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幼鲸跟父母比起来较小，却也是单个虎鲸的几倍。
    它们不会攻击成年鲸, 专挑幼鲸下手。
    在海下看见虎鲸们各自分散开, 训练有素地包围前方前方的抹香鲸。它们会在成年抹香鲸两侧骚扰，并找机会将幼鲸隔离开，同时会有几只虎鲸在抹香鲸下方防止对方潜水下沉离去。
    苏絮惊呆了, 在水中没法说话，只好上浮出水后抓着云野的手指着战局中心的双方说：“哇它们打起来了！”
    “不打起来才怪。”相比激动又兴奋的苏絮, 云野兴趣缺缺, “虎鲸喜欢吃鲸类的舌头，但它们不怎么对成年鲸下手, 可遇上幼鲸基本不会放过。”
    “这是什么鲸类呀？”苏絮好奇问道。
    云野：“比较珍贵的抹香鲸。”
    因为赶到现场的虎鲸群已经包围了抹香鲸一家，所以他跟苏絮都站的稍远些，跟它们保持距离。
    “那只是幼鲸, 紧挨在身边的是它母亲, 靠后边阻止虎鲸靠近的是父亲。”云野充当解说，“现在双方都在叫人，但是虎鲸同伴率先到达，抹香鲸的同伴还在赶来的路上。”
    苏絮恍惚道：“赶来的路上？还来得及吗？”
    这虎鲸都这么多了！
    “赶得上，虎鲸也刚到没多少, 但能不能赢就不知道了。”云野眯着眼说，“虎鲸狡猾凶猛，数量多，抹香鲸虽然体型大，但它们不善斗殴——”
    听到斗殴时，苏絮忍不住看了眼云野，想笑又不敢。
    云野指了指包围了抹香鲸的虎鲸群说：“用人类的比喻来说，它们就是某种黑恶势力，反派角色。”
    苏絮看着在后方浮窥的虎鲸捂脸。
    可还是太萌了啊！
    原本平静的海面开始不停翻滚出层层浪花，雪白一片，鲸群的叫声重叠传播去老远。
    听见信号的抹香鲸们正朝坐标处赶来。
    “它们大概要追上一个多小时。”云野说，“虎鲸数量太多，可能还会引来不少座头鲸。”
    “到幼鲸体力不支前没能让虎鲸群放弃或者赶走的话，那它就活不了了。”
    抹香鲸正拼命护着幼鲸，不让它被虎鲸隔离开身边，一旦被隔离开就完蛋了。
    虎鲸群分工明确，配合默契，紧贴着抹香鲸前行，又不让它们下潜逃开。
    苏絮不由感叹：“这也太聪明了吧。”
    云野看了眼留在后边驱赶的抹香鲸说：“虎鲸聪明，抹香鲸也不是傻的。”
    同是哺乳纲鲸目，没道理你机智无双我就傻逼兮兮呀。
    在海中，虎鲸的叫唤声频率十分的高，它们兴致高昂，满满的战斗欲，追着抹香鲸不放。
    苏絮在水里追了会，又浮出来看云野：“它们是不是在沟通战术啊？”
    “差不多。”云野漫步在海面。
    他看起来是在慢悠悠地走着，却从未被鲸群们甩开。
    “我听说有不熟练的虎鲸在捕猎合作中失误的话，会被族群里的长辈追着骂。”苏絮抬首看云野，满脸的求知欲，“真的吗？”
    云野笑道：“真骂了人类也听不懂。”
    苏絮：“……”
    有道理。
    “虎鲸族群内部相处很和谐，相亲相爱一家人，包容度很高，但也要看个别虎鲸脾气如何。”
    “刚才跟你玩的那只虎鲸，”云野说，“背鳍略弯的雌虎鲸，脾气就很暴躁。”
    苏絮听得发笑，“它怎么啦？”
    云野：“会骂它弟弟废物。”
    苏絮没忍住笑出声来。
    骂归骂，但姐姐却一直都照顾着弟弟，叮嘱看守着它别被花花世界吸引迷路成为流浪鲸，到时候被过客鲸或者别的玩意欺负。
    云野觉得它要是真迷路了，族群回去找它，虎鲸弟弟噫呜呜噫地重归族群怀抱，被一帮哥哥妹妹舅舅姑姑的安慰没事没事别怕别怕，感受到族群的温暖时，也一定会被姐姐骂的狗血淋头。
    苏絮看见浪花翻飞，护在母子后方的大雄抹香鲸猛甩了一尾巴，将试图靠近的几只虎鲸震慑退走，同时发出了低沉的声响。
    云野颌首朝后方看去，说：“抹香鲸群到了。”
    苏絮在海下已经看见了，一共八条大雄抹香鲸，在人类眼中的庞然巨物正回应着同伴的呼唤赶来营救。
    “雌鲸没什么战斗力，遇上虎鲸骚扰，一般来帮忙驱赶的都是雄鲸。”云野说着，将苏絮从海水里拉了出来。
    此时此刻，这片海域回荡着双方呼唤的鲸声，浪花滚滚，雪白一片，在抹香鲸上浮又下沉时，身边都跟着好几只虎鲸随着它一起翻滚，卷起的雪白浪花让苏絮差点看瞎了眼。
    大雄抹香鲸将雌鲸和幼鲸包围在中心，尾巴朝外，保护的同时也试图将进攻的虎鲸驱赶。它们强有力的尾巴若是扇到虎鲸身上，对方不死也得重伤。
    可虎鲸聪明狡猾，走位风骚，专挑对手视角盲区靠近。
    因为抹香鲸群的支援，场面逐渐壮观起来。
    此时云野耳边的声音十分杂乱。
