后脸色淡淡的,半晌开口道:“陛下,算了吧,三皇子年轻气盛,您别与他生气。”
“至于婚约的事情……”皇后叹口气,“我那侄女嫁衣都做好了,就等着嫁人,若此时退婚,只怕她想不开。陛下仁善,还是算了吧,若真的生三皇子气,您想个别的法子也行。”
第161章
“当日本是穆儿先给我侄女没脸, 陛下看着臣妾的面子将她指给三皇子,如今若就这般退婚, 只怕陛下的名声也要有所损害。依臣妾愚见, 还是算了吧。”
“臣妾当年嫁给陛下, 因容貌平平, 便已承受了许多闲言碎语,万万不舍得我侄女走我的老路子。”
听得皇后劝告,淑妃心中一喜, 继续哭道:“陛下,皇后娘娘说的有道理,陈姑娘何其无辜……”
皇帝却冷冷一笑,比之方才越发生气,“朕的决定,谁敢说闲话?”
他对淑妃没有一丁点儿好脸色, 不悦至极:“你做母亲的教导不好儿子,哪里配得上人家的姑娘?如今还有脸向朕求情, 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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