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女人花痴起来真可怕啊~”艾斯伯格有些惊惧的看着笑得四处掉粉的水母姬，不知不觉的离她退后了一些。
    “这就是他的样子？这是他睡觉时的样子，这是他看书时的样子，”郑威在心里头自言自语着，漫步在满是东方旭画像的长廊里，最后在一副东方旭温柔的凝视画外人的画像前站住了脚。
    他想起之前在隐该书房看到的那一张张画像了，以及……在广场上，那个皇帝的三维立体像。
    如此温柔的凝视，是他看谁的目光？
    虽然早已知道了他的身份，也知道他并非是传言中那样的人，可是，猜测终究只是猜测，有多少东西是一厢情愿脑补出来的他，有那些又是真正的他呢？自己就那么确定，他每次投向自己的目光时，自己没有会错意？何况还是一只熊猫眼的目光？
    “水小姐，请问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些画像的？”就在郑威沉思的时候，他听到东方旭温和的询问道。
    “呵呵，是一个矮胖子给我的，一个脾气很暴躁的矮胖子哦。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这么多雕像群，她来我这里杀我的人，结果被我捉住了。本来想石化了他呢，可是实在是太不美型了，所以决定把他捣成肉泥做成鱼饵喂泥，他被我吓到了，就说愿意交出史上第一美男来跟我交换。”水母姬得意洋洋的炫耀道，“我本来还想着一个死胖子能有什么好货色的朋友呢，没想到她拿出来的是皇帝陛下的私照。”
    水母姬说道这里，捧着脸做出娇羞状，“真的很帅对不对？又美又帅又邪魅，真是三百六十度的无死角，每一张都让人爱的不得了，所以我就放了那个矮胖子。”水母姬一脸陶醉的靠在一副皇帝站立在窗边的的画像，陶醉的靠在等高人身上，双手环绕着自己，“我开始只是看照片，最后觉得照片太不过瘾了，所以索性就将他做成等高的画像，布置成一条画廊，每当我走在这里时，就觉得我仿佛笼罩在他的注视下，幸福的不得了。”
    怪不得，原来是从东方樱那里得到的，这样也就说得通了。没想到恶人还需恶人磨，东方樱那么蛮不讲理的人，遇到了比她更不讲道理的水母姬，也只有败退的份儿，真是大快人心。
    不过，送出自己的私照供着这么个女人意淫，东方旭皱眉着想，看来东方樱对自己的感情也有限的很。
    看着水母姬的自我幻想的无法自拔，在场的所有人都默默无语，这女人充分说明了什么叫脑残没得医。
    “不过是张脸而已，难道就这么值得你迷恋？”在一片沉默中，忽然想起了郑威冷淡的声音，“你了解他么？你熟悉他么？若是有朝一日他没有了这张脸，你还会爱他吗？”
    众人回过头去，见着郑威抱着臂站在画像前，冷冰冰的发问，却是一脸的不屑。
    这话实在是……太恶毒了……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陛下只有一张脸可以看，你这么说，不就是赤裸裸的不给皇帝陛下的脸么。
    幸好，幸好没有人会把着话传到皇帝耳朵里。
    大家都这么想着，却完全没有预料本尊就在现场，而且，以一种非常炙热的眼光看着郑威。
    果然，小威永远都是与众不同的。
    也只有他，才会用这么犀利的言辞来揭破那层大家都不敢言说的谎言。
    我爱你，爱的并非那一层皮相，而是那将众人迷的神魂颠倒的皮相之下的，灵魂。
    不过让东方旭失望的是，短暂的目光接触之后，郑威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自顾自的朝着前方走去，“这里乏味透了，难道你的宫殿里没有其它更值得一看的东西了吗？”
    “你，”水母姬身上的怒气四溢，整个人都是偶像被侮辱了之后的狂暴状态，东方旭一见心中立刻拉响了警铃，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伸手搂住了她的腰，低声说道，“不要跟那种人一般见识，他是在皇帝陛下的完美容貌下自惭形愧到无地自容，这才出言讽刺，用尖锐的言论来掩饰他虚弱的内心的。”
    “哦？果真这样？”水母姬抬了抬眼，身上的怒气值不知不觉的降低了下来。
    “当然，”东方旭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的好话，他只能搜肠刮肚的把自己平时听到的恭维话用在任务对象身上，虽然使用起来有别扭，但也好过让郑威在这里变成石头雕像。
    熊猫的两只眼睛平视着前方，尽量回忆起人们对自己的恭维，然后运用语法老师所教的人称转换：“水小姐的眼光怎么会有错呢，你看上的人肯定是最出色的，连太阳月亮也会在陛下的容貌面前而失色。只要不为他倾倒的人，肯定是眼光有问题的人，你这样美丽的姑娘有着最广阔的心胸，必然不会与其他人斤斤计较的。”
    怪不得走廊外面的石雕最多，估计是大多数人在这里都受不了水母姬的变态，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惹得她发怒了吧。
    “还是你有眼光，呵呵呵呵，我的皇帝陛下肯定是最完美的。”脑残粉的思路就是只要你夸她的偶像那就一切都好办，水母姬被东方旭称赞的心花怒放，果然忘记了郑威的出言不逊，又继续炫耀她的宝贝了。
    郑威看着东方朔温言细语的哄着水母姬的样子，只觉得心中莫名的烦躁，一刻都不愿意在此地逗留，当下就直接走开了。隐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也迅速的跟了上去。
    看着郑威走远了，东方旭在心里头叹了口气，虽然无比想要现在就追上去，但是理智告诉他，哄着水母姬这个不定时炸弹才更加重要。