    虎鲸兴致高涨，彼此沟通位置，发号施令，也有朝抹香鲸挑衅的。
    抹香鲸显然很愤怒。
    “那边还有部分虎鲸在赶过来。”云野指了个方向。
    苏絮神色复杂：“感觉打不过……”
    云野帮她擦着脸上的海水，“那也没办法，这阵势会引来观察船，到时候——”
    话还没说完，忽然发现一只虎鲸在战况激烈时，还绕到外场边缘，在苏絮身边浮窥。
    云野：“……”
    “擅自离队跑过来卖萌，不怕回去的时候被一尾巴拍死？”他跟这只虎鲸说，“你胆子挺大啊。”
    虎鲸朝后仰翻倒，露出白色的腹部没入水中，嚣张离去回到队伍，似乎在说：我很强我一点都不怕抹香鲸你倒是用点力啊！
    抹香鲸：脏话。
    这场追逐战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双方人员都在朝战况中心聚集，几只座头鲸路过，发现是虎鲸又在横行霸道，于是加入战局，在外围骚扰进攻的虎鲸群。
    面对这位老朋友的骚扰，虎鲸表示无所畏惧。
    而天上也聚集了许多海鸟飞旋着，等着捡漏。
    它们呀呀叫着，落在苏絮耳里仿佛在说打起来打起来。
    观察船赶到附近，记录拍摄着，但没多久这帮鲸群就离开了观察船范围内。
    苏絮看到了最后。幼鲸体力不支，在虎鲸群的追逐骚扰下，速度降低，没有过多力气挣扎，被虎鲸群与母亲隔离开。
    海面浮现出了血水，鲸油和大块鲸脂，虎鲸们正在欢快地进食。
    座头鲸还在边缘骚扰，暴躁的虎鲸姐姐差点跟它们起了冲突再战一场。
    苏絮看着座头鲸那约有五米长的胸鳍拍打着，浪花翻滚，虎鲸要是撞上去，不死也得残。
    但抹香鲸多少有些受伤，这几十只虎鲸却安然无恙，甚至欢快享受着自己的战利品。
    苏絮：“大自然果然是残酷的。”
    云野摸了摸她的头，问：“还萌吗？”
    苏絮满脸纠结：“不张嘴咬我都是萌的。”
    就是莫名感觉有点对不起抹香鲸是怎么回事？
    云野说：“不需要咬你，它咬合力跟别的比不怎么样，但是尾巴扇你一下也不太行。”
    毕竟虎鲸一尾巴能把海豹扇飞十多米高。
    说这话的时候，虎鲸姐姐正咬着块鲸脂游到苏絮身边，朝她抛着鲸脂示好。
    刚见识完虎鲸群的凶猛，苏絮恭恭敬敬道：“您吃您吃。”
    云野在旁看得哭笑不得。
    在虎鲸进食的期间，苏絮没靠近，离得远远的，拿着云野的手机拍摄游水的座头鲸。它的叫声复杂，出水姿势优美，是众多摄影最爱拍的须鲸之一。
    在边缘的一只座头鲸跟云野玩的时候，苏絮边拍边跟他聊天。
    “年后之前拍的剧要播出了，到时候你看不看呀？”
    云野头也没回地说：“不看。”
    看了就是跟自己找不痛快。
    苏絮笑了下，又听云野问：“为什么选择当演员？”
    他也是随口一问，有点好奇的意思。
    “因为这个职业让我感觉很舒服。”苏絮说，“很多人是想要通过演戏来向外界表达真实的自己，可我是因为演戏能成为另一个自己，喜欢那种我不再是我的感觉。”
    她说完歪了下头，觉得解释的有些复杂，思考片刻后，又重新说道：“我小时候，家人对我比较严格，每天该做什么都被固定了，必须遵守，那种感觉很闷，而我妈当时只顾着跟我爸斗，不太管我。”
    苏父则对她冷漠严格，比起父母，苏絮每天接触最多，教导她最多的却是老夫人。
    后来苏母想通放下后，对苏絮非常的愧疚。
    “离婚后我妈说，从今以后再不会有人能替我做选择的时候我还不太懂，但我喜欢她改变后的样子，所以选择了跟她走。”
    “接着过上了不会被严格挑剔的日子，从坐姿到吃相，想穿什么衣服，绑什么头绳，写怎样的字体，跟朋友聊天是用英语还是国语——所有都变了。”
    之前一直系在她脖子上的绳索被切断了。
    “在苏家的时候，我以为我就该按照老夫人的标准活着，离开苏家后，我才知道原来我还可以随心所欲地活。”
    苏絮举着手机拍出水的座头鲸，云野回头，看见她在笑着。
    “所以每次演戏成为另一个人的时候，我都觉得很舒服，也会为此去努力，就像……又一次从笼子里飞了出来。”
    云野静默片刻，朝她伸出手。
    苏絮走过去，被他拉入怀里，下巴搁她头上，片刻后，云野沉声说：“你想演就演，不用考虑我。”
    苏絮：“那你以后别吃醋。”
    “那不可能。”云野说，“我顶多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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