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鼠猫]殊途_166
年路咬着牙走了,帐中的气氛却远没有那么紧张。“庞将军。”中年汉子冲庞统行了一礼后站起身来,然后慢慢从脸上揭下一层面具来,“在下未有拜帖便来拜访,给将军添麻烦了。”来人正是杨四郎和琼娥公主之子——杨宗琪。
“无妨。”庞统面无表情地摆摆手,“你趁夜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杨宗琪道:“想必将军已经知晓野狼山的水雾从何而来?”
“天门阵。”
“是,我已在大辽右军中待了一段时间,结果发现……发现……”杨宗琪咬咬下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每次奉命骚扰宋营之后,右军中都会有几个兵卒不知所踪。军医帐中并没有收治新的伤员,而兵曹……兵曹处没有他们去向的任何记录。我实在不放心,便夜探中军,终于在一处营帐中发现这些士兵,他们浑浑噩噩、懵懵懂懂,已经变成不畏疼痛,不惧生死,只听从命令,没有自己思想的傀儡了。”
看着对面将军铁青的脸色,杨宗琪有些心痛的闭上了眼睛:“我怀疑,辽军主帅已经获得了完整的阵图。大大增强了天门阵的威力。这一战若是打起来,仅这一凶阵就得用数十万人的性命来填,更不必说……”
当杨宗琪说出“傀儡”的时候,庞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待听闻“数十万人”更是眉头紧皱。对峙十余日,两军虽有过小规模冲突,但多是试探性交手,伤亡远不及之前保安城攻守战的惨烈。这种反常的情况庞统等人早就注意到了,如今看来,潜波暗流之中,果然有问题。
可是……
飞星将军看着面前的青年沉默片刻,淡然开口:“本帅知晓了。”
杨宗琪心中咯噔一下,僵硬着勾了勾嘴角道:“如此,我便放心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在下还听闻家师正在城中养病,请将军允许我前往探望。”内城方向防卫更加严密,庞家军并非浪得虚名,能暗中摸到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以,他就在县衙之中,你可持我令信前往。”庞统非常干脆地递给他一枚令信,这让杨宗琪轻松了许多。
正当他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庞统略显疲惫的声音:“探望你师父之后就留在城中吧,你今夜的行踪瞒的过别人,瞒不了她。”
杨宗琪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多谢将军关心,我心中有数,定然不会让您为难。”
庞统终于不再说话,闭上眼睛摆了摆手,这场谈话可以结束了。总有一些事情让人身不由己,只是在危难关头,忠孝情义之间,不同的人又会有怎样的取舍?
杨宗琪从怀中取出另一张面具覆在脸上,将所有不应流露出的情绪都收拾妥当,然后躬身拜倒:“庞师多年教导,杨宗琪铭记于心。他日战场相逢,请将军……一定……一定不要对耶律宗琪手下留情。”
咚咚咚三个响头落下,陆琪慨然起身,转身离去。
祸福无门,惟人是召。既然这一场大战在所难免,那就让耶律宗琪和杨宗琪都担负起应有的责任,让该结束的都结束吧。
第一百零二章营地疑云
耶律宗琪带来的消息相当重要,庞统第二天就召集所有人商讨对策。庞家军戍边多年,军中将领自然对老对手知之甚详,可是随调遣而来的军队越来越多,新近军队良莠不齐。
如今,这种敌军大营迷雾凝而不散的诡异景象也确实少见。二十年前的“天门阵”杀人无数,脱出生天的人大都进入飞云骑或者神策军,再加上八贤王赵德芳的信息封锁,以至于大部分人对天门阵一战知之甚少。
“经略大人,我们不能再等了!”一个汉子忍不住打断石毅的简报,冲庞统抱拳道,“辽人用心险恶,数度领军骚扰我军阵营,末将请命前去征讨。”
“征讨?这大雾弥天,你上哪儿去征讨?”一员儒将整了整头上的逍遥巾道,“王将军你是不惧生死的好汉,却也得替手下的弟兄们想想。敌情不明之下贪功冒进,可是得拿人命来填!你想让他们枉死他乡么?”
“夏仁清你个胆小鬼,又在乌七八糟的说些什么鬼话?!”王将军蹭跳起来,掌中铁杵铛的一声将自个儿坐的小马扎砸了个稀烂,遥遥指着那人骂道,“我王秉直十九岁从军,前后大小二十余战,杀的敌人多了去了,什么时候贪过功冒过进?偏你这短命鬼嘴碎!莫不是你小子贪生怕死,想临阵脱逃?!”
“你!”
“我怎么着,只许你说话啦?!”
年路见状忙站了起来打圆场:“王将军,且听完斥候的情报再做商量,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勿躁个球!现在敌暗我明,谁知道那帮杂碎还在琢磨些什么?晚一天咱们就要多受一天的的损失。”王秉直人如其名,直来直往,勇猛精进,可惜是个急脾气。不过也怨不得他恼火,两军数次摩擦之中,属他帐下兵卒损伤最多,士卒们虽不畏死,却也不想死得不清不楚。
“夏将军方才所言未免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还是王将军言之有理。辽军试探多日也只敢龟缩于一隅,足以见其色厉内荏。经略,末将请命率兵前往,生擒那辽军主帅。”另一位将领摸着下巴,脸上颇有些不屑。
“胡扯!夏将军这是谋定而后动!逞匹夫之勇有什么好称赞的。经略,三思而后行啊!”
“经略,末将请与余将军同往!”
王夏两人各执一词,众位将军纷纷站队,一时间,向来肃穆的大营热闹得如同菜市场一般。年路和石毅两人相视一眼,均皱起了眉头。
见到此等“热闹”场面,庞统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声音虽轻,所有人却都立时闭上了嘴。
“尔等有报国之心,本帅很欣赏。”庞统淡然扫了他们一眼,“只是……有勇无谋是莽夫,连敌人的手段都没弄明白就冒然出击,愚蠢至极。”
王秉直的面色顿时涨得通红:“王爷!”
“然而,过分小心谨慎也是行军大忌。”中州王瞟了他一眼,看向众人的神色严厉了些,“此战至关重要,如若出了什么差池,尔等又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