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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节

    他不容拒绝。
    ……………………
    眼看军队已经逼近杜罗城,天色渐渐暗下来。率领前队的韦斯特传令下来,要求军队暂停前进,就地宿营。
    “我敢打赌,没有比我们这更蠢的行军方式了。”
    前队与后队之间有着一段距离,在后队的指挥帐中,鲁道夫伯爵同自己的副官抱怨着。
    鲁道夫同样是一位勃莱西的旧贵族,他参加此次神圣军运动的原因与韦斯特相差无几。但是鲁道夫家族与韦斯特家族自古以来就存在着一些不大愉快的摩擦。这一次进攻罗格朗,鲁道夫迫于实际,不得不认同韦斯特的领导地位,但想要他心悦诚服,显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没办法,谁让那些人在他帐中呢?伯爵大人。”
    副官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鲁道夫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咬牙切齿,恨恨地骂道:“那个叛徒……他还真当所有人都是瞎子不成?”
    帐篷中一下子安静下来,没有人接话。
    事实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对于那几位的身份他们都有着一定的猜测。而正是这个猜测,别说是韦斯特了,就算是他们也不见得能够开口说出半个“不”字。
    “大人,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否该告诉您。”
    副官观察着鲁道夫的脸色。
    “说。”
    “是这样的……”副官谨慎地组织措辞,“我听到一个传言,是的仅仅只是一个传言,我无法确定它的真假。”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吞吞吐吐了?”鲁道夫皱着眉头。
    “有传言,费里三世陛下没有死。”副官一咬牙,直接说了出来,“我在想,如果费里三世真的没有死,我们全力参加这场神圣军运动是否有些冒险?我的意思是,我们是否应该派人接触一下相关的消息?鸡蛋不能只放一个竹篮,凡事皆当两手准备,大人。”
    “费里三世没死?”鲁道夫像是被这个消息烫到了,险些从地面上跳起来,他脸色阴晴不定,“但是对费里来说,我们也是叛徒。”
    他是指在神圣帝国未建立之前,勃莱西内战,查理王子征伐费里三世。费里三世并没能像老对手普尔兰一样成功平定,反被逼得引兵北退。而在那场内站里,大部分勃莱西贵族都站到了拥有圣廷支持的查理王子那边去了。
    鲁道夫也不例外。
    只是当时谁也没有想到,圣廷的野心,西奥尔德的胃口,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大更可怕。
    然而等到醒悟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费里三世没死……”
    鲁道夫站起身,下意识地思考这个流言如果是真的,会对眼下的局面带来什么影响。
    “你这个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
    他在帐中转了十几圈,转头看向自己的副官。
    “从……”
    副官刚要说话,帐篷外的喧哗打断了他。
    “敌袭!!敌袭!”
    刺耳尖锐的声音从帐篷外响起,紧随着的是嘈杂的脚步声。
    “去他妈的!”
    鲁道夫一把掀起帐篷,忍不住破口大骂。
    “韦斯特那狗娘养的,被人摸到后面了,还跟个聋子一样?”
    暗夜之中,有人正在袭击他们的营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绕过前面的韦斯特军队,在他们侧面,对他们发动了夜袭。
    火箭呼呼地顺着风向从夜空中划过,一根根落进了营地里,帐篷很快地就烧了起来,在火光中,袭击者的身影显现出来——是一支来去如风的轻骑兵。
    “这群混账!无赖!”
    一根箭擦着鲁道夫的帐篷飞过,他一边呼喝着,一边忍不住咒骂起来。
    整个营地一片混乱,一些士兵在睡梦中就糊里糊涂地丢掉了性命,更多人匆匆爬起来之后,敌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们却还在拔出刀剑,大声呐喊。
    鲁道夫有心组织士兵追杀,但是营地乱成一团,别说追杀了,阻止这群糊涂鬼自相残杀都费尽。
    第164章 杀伐
    天将明未明的时候, 号角声便已经传遍了罗格朗的阵地。
    命令在昨天晚上已经提前传达下去了,听到号角之后, 士兵们迅速地重整铠甲, 在微冷的晨雾之中重列阵势。大地上弥漫着淡淡的蓝雾,雾气里,士兵的铠甲泛着凛凛寒意, 刀剑的锋刃上闪动着星点寒光。
    临近卡瓦森林的地方,运载物资的车辆连接成“车阵”,为国王中军的左翼延伸出去的长弓手们提供了一道保护。
    指挥各部分军队的军官们已经就位。
    莫尔与下马骑士和步兵们位于战局的中军里,他手握长枪,看着天色, 不知道勃莱西贵族军队会不会真的如国王的预判在这个时间点抵达战场。他不知道国王是如何做出这个判断的,但是太久的迎战准备很容易使士兵感到疲倦。
    眼看着大地上的薄薄蓝雾渐渐散去, 莫尔看着身边渐渐有些急躁的士兵, 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就在他打算重新吹一遍号角,警醒士兵的时候,远远的地平线上开始腾起了烟尘。
    “来了!”
