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方永国多年没和女人打过交道,自从爱妻去世后生命里就没怎么出现过女性色彩,更不用说突然面对这么一个鬼精鬼精的小丫头。这下可是难为死了他,直接都无法对上乔乔的视线了:
“乔乔,你是真的来问罪方叔叔的?”
登门拜访第一天,乔乔自己还紧张着呢,奈何进门的时候被那根一看就是用来“教训儿子”的大粗棒子吓到了,随后越想越气愤,这才直说了出来。
“我就是觉得,儿子做错事可以稍微教训一下,但不能毫无理由吧?”
“你觉得是毫无理由?”
方永国眯起眼睛,在军营战场上挥洒一生热血的男人如今也不过四十多岁,正当壮年的年纪更没有老态之说,那份气势也自然是分毫不差,就算在平日里也显得格外出众,寻常人根本吃不消与其对抗。气场里就败了!
乔乔却昂着头,并不因这位总司令的威严所畏缩,回答的话斩钉截铁,房间里回响着她的声音:
“是的!”
方永国又进一步:“不让方言当兵,是他死去的母亲的遗言。这个理由还不够成立?”
“我认为完全站不住脚!”
一点余地都不留!
纵然是方永国也涌起了几分怒意,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又接着说:
“因为这个理由而动手打方言,难道阿姨在天上见了就会满意,就会开心吗?”
此话一出,方永国也默然地低下头,从案几上拿起茶杯,将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不说,也不代表不心疼这个儿子。曾经他们父子之间爆发出那么多争吵,都是自己以父亲的名头多番打压,方言也是随了自己的倔强,为此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方永国确实对方言多有打骂,方言并不会还手甚至没有过避让。
从小到大,这个儿子从来都是立正稍息,抬头挺胸。挨打就挨打,他依旧不退让不反悔。
到头来,方永国自己是什么赢家吗?他可不觉得,也根本不像有些老家伙一样把打儿子当成多么光彩有面儿的事情。他是心疼这个儿子的,也无数次感到灰心。
面对这个足够优秀沉着以及孝顺的独子,方永国不止一次暗暗懊悔对其采取的教育方式。
况且,方言的童年时期,他也根本没有多少参与,自己当时在沙场保家卫国,爱妻也不逞多让。可就是这样本就生疏了的父子关系,因为爱妻留下的心愿而变得更加难以维系。
这场父子间的战役在两人的中间筑起了高高的壁垒,本就没有多少亲密相处的机会,因为这个矛盾将关系变得更加恶化。
方永国每一次打压方言,后一秒也会陷入复杂的两难境地,但方言总是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采取又一轮行动,只为了上战场。
想当军人?好,方永国把他丢去总政文工团当文书。
结果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听说直属营把他带走了。
方永国每一次都去想方设法堵方言的路,可又总是能给他找到别的方式,去开拓自己的路。
方永国坐在沙发上,才发现乔乔替他把杯子中的茶倒好了。
小姑娘正朝他稍感歉意地笑:“叔叔,您别难过。”
她的大眼睛一眨又一眨,十分俏皮地说:
“还有就是,谢谢您考虑到我在场,才没有喝酒,而是喝的茶。”
小丫头,够聪明,够懂事。
方永国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立时畅快了不少。
当然不是因为喝了一口茶的缘故。
方言这个无欲无求,只想战场的性子,明明也不是什么好战分子,就是想履行一个作为军人的义务和职责。某种意义上来说,方永国的这个儿子也算是半个浪漫主义者。
只不过,作为亲爹的方永国曾经十足地担心过方言的未来。
就算不命丧前线,这个儿子也怎么看怎么像孤独终老的命啊!
哦,倒也不是没有女孩子的出现。
*
“叔叔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乔乔乖乖聆听,也很好奇那段本身已经被岁月掩去的时光,在其他人的眼里是什么样的?
方永国在短暂的愠怒后,神情又逐渐缓和,看向乔乔的目光中尽是温暖和蔼:
“你那个时候才一点点高,在大冬天里穿的像个小毛线团子。幼儿园的看护在后面追,你偏偏蹬着小短腿说什么也不回头,一开始牵着方言的手,后来直接抱着我的腿,非要我把你带回家。”
乔乔也忍不住笑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我还管您喊爸爸。”
方永国大笑道:“哈哈哈哈!是啊!你爸爸直到现在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呢。”
“不过呢,现在喊爸爸也正好!”
乔乔为方言鸣不平的时候还胆子大的不行,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一到自己和方言婚事的话题,她却止不住地磕磕绊绊,羞红了脸:
“我我我,我们……”
方永国这才舒心了,心里乐开了花,忍不住出言揶揄面前脸都红透了的小丫头:
“方言他们直属营打的这场仗已经基本告捷,你们找个日子就定了吧!别让你爸妈和叔叔我操心了!”
“咳咳,叔叔,我和方言不准备现在结婚。”
第49章 还是见家长
乔家。
“方方方言言言!你晓不晓得我说咱今年不结婚的时候,你爸那表情有多恐怖吗?要不是我拦得快, 方叔叔就提着棍子去找你了!”
方言夹起炸肉丸子吹了吹, 喂给乔乔:“小心点,注意烫。”
乔乔乖乖咬了一层焦酥的外皮发觉温度正好, 就直接一口吃进嘴里,还不忘记咕囔道:“方言!你放心!我都和方叔叔交涉过了!以后姐罩着你!”
方言笑着往她鼻子上一捏, 见女孩配合性地皱了皱鼻子,实在是忍耐不了了, 亲亲往她鼓鼓的脸颊上啾了一下:“小馋猫, 可别吃太多了, 阿姨发现了要拿你是问!”