    我的用心，你能明白么？东方旭有些心酸的想到，然后面色如常的跟在水母姬身后，忍受着被自己画像重重包围的诡异感，继续艰难的进行着这个任务。
    他发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想拍照了。
    他自己看着自己的脸都想吐了。
    好不容易耐心陪着水母姬看完所有跟自己有关的照片以及影像制品，用着自己都快吐了的言辞不停的赞美自己，然后终于看着任务表上水母姬的满意度达到了百分之百，然后听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美妙。
    虽然这任务不掉血，但是妥妥的掉节操啊，要不是看着沿路上的石雕一直在提醒着她这女人多么喜怒无常，他绝对撑不下去的。
    完成任务之后，东方旭迅速的找了个理由脱离的水母姬，去寻郑威的踪影。
    因为任务没完成，谁也不能离开这水下宫殿，所以倒是不用担心郑威丢下自己走了，可是要在这片迷宫似的地方找到成心躲着自己的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东方旭不能够和郑威用普通的玩家通信工具，他只能无奈的沿途排查，最后终于在花园里找到了郑威。
    48、坦白
    “小威~”东方旭看到郑威见着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拔腿而跑，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扑了过去，直接将他压在了下面。
    因为太急，他是把自己弹跳当沙包甩出去的，所以，郑威成功的被他压在了肚皮底下。
    “咳咳，”虽然熊猫看起来很像是超大的玩偶，但是只有身临其境的被他压在身上时，才能感觉到这货绝对是个超过两百斤的胖子。
    “小威，你没事吧？”东方旭惊呼着翻身坐了起来，把郑威从自己的肚皮下捞了出来，将他放在自己腿上慢慢的揉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格外的无辜。
    “咳咳，离被你压死还有一步之遥，”郑威拼命的喘着气，第一次意识到能呼吸道新鲜空气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都是你不好，谁叫你要跑。”熊猫小声的嘀咕着，但是却自动自发的开始治疗起郑威。虽然郑威没有肉体上的受伤，但估计内脏有些被压上，当他手上的白光钻进郑威身体里时，郑威的确觉得舒服多了。
    “你不是在陪水母姬么？”郑威等好受了一些时，自己拨开熊猫的手臂站了起来，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刚才那样，实在是有些太暧昧了，他整个人都在熊猫怀里头。
    “陪完了。”东方旭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圆脸非常无辜。
    “你不是喜欢那种御姐么，”郑威冷淡的说道，自己也觉得自己这种举动非常幼稚，可是却仍然忍不住泛酸，甚至想着是否东方旭拒绝东方樱的求婚就是因为东方樱不是御姐型的而是甜美淑女型的？
    不得不说，那个暴戾的矮胖子，有着跟实际性格完全不符合的外表。
    “谁说我喜欢那种女人的了，”东方旭一把抓住了想要离开的郑威，强行把他按在了自己的腿上，“我最喜欢小威了。”
    “……”郑威跟着他四目相对，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一股说不出的悲愤感涌上心头。
    他所谓的喜欢，与自己的喜欢，是不同的。
    就如同，自己只是他众多消遣游戏里头的一个npc，而他却是自己唯一的期盼和寄托。
    多对一与一对多，自己并不是神，并不能保证自己的心态在这种不平等的感情诉求里，永远的不失衡。
    所以，他看着熊猫的眼睛，忽然有些疲倦的开口，“那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吗？”
    “熊猫，刀疤，”他感觉到熊猫按着自己的手松掉了，苦笑了一下，伸出手摸上熊猫毛茸茸的脸，“还是其它？”
    东方旭愣在了那里，张张嘴，有太多的话，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算了，”看着他的犹豫，郑威一股厌烦浮上了心头，他又不是非得问他要特赦令不可，他至于这么防备自己吗？
    东方旭看着郑威的背影，只觉得心慌，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站了起来，从背后抱着他有些慌乱的问道，“你要去哪里？”
    他有种感觉，似乎只要这次一松手，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pk，升级，你不是一直都知道。”郑威回头看他，竟然给了他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要不然你以为呢？”
    “我，”东方旭看着郑威的冷漠而疏离的微笑，一时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请放开我，我很忙。”郑威看着缠绕在自己胸前的熊猫爪子，淡淡的说道。
    “我是皇帝。”那抹笑容像是一把利刃，割开了俩人之间的距离。东方旭有种感觉，若是自己不说出来，肯定就会失去郑威的，所以哪怕这是他心底最大的秘密，他也顾不上了。
    如果没有了他，这个游戏对自己还有什么吸引力？