    莫尔精神一振,大声下令。
    “全员准备——”
    太阳刚刚在山上露出一线, 光芒掠过天空,半数大地还处于昏暗之中。在这个时候, 有勃莱西旧贵族们组成的神圣军, 果然如国王预料的一般奔袭而来。
    在指挥所中,国王听着外面传开的号角声,他站起身伸手去拿放在一边的头盔。
    “他们来了。”
    魔鬼自窗户向外眺望, 忽然露出一丝带着杀气的微笑。
    国王闻言,也看了一眼勃莱西军队的方向。内务总管为他调整了一下铠甲各个关节的大小。
    魔鬼转头看他,一瞬间觉得时间仿佛在倒转,他们如立千年之前。他熟悉他的陛下全副武装的样子,随着铠甲每一部分在国王身上组装起来,他的陛下就像一朵华贵蔷薇被钢铁淬染,最终毫无柔软,毫无温度,冰冷且锋锐无双。
    他的君主,是一把足以斩断世界的剑。
    “那就让他们来。”
    国王带上头盔,他抬头,声音冰冷。
    戾气,威严,锋芒,在这一刻所有因年轻而尚未脱去的青涩都从国王身上消失了。站在这里的,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是主宰数以万计生命的君主。
    “那就让我们杀了他们吧,陛下。”
    魔鬼愉悦地笑起来。
    国王推开门,一步走进了战火里。
    ………………
    韦斯特公爵引领的军队已经逼近了罗格朗人的战线。
    韦斯特公爵率领的这一支军队绝大多数由当初的勃莱西重骑兵组成。一直以来,勃莱西人以自己的骑士为荣,他们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标准的骑士,冲锋是他们在战争中扮演的角色。
    勃莱西的骑士和其他国家的骑士不同之处,就是他们统一使用的是沉重的阔剑。当手持阔剑与盾牌的勃莱西骑士冲锋起来的时候,气势恢宏。在勃莱西骑士的字典之中没有“后退”这两个字,正因为如此,他们每一次冲锋都因孤注一掷而势不可挡。
    韦斯特的计划是趁着天色未亮的时候抢先对罗格朗的阵地发动进攻。
    原本,韦斯特公爵并不打算这么早对罗格朗的阵地发动进攻。他一开始的计划是抵达罗格朗阵地附近之后,做短暂的休整然后再发动进攻。
    然而在昨天晚上,罗格朗的一支轻骑兵绕到他们的后队,发动了夜袭。整个后队一片混乱,喧哗影响到了前队。前后队之间的消息传递不及时,导致并未受到袭击的前队也骚动起来了。糊里糊涂之间,军队就开始向前进。
    等到韦斯特公爵终于和那个天杀的鲁道夫联系上的时候,袭击他们的轻骑兵已经退走了。
    这一次夜袭令营地陷入了混乱,如果要重整营地需要花上一番大力气。经过讨论之后,指挥官们大致认为既然敌人畏惧他们的进攻,企图以夜袭来牵制他们的行进,那就应该干脆将计就计,连夜行军。在罗格朗还未从休整中清醒,还没来得及布置好队列的时候,突袭他们。
    眼看控制队伍停下来重新驻扎比就势行军更加困难,韦斯特公爵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计划。
    “该死的。”
    然而等到双方接近,看到罗格朗严阵以待的样子,韦斯特公爵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地。
    令他心惊的不仅仅是罗格朗士兵的早已经列好了阵营,肃杀齐整,还有对面阵营的斜坡高地上,一队骑士缓缓地踏上山线。他们举着猩红旗帜在清晨的冷雾中展开,在骑士的正中间,簇拥着一位年轻的帝王。
    韦斯特公爵只能够隐约看到被簇拥着的罗格朗国王,但是他感觉到对方正居高临下地冷冷俯瞰着整个战场。
    他们自以为是看破敌人虚实而做出的计划,其实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公爵大人,我们怎么办?”
    一名穿着牧师长袍的年轻人催马走到韦斯特公爵身边,问。
    他是西奥尔德派来的使者,是这支神圣军中扮演宗教色彩的角色。不过在此之前,他清楚自己在这一支军队中扮演的角色不会受待见,因此一直静默无声,并不与韦斯特公爵争夺对军队的指挥权。
    这是他第一次询问韦斯特关于战争的计划。
    “进攻!”
    韦斯特公爵一咬牙,下令。
    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勃莱西骑兵的战斗力就在于他们永不后退,为冲锋而生,一旦撤退,整个队伍的秩序将再次陷入混乱。
    青铜号角吹起,所有的勃莱西骑士一手举起盾牌,一手举起阔剑,齐声呐喊。勃莱西骑士的怒吼声汇聚在一起,在战场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段,以此来恐吓自己的对手。然而对面的罗格朗阵营却一片安静。
    就像咆哮的瀑布落进深渊里,毫无回响一样。
    在这与以往不同的讯号里,勃莱西骑士们的战马奔腾起来,他们举剑前冲。
    牧师目视骑士们冲锋微不可觉地摇了摇头,他抬头看了眼静立在山岗上俯瞰战场的年轻帝王。韦斯特公爵无法看清楚那位君主的面容和神色,但他看清楚了——隔着遥远的战场,对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他身上,冰蓝的眼眸就像雪山之上的太古玄冰。
    敏锐得可怕。
    牧师缓缓向后退去。
    在军队的中部,由步兵簇拥的地方,静静地停着三辆马车。
    ………………
    “射箭!射箭!让他们知道罗格朗不是孬种能来的地方!”
    指挥官在阵地上扯着嗓子大声吼骂,他的声音几近沙哑。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让这群勃莱西佬滚出去!”
    每名长弓手都在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抽箭,搭线,射箭。这是他们毕生中在一场战争里射出的最多的箭。弓箭离弦破空发出的声音汇聚一片,就像一曲急促而绝不简短的激旋。箭矢密密麻麻地覆盖战场,铺天盖地的暴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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