“还不是因为你做菜太好吃啦!比十个我妈都强!况且现在是假期,回家吃顿饭多吃点肉怎么啦?她要是说我, 我就现在打道回文工团!指导员还想我回去呢!”
周华英的病情好转许多,许秋玉递来的消息是已经回总政文工团办公了。
方言又往她的嘴里喂了一个肉丸:“你想指导员了?”
乔乔幸福地享受被投喂的快乐, 真诚地眨巴着大眼睛道:“我想食堂的红烧肉了!还有杨炊事员!”
“吃着我做的丸子, 想念食堂的红烧肉?”
方言威胁地眯起眼, 眸子里闪烁危险的光。
乔乔如今知道了方言浅色的眸子是遗传了他母亲的血统, 因为方言的母亲有一部分新疆血统,虽然已经是祖上的关系了, 但后人也继承了部分特征,包括时而流露出浅棕色特征的眼睛。
但她还是很喜欢注视着方言的眼睛,每一次注视间都感觉是在欣赏新的艺术品,常常会出神。
听到方言充满兴致的调侃,乔乔这才悠悠回过神来, 听懂对方的深意后再去看,读出了男人眼中的玩味儿,大为吃惊:
“方言言,你越来越不要脸了!”
“乔乔乔,你也不想想我忍了多久?”一直等着你想起我。
厨房重地不得放肆,乔乔使足劲儿把人轰出厨房,自己的脸上却已经泛起羞涩的潮红。方言端着两盘炒菜出去的时候,嘴角都是微微得意的笑。
乔乔留在厨房,凑到方言特意留出的大碗肉丸子旁边。
炸肉丸子也不是那么好炸的,瘦肉多了就容易柴,吃起来干巴巴的还难咽,肥肉多了会奇形怪状不成形,吃进嘴里肉味没尝出来多少,倒是油味能腻在嘴里好久都散不去。
方言牌炸丸子就正正好!不腻也不柴,每一个都圆溜溜的,大小也得当。乔乔盯着大腕里冒尖的丸子,眼睛冒光,试探性地又夹起一个放进嘴里。
呜!连吃三个都还是这么美味!一点儿都不腻人的!这肉丸子都可以申遗了!
在她专注投入在消灭炸丸子的伟大事业中时——
拯救炸丸子的英雄不负众望地来了。
姚长雁无声无息地悄悄潜入自家厨房,本身初衷是想见一见好女婿的手艺,顺便看看小情侣有没有背着他们长辈私下里亲昵,还真是挺好奇乔乔这个毛丫头在男孩子身边是什么个做派呢!该不会很作相吧?!
结果,亲昵画面没看到,就见好女婿炸的肉丸被自家毛丫头一口一个,吃的好不快乐。本身冒尖了的大碗口都见平了!
姚长雁气的上前就大力一拍后背,把乔乔吓得差点喷出肉末:
“妈妈妈??您干嘛呐!”
“我干嘛?你干嘛呢?一大家子人在外面等着呢,你爸的酒还没开出来,你哥哥和小虞都在那儿坐着的等饭呢,你在厨房倒是先吃上了!”
乔乔委屈巴巴,姚长雁倒是一拍案几,更大声了:
“你这个丫头!自己不会做菜,要小方做满满一桌子菜,那你就有点眼力见儿去布菜啊,怎么尽想着儿就躲在厨房吃肉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懒闺女!?”
“我不懒!我也就刚吃了几个肉丸!”
姚长雁可不管她的辩解,端起大碗就往外面去,还给她撂下一句话:“你今天就别吃肉了!不然等你回了总政,得跑多少步才能减回来啊?到时候辛苦还拖累工作,不如现在就管住嘴!”
*
乔乔凄楚地随着众人往桌边一坐,旁边就坐着今天的特级厨师方言,对面是乔大海和姚长雁,斜对面是乔少天与其女友虞知兰。
虞知兰就是上辈子帮助过乔乔的好嫂子,广州人,在酒店工作。
乔乔重活一世,乔少天和虞知兰的关系也没有改变,让她不禁感到十分安慰。
两人今天一见面就对彼此嘘寒问暖了好一会儿,之所以是嘘寒问暖不是叽叽喳喳地玩,也是因为虞知兰的性子太文静,人也长得柔柔弱弱的,仿佛一朵羞羞答答的美人花,与皮实开朗的乔乔仿佛两个极端,因此只能嘘寒问暖了。
虞知兰看她的眼神都像是笼罩着一层晕晕乎乎的光,充满了怜爱喜欢。乔少天在一旁完全是眼里只有女朋友的存在,根本顾不上亲妹子男朋友的登门大事。
乔乔自然也没有不自在可言。她知道虞知兰是真温柔似水美人花,而不是像岑琳那样骨子里黑了的食人花,只觉得亲哥乔少天实乃好命,怎么就遇上了虞知兰这么好的姑娘?!
好命有好命的福分,自己大概是个差命。不然怎么会小时候馋一颗糖,长大了馋一个肉丸子?!竟然烦恼无穷无尽,都不过是为了一口吃的!
乔乔悲痛欲绝的时候,身边的方言朝她的手臂撞了撞。
她惨兮兮地看过去的时候,就正好对上一双充满笑意的眸子。
“你不是说你罩着我,说你什么都不怕,吃肉也可以随心所欲吗?”
乔乔差点暴跳如雷!幸灾乐祸!
方言见女孩的脸颊气呼呼的仿佛一个包子,甚至端起椅子往旁边挪了挪,把与自己的距离拉开不少,是一副真心生气的模样儿,直觉得自家媳妇儿真是可爱得很。
他笑眯眯地揍过去,轻声地在女孩的耳畔说:“回去天天烧肉给你吃!红烧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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