    他一个人在这一个又一个的游戏里跋涉，就像是他一个人孤单的坐在冰渣湖边看风景一样，那些瑰丽的奇观，他见过许多，却永远都只有倒影陪着自己。
    若是有你在，这里肯定更好看。这句话他想了很久，却只对着他一个人说过。
    “不要走。”他死死的把着郑威按在胸口，“我是皇帝，但我更是东方旭。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欺骗过你，我只是，”
    “你只是选择了有意识的隐瞒，”郑威打断了话，面无表情的目视着前方，努力的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平静，“哪怕在我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哪怕在我最需要的时候……”
    他在努力着，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平稳，让自己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期待，愤懑，怨恨。
    郑威，不要那样，他只是你的一个朋友，他已经帮你了太多。如果没有他，你现在仍然是读书馆的指路npc，一次次被死亡被重启，然后逐渐失去自我。
    做人要学会感恩，不要贪求太多。
    一遍遍的在心里头自我暗示着，可是，郑威咬着嘴唇瞪着眼前的空白，为什么还是会心痛？
    “我不能给你特赦令，”东方旭搂着郑威，犹如困兽一般的说道，“我不能，我，我有我不可违背的底线。”
    为什么他抱的越近，就觉得自己越在失去他？东方旭无力的将头埋在郑威肩膀上，他不想当皇帝，从来都不愿意，可是，命运岂是他能选择的？
    为了那个位子，他已经失去了很多，所以习惯了凭借网游来麻痹自己，习惯了在一个个伪装的身份下掩饰自己，可是这次难道连郑威也要出去。
    “我知道。”郑威拍了拍熊猫的手臂，示意他放开，然后在着他犹犹豫豫的动作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开来，面对面的站在熊猫面前，仰头与他对视着，“可是，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说？难道在你的心目中，我就是那种蛮不讲理，丝毫不考虑别人立场，会以着朋友的身份”
    “我没有。”东方旭看着郑威平静的脸，只觉得被那些看不见的恐惧所淹没，“我不是那么想的，我只是，我既然无法满足你，无法帮你实现愿望，那何必给你一个期待？”
    郑威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你会怪我吗？你会不理我吗？我们，还能回到以前么？”东方旭紧张的看着他，犹如等待被宣判的死囚犯。
    “不会，你没有做错什么，我没有任何道理迁怒你，相反，我还应该为我的朋友是个有原则的人感到骄傲。”郑威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微笑，“就像你说的，你是皇帝，你更是东方旭，而我，是东方旭的朋友？”
    “我们还跟以前以上？”东方旭只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来。
    “是，我们还跟以前一样。你永远是我最好的，”郑威看着他，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之后才睁开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朋—友”
    “小威，”东方旭看着他的样子，明明他已经答应了自己，自己应该开心才是，可为什么却有些想哭的冲动？他伸伸手想要拉住郑威，却被郑威避开了手。
    “抱歉，我想起还有些事要找隐该商量，先走一步。”郑威不自然的避开了熊猫伸出来的爪子，勉强笑了笑，然后转身飞快的离开了。
    东方旭站在那里，举起了手想要向他挥别，却又僵着举在了办公中，没有摆起来。
    那孤单的身影，看上去既可怜又可笑。
    郑威刚走出花园，就伸手捂住了眼睛，不敢去看任何东西。
    这是水底世界，他可没办法骗自己只是因为下雨了。
    “没有在乎，就无所谓失望，没有爱，就没有痛。 三百年里，我无数次的平常过从着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再重新燃起希望的过程，比你更了解这些。”斜刺里忽然有人伸出了手，放在他的肩头。
    是隐该。
    郑威没有动，三百年的时间，隐该可不是一进入游戏就是今天的样子。
    每个人都有一段不愿提起的过往。
    “你真幸运，竟然是三百年来第一个在游戏里遇到皇帝的灵魂。可你又真不幸，你曾经站在最接近成功的地方，却又被关上的门撞倒了鼻尖。”隐该淡淡的说道，那声音不知道是嘲笑还是同情。
    “我有我的骄傲，我会找到复活的方法，不依赖于任何人的怜悯或垂青，而是因为我自己的努力和坚持。”郑威闭着眼睛，坚定的反驳道，虽然脸上仍然有着泪痕，却无损着他的气势。
    他早已经放弃了因为别人而得到重生的方法，他会变得比任何人都强悍，冲出这个游戏的束缚，到真实的世界去寻找一副躯壳获得重生的。
    隐该欣赏的看着郑威，血红的眼眸里流转着惊人的光华。
    这个人，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他有多么的璀璨夺目，几乎令人移不开视线。
    他开始后悔那百年之约，太短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